第十五章 言而有信
她區區幾句話將他的顧忌全都點破,讓他無從辯駁,真就認真考慮她的提議起來。他看了看台下眾人,再看看面容淡漠的她,嘴角彎起:“要我放走他們也可以,除了剛才那兩個東西外,我還想要一樣東西。”
“什麼?”她愣了愣,而他沒有任何預兆地忽地上前,手指鉗制住她的下巴,眉梢眼角盡數刻着玩味,“我還要你陪我幾日,如何?”
她剛才的強作平靜險些在他這句話里分崩離析,眸子因為過於憤怒而顫了顫。她想過自己無法全身而退,卻沒想過他能如此厚顏無恥地在這個情形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咬了咬唇,看對方嘴角愈發明顯的笑意,腦中種種思量一一閃過,最終恨恨道:“好,我答應你。”
他又盯了她略微屈辱的表情一會,才心滿意足地放下捏住她下巴的手,沖台下揮了揮手:“放他們離開!”
此前兩人說話聲刻意壓低,台下眾人又離得遠,便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麼,只看到大皇子捏住秋之南的下巴后,便突然大發慈悲放他們離開,還以為秋之南用美色勾引了對方使其鬼迷心竅,一時間對坊間傳聞其乃禍國之害更信了幾分。
但此時此刻也由不得他們多做猜測,能得到活命機會對他們來說已然是老天開眼,接二連三地從地上爬起來,以最快的速度逃離,無奈因雙手被縛大都跑得跌跌撞撞。
待最後一抹人影消失在他們視線中,寒霖方將視線收回來重新看向她:“現在,你可以說了罷。”
“跟我來。”她卻自顧走下祭台,有衛兵妄圖攔她,卻被寒霖揮手制止。他倒要看看她能耍什麼花招。
秋之南帶他去的地方是城主的宅院,她曾多次在此處出入,對此熟門熟路。
水月澗結界的鑰匙原本被曷天貼身收着,被她偷走一次后,他便將其收在一個密室中,用術法封存。但他有個很不好的習慣,那便是珍重之物都喜歡放在一起,出入密室的時日多了自然能被常出現在此的秋之南發覺,因此找到這鑰匙對她來說並不難。
隱藏在卧室中的暗門被打開,牆上的暗格被她拉開后,露出了一個紫金盒子。曷天是被她迷暈送入密道的,自然無法提前預料將鑰匙拿走。若他知曉,她親手將這鑰匙交到敵人手中,不知該作何感想。
她將盒子取出遞到寒霖手裏:“能破水月澗結界的鑰匙便在裏面,至於施加在上面的術法如何解,相信難不倒你這個馭魔國大皇子罷。”她這麼大方把鑰匙交出去並非貪生怕死,而是如今這鑰匙對蝶靈國來說毫無用處,水月澗的結界對馭魔國來說猶如無物,留着無益,倒不如拿來拖延個一時半刻。
她雖不知為何他們已然知曉如何突破結界還要鑰匙何用,但想想也大概猜到原委,他們是想要將這秘密徹底封死,確保除了馭魔國之人外都無法突破結界罷。
曷天是二級術師,施加在上面的封印,她無法解開。但她故意用言語誤導寒霖,讓他以為她是在考量他的能力,不發一語地接過,半信半疑地將手覆在盒子上感知裏面有何物。
片刻后,他面上微現訝異之色,訝異過後莞爾一笑:“你這女子,和常人行事真是迥異。”直至剛才,他都還在懷疑她是在誆騙自己,還預備想看她如何脫身,卻不想她這般說話算話,出乎他意料,這盒子裏裝的的確是鑰匙無疑。他偏頭看她:“那剩下的……”
秋之南截住他的話頭:“為確保你不會出爾反爾,待他們安然脫險后我再給你地圖。”
“你這個安然脫險可十分耐人尋味,若他們離了我的控制后出了意外,難道也要算到我的頭上?”
“當然不。”她略一思索,“給他們一日的逃亡時間,無論結果如何,明日這個時候,我都會把另一樣東西交給你。”
她剛才的舉動已然將他心中疑慮消弭許多,此刻聽她這般言語也未生疑,頷首道:“你行事縝密,如此考慮倒也在情理之中,那我便信你一信。”頓了頓,忽又滿面玩味道,“不過嘛,你欠我的另一樣,可否今夜就兌現了?”
秋之南的臉白了紅,紅了白,最後歸結於平靜:“此事何必急於一時?我答應了的自然會兌現,卻不是今日。”
“美人在前,我寒霖可做不了正人君子。”他笑得邪惡,右手順勢想要撫上她的面頰。
秋之南下意識退後一步避開他的手,目光森冷:“若你要強來,我現在便自盡於此,另一樣東西你無論如何都拿不到!”
他本意是想逗她一逗,卻沒想到她反應這般強烈,雖面上有些掛不住,卻還是收回了手,語氣多了幾分寒意:“希望你言而有信。”
她道:“自然。”
她被他安置在蝶炎城內一處民宅內,好飯好菜地養着。
寒霖沒派人整日守着她,自己一日內也神龍見首不見尾,夜間更是不知去了何處,讓她本來一直懸着的心徹底歸了位。
秋之南一邊細細打量這民宅,一邊思索該如何脫身。
那繪着八所百竹園位置和口令的地圖她因不感興趣從未過問,根本不知在何處,料想那麼重要的物件必然被曷天放在重要的地方亦或貼身保管。城主的宅邸每一處她幾乎都頗為熟悉,能藏東西的便只有放鑰匙的那間密室,可那裏並無此物,應是曷天貼身收着。
即便她知道在何處,即便那物此刻在她手中,她也不會將此物交給寒霖。畢竟那關乎太多機密,更有甚者,關乎許多條性命,有多少人會將其作為避難所抑或像她一般將密道設在此處猶未可知。
一日時限已是她能為那些人爭取的極限了,能否活下去,躲過寒霖的追殺已不再是她能考慮的了。但料想那些人中必然有像中年男子一般隱藏了實力,即便寒霖出爾反爾,他們也應當不至於太過被動。她將頭靠在門上,低低嘆了口氣。到了明日,她拿不出那地圖,寒霖定會惱羞成怒,屆時亦是她的死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