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夜初見
深夜的水月澗,水平如鏡,不起波瀾,仿若一潭死水。
妖魔兩界眾所周知,此處有上古魔獸鎮守,更有曾經的妖魔之主聯手設下的結界,乃是妖魔兩界的分界之處。平日無任何妖魔敢出現在此,因未知的危險無處不在,更因其小小一個舉動可能會給妖魔兩界招致禍患。
然這一夜,一隻白綠色相間的鳳蝶卻出現在此,於此間的千萬朵花心中盤旋,舞步凌亂,似乎在找尋什麼東西。她太全神貫注,絲毫未曾察覺到危險的迫近。
秋之南於水月澗上空盤旋許久,終是找到想要的東西,疾飛而下落在一朵花瓣皆白的花朵之上。正埋頭採集花粉時,一陣迅猛的風疾掠而過,讓她的努力剎那間化為泡影。
她似乎不以為意,只略微動了動觸角,又重新飛起,鍥而不捨地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她對這不知何處襲來的風已然習以為常,它已不是第一次毀掉她的心血,而今日她不拿到所需的花粉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好不容易才瞞過城主偷到能通過這結界的鑰匙,絕不能在此功虧一簣。
重新搜尋到目標后,還未落下,又一陣迅猛的風刮過,險些直接把她掀出水月澗。幸好她眼疾手快地以微弱的靈力將自己禁錮在身旁柳樹伸出的枝蔓上,才幸免於難。
但這一次和以往的風住后便無聲無息的情景並不一樣,風住后,她眼前出現了一隻青面獠牙、體型龐大的怪物,大張的口內鋒利的獠牙與彷彿長了無數隻眼睛的腦袋,給這本就濃重的深夜平添了一股恐怖和陰森的氣息。
她下意識地鬆開剛才給它憑藉的柳條,躲過怪物氣勢洶洶的一爪,卻依舊被那凌厲的掌風給掀飛,頗為狼狽地再次爬起時,那怪物已然欺到她面門。
她前幾日剛滿四百歲,以微弱的靈力與這已然有萬年修為的怪物相抗,終究只能是以卵擊石罷了。她被怪物抓在手中險些撕碎時,一道刺眼而迅疾的白光擊中了怪物的爪子,怪物吃痛,“嗷”地一聲慘叫,將它狠狠甩到一邊,轉移目標嘶吼着沖攻擊它的人而去。
她被摔得頭暈眼花,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找回意識,卻愕然發覺剛才還氣勢洶洶、不容任何事物闖入自己領地的怪物已然以最快的速度逃離她的視野內,那驚人的速度讓她咋舌不已。
——它遇到了什麼東西,至於怕成這樣?
一扭頭,看到不遠處站着的那個一身白衣的少年。
嗯?少年?
她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如何與那有着萬年修為的魔物相抗?還讓它害怕成那般?
但無論她如何揉眼睛,如何質疑自己眼花了,那少年依舊以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站在原處。頭頂柳絮紛飛,而他一襲白衣纖塵不染,銀白色長發於風中糾結仿若白鳥之翼,他手中握着一把銀色的劍,劍光凜冽。劍尖隱約有黑色血跡,應是剛才與那怪物相鬥時沾染上的。
他的視線冷淡地停留在怪物逃走的方向,並無去追的意圖,也沒有轉移看向她的意思。見怪物沒入濃濃夜色之中后,他漠然地輕輕揮了揮劍,劍光在空氣中劃出一個好看的弧線,那黑色的色澤就這麼消失在空氣里,彷彿從未出現過一樣。
他的靈力遠比他外表顯現出來的要高。
此人周身的氣息,她分辨不出是什麼,只知道他那一身靈力純粹無瑕,給人一種極其舒服的感覺。似乎只有仙人才會有這麼強的力量吧?她暗自猜測。
少年收拾好劍之後便轉頭背對着她,一動不動地看着水月澗那平靜的水面,像是那裏有多麼美麗的景色一般。若說此刻是白天,這水月澗的景色倒是真當的起美輪美奐四字,但此刻……秋之南看看面前黑漆漆的一片,有些質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問題,不然她怎麼沒發覺眼前的景物有讓人錯不開視線的魅力?
他站了許久,她也在地上一動不動地趴了許久。
那畫面像是被永久定格一般,安靜得如同一幅水墨畫。
她等了許久,他也沒有理會她給她療傷的意思。她只能自食其力地支撐起已然遍體鱗傷的身體,顫顫巍巍地飛起,落在他的肩頭。
她想同他道個謝。
雖然她潛意識裏覺得他對付那個怪物救下她並非他刻意為之。或許他純粹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獃著,但那怪物卻在這裏吵吵鬧鬧,擾了他的安寧抑或觸了他的霉頭吧?
他這麼個冷淡的性子,她十分擔心他會將自己趕走,抑或直接給她一劍。但不知是沒有發覺她的存在還是不想去理會,他並未對肩上的這隻生靈有任何反應,依舊看着面前的水月澗,沉默無語,連眼光都不屑給她一個。
她醞釀了一下情緒,正準備開口,漫天風沙忽地揚起,空氣剎那間變得渾濁不堪。她在這風沙之中搖搖晃晃,險些從他肩頭滾落。少年似也對這突然出現的風沙不滿,微皺着眉偏頭看向風沙來源。這時,方注意到肩上這隻蝴蝶。
他看她搖晃不止的身形以及翅膀上遍佈的傷痕,莫名生起些許惻隱之心,周身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一股風的淡然氣息,構造出一個簡易的結界,將風沙自動屏蔽。她在這層結界的庇佑下得以重新穩住身形,未被風沙侵襲,給自己舊傷再添新傷。
她吁了口氣后,抬眼觸碰到一雙澄凈如同此刻天際的眼眸。這麼近的距離,她方發覺這少年好看得超乎她想像,面容完美猶如神鑄,皮膚細膩如綢,長而濃密的睫毛有如純黑蝶翼,薄卻略有些失了血色的唇緊抿着。她看着他的臉,一瞬間恍惚,竟忘記了原本要說什麼。
風沙平息后,一個身材魁梧、樣貌俊朗,眼神卻略帶陰鷙的中年男子憑空出現在他身側,毫無顧忌的爽朗笑聲讓她微微有些排斥地往少年的頸項處又縮了縮。他只對少年說了一句話:“隨我回去吧,聽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