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肖老爹當場就死了,肖文器被抬回來,三天以後才咽了氣。
「不能保護自己媳婦兒,那就不是個男人!」這是肖文器對紀秀君說的最後一句話。
紀秀君的情緒控制不住了,她抱着肖折釉,又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嫂子,我們逃吧,離開南青鎮,離開南廣州!離開了南廣州,他還能怎樣?」
「離開?」紀秀君有些迷茫。
「開門!」大門被「砰砰」踹了兩腳,幾下子就被踹開了。
紀秀君有些頹然地望着衝進院子裏的人,輕聲道:「遲了……」
漆漆和陶陶看着趙德越帶着十多個人衝進院子裏,他們兩個嚇得不輕,提腳往屋子裏跑,跑到紀秀君和肖折釉身邊。
「小娘子,這回看你往哪兒跑!」趙德越大搖大擺地走進屋。他看向紀秀君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這才不到一個月的功夫,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怎麽變難看了?
又乾又瘦,還臉色蠟黃!
「不管了,回去養個把月,養胖點就好看了!」趙德越眯着眼睛打量着紀秀君,眼前浮現第一回見到她的模樣。
紀秀君挨個望一遍三個孩子,最後目光落在肖折釉的身上。她悄悄的,又用力地握了一下肖折釉的手。
「我跟你走,現在就走。」紀秀君回過頭來看向趙德越,語氣平靜。
「真的?你真的肯跟我走了?」趙德越看了三個孩子一眼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嘿嘿笑了一聲,又說:「這就對了嘛,你早點從了我,你那短命的相公也死不了。」
肖折釉感覺到紀秀君的手狠狠顫了一下,她想反手握住嫂子的手,然而紀秀君卻猛地鬆開了她的手,起身朝外走去。
「嫂、嫂,不、不要走!」陶陶朝紀秀君伸出胳膊,跌跌撞撞地去追。
紀秀君的腳步頓了一下,緊接着更加快地往外走。
肖折釉急忙追上去,她壓住滿腔的仇恨,死死抱住了陶陶。
「姊……嫂、嫂被……被壞人抓、抓走了!」陶陶睜大了眼睛,小手朝前抓着。
肖折釉死死抱着陶陶,她將臉埋在陶陶的肩上,眼淚一顆一顆落下。當紀秀君交代後事一樣對她說那些話的時候,她就知道紀秀君會怎麽做。可是她應該勸嗎?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什麽都抵不過活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哥哥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難道她要用這樣的理由來勸紀秀君委曲求全去做趙德越的小妾?肖折釉開不了這個口。
不久,前街一陣喧譁,在人們的驚呼聲中,那一句「出人命了!」格外刺耳。
等到肖折釉領着弟弟妹妹跑到前街的時候,看見紀秀君倒在血泊里,鮮血從她額頭汩汩向外湧出。
「嫂子!」肖折釉衝過去,顫抖地用小小的手掌去捂紀秀君的傷口。
漆漆和陶陶哭着跪在一旁,學着肖折釉的樣子,也伸出手捂在肖折釉的手背上。
蘇若雲怔怔看着眼前這一幕。
畫舫停在岸邊,霍玄要上岸看一看。霍玄喜歡獨行,羅立風就陪着她下來走走,逛逛小鎮的集市,沒想到剛下船就遇見這麽一幕。
趙德越罵了一句「晦氣」,轉頭看見羅立風和蘇若雲在那兒,他一愣,急忙擠出笑臉迎上去,親切地喊道:「四表哥,四表嫂。」
羅立風側首對蘇若雲低聲吩咐道:「先去看看人能不能救活,不管怎麽樣,把那幾個孩子帶上船,放在二樓。」
蘇若雲不太明白他的用意,卻仍然帶着兩個丫鬟匆匆趕過去。
趙德越懵了,他趁着蘇若雲走遠了些,才湊到羅立風眼前低聲問:「四表哥,莫不是你也看上那小娘子了?」
羅立風一下子揪住他的衣領,壓低了聲音怒道:「你平日裏胡作非為就算了,眼下是什麽時候你還不安生!你知不知道我父親花了多大的心思才把霍玄請來南青鎮,你最好上香拜佛祈禱這事兒別傳到霍玄耳朵里,你自己小命不保就罷了,要是壞了父親的大事,你一家子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啥、啥大事啊?」趙德越還是一臉懵怔。
羅立風甩開手,吩咐侍衛,「來人,把趙德越抓起來!」
趙德越帶着的那些家丁縮着脖子向後退,生怕自個兒也被抓了。他們正是因為趙德越是羅知州外甥的身分,才敢跟着他草菅人命、胡作非為。而眼前的羅立風正是羅知州唯一的兒子,他們平日裏耀武揚威的底氣頓時熄了。
「表哥!你干麽啊表哥!我可是你親表弟啊!」趙德越被抓住的時候嘴裏不停地喊。
羅立風恨不得沒這個表弟!看着圍觀的人群竊竊私語個不停,羅立風冷了臉,眉皺如峰。這事兒壞就壞在發生在大街上,今兒個還是集市的日子,那麽多人看着,怎麽可能不傳到霍玄耳中?
按理說霍玄是個將軍,不會管這些人命官司,可羅立風卻知道霍玄對強搶民女這等事情不是一般的厭惡。
前年皇城裏也出過類似的事兒,闖禍的還是太傅之孫,誰也沒想到,從來不管這些案子的霍玄直接將事情捅到聖上面前,人不僅給斬了,太傅也被牽連削了官。
羅立風心中惶惶,原本他還只是擔心霍玄不悅,改了主意,不把行宮選址南青鎮,可他越想越心慌,此時甚至擔心羅家被牽連。
他吩咐護衛立刻趕回羅府,將事情一五一十稟告他父親。
【第三章動了過嗣念頭】
「大夫,我嫂子她如何了?」肖折釉急忙問。
「傷口的血已經止住了,這幾日不要走動,小心再傷了腦子,好好調養。只是她身子太虛弱,又經了這麽一遭,動了胎氣,這一胎若想保住,需把身子調理好。」
肖折釉怔了片刻,心中瞬時染上欣喜。「您是說我嫂子有了身孕?」
「已經三個多月了,居然還不知道?太大意了。」大夫搖搖頭,走到一旁的小方桌旁執筆開藥方。
肖折釉折回榻邊,湊到紀秀君耳邊,急切地說:「嫂子,你有身孕了,你聽見了嗎?」
紀秀君還在昏迷中,自然是沒有聽見。
大夫開完藥方,就被守在二樓的丫鬟帶了下去。不久,蘇若雲上來安慰三個孩子幾句,又交代他們不要亂跑,不許出去。
肖折釉帶着弟弟妹妹乖巧答應,待蘇若雲離開以後,她卻沉思起來。
他們被帶上船的時候,她看見羅立風派侍衛打發圍觀的人,而且她也從別人的議論里知道了羅立風的身分。她看得出來羅立風是想把事情壓下去。為什麽呢?怕誰知道?
肖折釉不由想到了霍玄。
將他們關在這裏是怕事情鬧大?霍玄不是南廣州的人,想必是差事在身,不久後就會離開。如果真的是因為不想讓霍玄知道這件事情,等到霍玄離開以後,這些人會怎麽對他們?會不會殺人滅口?
「漆漆、陶陶,你們兩個留在這裏好好照看嫂子。姊姊下去一趟。」
「你要去哪兒?」漆漆和陶陶都緊張地望着肖折釉,想來他們兩個今天是真的嚇着了。
肖折釉把小几上的一盤鮮果和糕點端到兩個孩子面前,道:「姊姊下去看一眼,一會兒就上來。你們兩個聽話,不要亂走。」
小孩子還是得用好吃的東西來哄。
肖折釉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踩着樓梯下去,一樓的船艙里空蕩蕩的,連個下人都沒有。
霍玄和羅立風正踏上船板,趙德越居然也在後面跟着。
趙德越不是已經被抓起來了嗎?難道只是做做樣子?肖折釉略一思索,小跑着衝到桌子底下藏起來。
肖折釉聽見三個人逐漸走近,可是誰也沒說話。不久,肖折釉視線里就出現了一雙黑色的靴子,她蹙着眉向後挪了挪,又擔心碰到桌子發出聲音來,也不敢再亂動,就這麽對着眼前的靴子。
趙德越直接跪下了,「霍將軍,是我一時糊塗了,您要打要罰我都受着!」
羅立風看了一眼這個表弟,不由皺了眉,埋怨他太不會說話了。他笑着上前走了幾步,立在霍玄身邊,斟了一杯茶,道:「霍兄,讓你看笑話了。」
「這事不歸我管。」霍玄端起茶盞,用茶蓋輕輕撥着浮在面上的茶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