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悲情出嫁
容正心裏雖然生氣,但他平生只有這一個女兒,也知道她能這樣也大概是自己平時太過寵溺,雖然嚴厲,但到底還是有幾分心疼之意。
容玉也聽出來了容正語氣中的變化,知道大概也就沒有事了,便走過去拉着容正的衣袖撒嬌道,“爹爹,我是氣你隨隨便便就將我許給那什麼的徐家,你知道女兒的意思。”
容正到底是拿自家女兒沒有辦法,過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語氣里含着或多或少的無奈,“玉兒,爹爹何曾捨得這麼早將你嫁出去,可你也該知道,當今皇上以將我貶往南方邊緣之地,那種驚險之處,怎麼能是你一個女兒家去的地方呢?”
容玉心中酸澀,她知道容正一向是個剛正不阿的忠臣,在聖都擔任長治寺少卿六年期間,為人剛正堅毅,兩袖清風,在職也是兢兢業業,為民為國。
可是皇帝聽信讒言卻要將容正貶去南方蠻夷之地,她作為女兒,已經不能替父親分擔憂愁,卻還要讓他操心自己的事情,看着以前意氣風發的爹爹,因為被貶,彷彿一夜之間失去了很多風采。
她知道容正憂慮的不是失去官途,而是擔心,皇帝繼續被讒臣所左右。
“爹爹,女兒永遠要在你身邊”,容玉看着容正認真的說道,“女兒不怕吃苦,只要有爹爹在身邊,女兒就一點也不害怕,不要趕女兒走,好不好?”
容正看着女兒,她的眼中寫滿堅定,以前還繞在他膝下撒嬌的那個小姑娘已經長大了,變成了不再讓他時刻保護的孩子,反到想為他分擔責任,容正心裏很滿足,但是也更心疼。
容玉是他和愛妻唯一的骨肉,他已經失去了太多珍貴的東西,所以他再不能失去女兒。
徐家老爺徐厚是他讀書時候的友人,也是新安城裏最大酒坊的老闆,他相信他的人品,也相信女兒過去后一定不會受什麼委屈,如此他離開之後也就安心了。
“玉兒聽爹的話”,容正看着女兒,眼裏滿是憐惜,可是語氣卻很是堅決,“徐家老三你是一定要嫁的,聘禮已經收了,無論如何你人都得過去,這是爹爹能為你做的最後一點事情了。”
容玉一怔,看着面色越來越冷的容正,眼裏終於含了水氣,“爹爹,你當真這麼捨得女兒,你寧願要女兒嫁給一個不相識的人,也不要女兒陪着你,爹爹,你怎麼可以這樣?如果,如果娘知道了,她又會怎麼傷心呢?”
容玉臉上的淚水終於順着面頰滑落而下,滴在了薄薄的藍衫之上,她看着容正,自己最依賴的爹爹,終於相信他說的是認真的。
可是自始至終,容正都再也沒有言語,只是將眉頭在鎖緊幾分,他怕自己在多說一句話都會暴露自己的不舍,可是不舍就是害了他的寶貝,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動搖。
容玉淚水漣漣,知道事情已經沒有轉機,轉身衝進了自己的閨房,春曉也是哭着跟了進去。
看着女兒在面前第一次哭的這般傷心,就連管家容叔都很是不忍,看着容正說道,“老爺,小姐她……
“就這樣吧……”容正最終嘆了口氣,他不是不心疼,只是如果容玉跟她遠去蠻荒之地他才更加擔心,而且路途艱辛,生死未卜。
“從今天起,小姐一步都不許走出房門,除非上轎!”
“是!”看着容正眼裏閃過的痛苦,管家只好暗自嘆了口氣。
容玉被禁了足,除了房間她哪裏去不得,衣食起居都由春曉負責,眼看出嫁日子越來越臨近,她卻絲毫沒有辦法。
容玉今年也不過剛過十六,論及婚嫁,其實原本也不算着急,如果不是容正得罪重臣,她也本該是最輕鬆最美好的年紀,可是一夜之間,物是人非,為了保全女兒,容正不得不將她過早嫁人。
容玉心中哀泣,幾天下來卻只能接受這樣的命運。
知道容正心意已決,容玉毫無辦法,只能接受,不過她並不是認命之人,轉而思考着以後怎麼想辦法救容正。
對於所嫁之人,容玉並不在乎,倒是春曉特意託人前去打探,不日,那人便回了信兒。
得了消息后,春曉立刻去了容玉那兒將消息全都告訴了她。
容玉本人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不過春曉說的她卻也都一一聽了。
其實在這個時代,各個階層也大概分為士農工商,原本像容家這樣的士族是不可能和徐家這樣的商客婚配的,可惜容家中途隕落,為了保全女兒,又不讓女兒生活辛苦,便只能折中選了這樣一種人家。
徐家是新安城裏最大的釀酒商,家主叫做徐厚,年輕求學的時候結識了容正,雖然後來再無交集,但再次見面依舊還是情誼深厚。
徐厚有三子二女,容正替容玉選的正是徐家的最小的兒子——徐盼,徐盼之母章氏正是徐厚最寵愛的一位夫人。
徐盼自小愛好武藝,勵志想成為一名將軍,商家若能出來一位入士的,自然是莫大的光榮,所以徐厚對這位兒子也是另眼看待,徐盼上面的兩位兄長,一位已經娶妻,而另一位卻聽說有些放浪形骸,而且身體也不似其他兩個強壯,對於要嫁的這位三公子,容玉也並不在乎。
容正一生清廉,身無長物,給女兒的嫁妝雖然談不上特別豐厚但也是傾盡所有。
容正只希望在被發配前將女兒的一切事情全部交代好。
而徐家能娶到這樣一位名門之女也是相當喜慶,甚至有點大張旗鼓的意思,一時間,全城百姓都知道了這麼個消息。
出嫁當日,喜娘歡天喜地的將徐家提前備好的配飾全都戴在了容玉的身上,妝容更是精緻嬌艷。
容玉面容冷清,無悲無喜,一身艷麗的紅色婚袍襯的她越發驚艷,可是鏡子裏的人卻始終平靜如水。
辭別容正,坐上花轎,容玉帶着春曉一人,坐入轎子,隨着搖搖晃晃的花轎踏上了離開容家的路途去往新安城,耳邊鑼鼓選天,一路花炮轟鳴,容玉將頭上的蓋頭掀起一角,她的眼底盈滿淚水,可是卻始終不曾落下,她知道,從今以後,她便是獨自一人了。
新安城與咸城是鄰居,但是就算乘着馬車坐的花轎也花了將近兩日功夫,容玉只覺得自己就快要骨頭散架的時候,突然覺得花轎終於停了下來,外面傳來春曉低低的聲音,“小姐,到了!”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喜娘高喊一聲,“落轎!”,外面花炮震天,不多時就從外面伸進來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指,容玉猶豫片刻便將手搭在了那雙陌生的手上,可是手指觸及到的卻是一片冰冷,容玉沒來由的打了個寒顫,然後就被他牽着走出了花轎,跨過火盆,從此進入了陌生的徐家。
徐家作為商業家族,自然在這婚嫁的儀式上花了不少心思和金錢,儀式冗長而複雜,容玉被人牽着一一走完所有步驟,因為從化妝前就被禁止吃很少的東西,所以容玉只覺得已經被餓的雙眼昏花,渾身無力,好容易挨到被送入新房,容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掀起頭上的蓋頭。
一見自家小姐掀起蓋頭,春曉大驚失色道,“小姐,遮蓋頭可是要由新郎官來掀的,萬不能自己,不然不吉利”,這話其實是臨出門前喜娘特意交代過的,蓋頭一定要等新郎官來揭,不然兆頭不好。
聽了這話,容玉嘆了口氣,從昨天到現在,頭上帶着繁重的頭飾已經壓得她的脖子酸疼無比,又加上遮面的蓋頭,她覺得自己都快喘不上氣了,強壓下心中的怨氣,說道,“我不過是將蓋頭揭開一點,哪裏就那麼嚴重了,不過,春曉你快看看屋子裏有沒有什麼能吃的東西,我都快餓死了!”
春曉原想再說,可是到底心疼自家小姐,在屋子裏看了一遍,搜到了一些糕點和一盤水果,水果吃着不方便,糕點精緻小巧倒是很適合頂餓。
嘴裏剛塞了一塊糕點,還沒有來得及咽下,就聽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推開,在門被推開的時候,容玉早迅速將蓋頭放了下來,所以只能看到進來的人一身紅袍,然後就聽春曉低聲說了一句,“姑爺!”
來人低哼一聲,就聽春曉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然後她就退到了門外將門拉上了,此刻屋裏只剩下了容玉和陌生的新郎官。
來人不說話,容玉也不說話,可是喉嚨里還卡着來不及咽下的半塊糕點,上不來下不去的,一時憋得臉色通紅。
透過蓋頭下面,容玉看到來人徑直坐在了屋裏的桌子前,自斟自飲起來了,只是偶爾咳嗽兩聲。
一開始容玉還能忍着,可是過了許久,大概都有一兩個時辰了,來人依舊還是獨自坐在桌前,竟是當她這個新娘子做空氣一樣,不理不睬。
屋裏的盈盈的紅燭一閃一閃,加上又飢又渴,容玉只覺得嗓子干啞,眼花繚亂,肚子裏的悶氣越來越多,可是面前的人居然還是不言不語。
為了以後在徐家相安無事,容玉強壓下心中的怒氣,緩了口氣才說道,“是三公子吧?可否麻煩您先別喝酒,能不能移動一下您尊貴的手,先將我頭上的蓋頭揭掉?”
透過蓋頭底下容玉看到面前人的手頓了頓,然後似乎側了側身子,過了好一會,容玉才聽到一陣咳嗽,然後耳邊傳來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可是語調聽上去卻並不是那麼愉快,“三公子?”
容玉只覺得心裏的火氣越來越旺,在即將就要爆發的時候,卻又聽來人淡淡說道,“我為什麼要幫你揭掉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