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在家「五」
-A-天亮了。每一天天亮的時候,芸芸眾生便會爬起床,然後開始新的一天。我也起了床。我也希望自己能開始新的一天。我起床的時候,子君已經煮好白粥笑吟吟地等着我了。她還煎好了兩個荷包蛋,一人一個。原來她亦如我的妻子桐一樣,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給自己的丈夫備好早餐。當然,桐準備的早餐與子君準備的早餐稍有些分別。桐喜歡弄得豐富些,有時炒點面,有時煮點米粉什麼的,還得弄些香腸、牛腩什麼的,另加些調料,很少僅煮一鍋白粥加煎兩個雞蛋的。但我最愛的,卻是白粥加煎雞蛋。這是實在話。早餐我從來不喜歡吃膩的東西,我只喜歡吃些清淡的東西,連理性的營養學家也是如此說。可惜桐一直不懂,雖然她是研究生,雖然她和我已經做了好一段時間的夫妻。子君與我不是夫妻,但她懂。或者,子君亦不懂我,只不過她正好喜歡這些清淡而已。清清淡淡的東西,也許正是最為美好的東西。於是我與子君面對面坐下,一起用起早餐來。她時不時抬眼沖我嬌羞一笑,目光中充滿了少女的柔情。看着子君那脈脈柔情,我以為我的心會撲通通亂跳的,但我沒有。我以為我的臉會火燒火燎的,但我沒有。我沒有任何的緊張,因為我突然間感覺到子君不是我的情人,而是我的妻子。我感覺到我們的心突然間變得很近很近。我們竟然如此相似,正如千年前上天便安排好的一段姻緣一樣。夫妻是什麼?夫妻應該有一些共同的東西,即便不能大富大貴,但兩人至少在一生心心相印,總能知道對方想些什麼,總能知道對方要些什麼。桐雖然可以給我帶來更多的財富,然而,她不能帶給我心心相應的感覺;我們做夫妻雖能做到相敬如賓,卻做不到情同知己。但夫妻應該是知己,而不是賓朋。子君不是我的賓朋,而是我的知己。她應該是我真正的妻子,一生的妻子。我應該是她真正的丈夫,一生的丈夫。-B-當我們在吃早餐的時候,我們還談到了子規的問題。我說我一直在給子規發信息,一天發一條,希望慢慢拉近她的距離,去除她內心的魔障。我說,希望子規日後走好,慢慢離開那條誤入的道路。子君一聽我說到子規,便停住筷子,靜靜地看着碗裏的白粥發獃。過了片刻,她才抬頭看了我一眼,輕聲道:“其實,子規早不在那個地方了。”“她不在那個地方了?”我驚問。“她走了,怕我再找她,就走了。”子君失神地咬着筷子。“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惶然問。“都怪我不好,是我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子君依然咬着筷子,“那天你帶我找她而不得相見后,沒過兩天我自個兒到那裏找過她三次。第一次她‘砰’地把門關上了,依然不肯見我;第二次我一閃身搶進了房間去,哪想她立時掩着淚呼地搶出門去了,一轉眼便跑沒了蹤影;第三次我再去找她的時候,那胖乎乎的老闆娘說,都是我乾的好事,把子規嚇跑了,子規已經辭工不幹了!”“她真的走了嗎?到哪兒去了?”我大驚。子君哀哀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她到了哪兒,都怪我!”子君說這話時,雙眼已濕,眼眶裏面淚光在閃。“她不會已經離開珠海了吧?”我問。“沒有。”子君輕輕地搖了搖頭,“她給我手機發過一條信息,叫我別再找她,叫我別再逼她。她說只要我不再為難她,她會永遠留在珠海的,因為她也想跟自己的姐姐守在同一個城市,雖然不能相見,總也心安些。她說其實她也很害怕孤單,她不想再東奔西跑。”“她真這麼說嗎?”我問。子君艱難地“唔”了一聲,點了點頭。當她點頭的時候,晶瑩瑩的淚水已奔涌而下。-C-我心裏突然間覺得很難受。也許,是為了子規,一個我只見過兩面的姑娘。我也說不清為什麼,但此時此刻,我心裏真的很難受。或許,是因為我讀懂了子規的故事,讀懂了子規的無奈,讀懂了子規的漂泊與苦楚。或許,從那天知道她堅決不肯干那件有辱國格的事時起,她便在我心間寫下了一個大寫的名字。我喜歡這樣的一位女孩,雖然歷盡苦楚,卻知道這樣的一條真理:每一個人,都應該“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希望這樣的女孩一生走好。於是我抬起頭看着子君,堅決地說道:“你放心,有我在,子規不會有事的。她是你妹妹,以後也是我妹妹!”聞此言,子君抬起雙眼定定地看着我,淚水在無聲地流淌。突然,她撲到我懷裏,“哇”地一聲哭將起來。我撫着她的背,叫她別哭別哭。我說人生多艱,但我們必須面對。卻在這時,敲門聲輕輕地響起。然後,還傳來鑰匙轉動門鎖的響聲。然後,門便打開了。門開處,桐木立在門前。她那利劍般的目光,正冷冷地看着我和子君。我用善良的目光打量着周遭的世界,也希望這世界給眾生一個善良。我用晶瑩的淚水洗去你心靈的塵埃,也希望你的心靈留住人間一點點真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