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威脅
“你個兔崽子,小小年紀口齒伶俐至此。說!大膽這般模樣,可是你乾的?”何老爺氣得牙關緊咬,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這個活閻王真是太不爭氣了!沒占啥理打人,卻還沒能把人打個半死,這不是要叫我老何給他收拾殘局嗎?
畢竟,何家家規擺在這——家中子弟若是與外人起了衝突,占理的話,打贏外人才准回家。不佔理,將外人打個半死才准回家。
對於這一條家規,何老爺是這樣理解的:自己占理嘛,那還不由得自己隨便打。要是沒有占理,更要狠揍。
這樣是要把外人揍怕了,好叫人不敢上門尋賠藥費。
可如今倒好,這外人不但上門了,而且還繪聲繪色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後面,依照王公雞的性格,不放他老何家一回大血,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嘿嘿,他不是調戲陳家豆腐鋪老闆的女兒嘛。”看着王大膽那猶如豬頭般的腦袋,何二壯不由憋住笑意道,“你說像我這樣一個國之棟樑般的有為少年怎能坐視不理?這不是怕辱沒了我何家門風嘛。”
話畢,何二壯隨手從懷中掏出一個核桃,將之一手捏碎,悠閑地吃了起來。
這一手倒把在場諸人嚇了一跳,想這兔崽子年紀雖小,但指間的力道卻異常強勁。
“大膽說是你挑唆他去調戲那陳老闆女兒的,可有此事?”何老爺的屁股離開了太師椅,一手插腰,一手指着何二壯道。他眼角的餘光偷偷地觀察着王公雞。
“對!可有此事?”結果,何老爺大失所望,王公雞沒反應,王大膽卻有了。
大膽亦步亦趨,學着何老爺的樣子指着何二壯。可他話說完,才發現自己出錯了手,又連忙換了過來,才覺得自己氣勢足了起來。
“亂說!怎麼可能?”二壯爬下樹,站到了大膽身前,一本正經道,“大膽你叫我一聲叔。”
“狗屁!你又不是我叔。”王大膽斬釘截鐵道。
“吶,都聽到了吧。我要大膽叫我一聲叔,他不肯。所以,他先前調戲陳老闆女兒的那番說辭就不是我教他的!”
“為何?”何老爺問。
雖說不是一個媽生的,但好賴也算兄弟。何老爺瞧着自己弟弟開始正經起來,就知道他要忽悠人了。頓時,何老爺一張蒼老的臉上寫滿着無邪與天真。
“因為我比大膽輩分高,叫我一聲叔也不算過分。但就這點小虧他都不肯吃。又怎麼會聽我的教唆去調戲良家婦女呢?你們要知道啊,調戲兩家婦女的後果是這樣的啊!”二壯扶着大膽的腦袋,哦,不,是豬頭。讓後者的豬頭更直觀地展現在諸人眼中。
圍觀的幾人不由連連點頭。
“不錯,二壯你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何老爺也點頭稱讚道,“所以……”
“所以,調戲陳老闆女兒的那番話不是我教的。而且,你們還要誇我啊。畢竟我在維護黃龍鎮的安寧。揍了這麼一頭淫蟲啊。”何二壯打斷道,“不過你們不要誇我太多,我會不好意思的啦。”說完,他很無恥地撓頭,稚嫩的臉龐露出了羞澀。
圍觀的幾人再連連點頭。
“別再裝了!”王公雞怒拍茶桌道,“我知你兄弟二人在演戲。今日你家何二壯將我兒子打了,這是事實。無論事情原委如何,錢是一定要賠的!”
何老爺聞言,臉上的笑意飛快消散,與何二壯對視一眼后。兄弟兩人心中都出現同樣了三個字:演砸了。
“喲嚯,怎麼?王公雞你還要來硬的?”何老爺戲謔道。
“沒。只不過……去年贏龜山的土匪大晚上的到我們黃龍鎮來幹啥來着?哎呀,我一時想不起來了?何老爺你知道嗎?”王公雞冷笑道。
言語中威脅之意顯露無遺。
何老爺聽了,雙眉不由緊皺,一張老臉擔憂橫生。
去年贏龜山的土匪到訪,雖是事出突然。但事後何老爺也做足了保密功夫。沒成想還是走漏了風聲。
不過,看這王公雞的樣子,雖然知道土匪的事,但也沒報官,怕是明白報官也沒用。若是何家打死不認。外加大外甥的護持,他王公雞又能怎樣?
可事情真的被曝光,何家也需要上下打點。也麻煩。
“那你想怎麼樣?”何老爺無奈道。看來今天要吃這個啞巴虧了。
“嘿嘿,這就對了嘛。”看何老爺服軟,王公雞笑道,“都是鄉鄰。我也不要多了。贏龜山孝敬了你三百個大洋,你都給我算了。另外再……”
“你真的是找死了!”王公雞話還沒說完,便是被一個憤怒的聲音打斷掉。
王公雞聽聞,渾身上下被嚇一哆嗦。以為是何二壯不服氣,準備要和自己開干。但定睛一看,卻見何二壯霎時走到了何老爺跟前。
“何大壯,你不是說贏龜山只送來了一百塊大洋嗎?現在怎麼是三百個大洋了?我就說奇了怪了,你個比王公雞還摳的慫貨怎麼那麼大方?一百塊大洋,你還能分一半給我。合著坑我呢?”何二壯怒氣沖沖道。
何二壯這一下將幾名王家來的僕人給震懵了,這都他媽的什麼時候了,你個崽子還有空去質問你哥坑了你多少錢?
但何家的幾名僕人卻是見怪不怪。畢竟活閻王是個極能顛倒黑白的牛人。平常理虧的事情都能耍無賴,更何況這次是他占理?由此,一眾僕人看向自家老爺的眼神都頗為同情。
“二……二壯吶,你別這樣嘛。我們是兄弟。你的是我的,我的不也是你的嘛。”何老爺陪着笑臉道,“你看你都十七了,也該娶媳婦了。我也是怕你亂花。在幫你攢錢啊。”
“你能的你啊。你……”
“別吵吵,快賠錢!”王公雞一報還一報,打斷了何二壯。
“賠你大爺啊賠?老子都賠了三百大洋出去了,你還要我賠錢?信不信老子把你去縣城醉紅樓找窯姐的事給抖了出去啊?”何二壯轉而站到了王公雞面前道。
“啊……這……這沒……沒有的事啊。”王公雞顧不得臉上的唾沫星子,漲紅了臉,慌忙解釋道。
頓時,在場的諸人都用看死人般的眼神,齊刷刷地看向王公雞。王大膽因為畏懼父親,眼神就沒那麼露骨,而是夾緊雙腿,看着自己的弟弟,因為他擔憂起他爹的弟弟了。
在黃龍鎮這屁大一點地兒,人盡皆知的,有一王,一獅。
王,說的是活閻王何二壯。而一獅,則是河東獅——王公雞的老婆。
王公雞雖然只手遮了黃龍鎮的半邊天,但他娶的老婆卻遮了他的整個天。
由此可見這婆娘的厲害。
這次要不是這王公雞他老婆去了縣城看女兒,定然會揪着何二壯打王大膽這事不放。
“那是,王老爺在我們黃龍鎮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可能去醉紅樓那種藏污納垢的地方呢?大家說是不是?”何二壯朝着在場諸人一本正經道。
“確……確實,確實。”王公雞聽了,沒等旁人反應過來就連連點頭。
“既然如此,那麼……”何二壯順桿往上爬,欲言又止地看着王大膽的豬頭。
“今日還多謝何家兄弟幫我教訓這逆子。我家裏還蒸着饅頭,就回家了哈。”王公雞說完,施一禮,就頭也不回地走掉。
看着遠去的王公雞,何二壯看天疑惑道:“天還沒黑啊,他怎麼就開始蒸饅頭了?大哥你說……”
“啪!啪!啪!”
當何二壯準備回頭詢問何大壯時,卻聽到了身後傳來皮鞭的破空之聲。
何二壯頓覺兩股戰戰,渾身冒冷汗。
“你剛才用醉紅樓來威脅王公雞,看來你是知道醉紅樓是什麼地方了?”何老爺收起皮鞭,陰陽怪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