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假扮婢女】
當丫鬟真是一點自主權都沒有,即使是一個沒有簽賣身契的丫鬟,主子叫你半夜爬牆,你就要半夜爬牆;主子叫你半夜沾了一身泥巴,你就要半夜沾了一身泥巴……除非,你不想幹了。
「三姑娘究竟想找什麽?這個百草堂足足佔了國公府四分之一大,白日我們一寸一寸翻看,少說也要半日,此時夜色籠罩,僅僅靠着月光看,就是花上一個月也不見得能將此處翻找得一清二楚,而且有可能東漏一塊西漏一塊,畢竟不能一一做上記號。」秦姌月覺得自個兒不是真正的丫鬟,有問題就提出來,應該可以容許吧。
章清蘭知道秦姌月是對的,趁着月黑風高想摸清楚百草堂里種了什麽草藥實在很蠢,可是她對秦姌月認識不深,不敢冒險說出實話。
秦姌月清楚章清蘭的想法,章清蘭相信她的醫術,但對她的人品沒有信心。她可以理解,不過覺得很可笑,當章清蘭帶着她這個丫鬟潛入百草堂查看草藥時,她們已經站在同一陣線了。
「若是找着了,我不就知道了嗎?」換言之,章清蘭想隱瞞是沒用的,她早晚會知道,除非找不到。
頓了一下,章清蘭小心翼翼地道:「我想查看這兒有沒有烏頭。」
秦姌月微微挑起眉,「這兒應該沒有烏頭。」
章清蘭聞言一怔,「為何?」
「烏頭喜歡溫暖濕潤的氣候,必須選在海拔……我是說,必須選在高平地。」秦姌月刻意一頓,看了章清蘭一眼,才接着道:「那玩意兒最好小心一點,有劇毒。」
章清蘭恨不得咬掉自個兒的舌頭,怎麽隨口一挑就是個有劇毒的?
秦姌月眼珠子賊溜溜的一轉,一邊留意章清蘭的反應,一邊慢調斯理地道:「若是我猜得沒錯,無論這兒是否能種植,像是烏頭、鉤吻、馬桑、雷公藤、半夏……這類草藥,這兒都不可能有。」
章清蘭微微一僵,「這是為何?」
「這些都有毒啊,若是有人誤食,這個百草堂的草藥豈不是用來謀害人命,而不是救人性命?」
「這兒是國公府的禁地。」言下之意不會有人誤闖此地,要不,她何必半夜偷偷摸摸潛入此地?再說了,若非秦姌月的迷藥,根本過不了看門狗那一關。
「也對。」秦姌月停了一下,方才又道:「若是如此,這兒倒是可以種植半夏。」
一聽到她的目標,章清蘭忍不住問:「這兒可以種植半夏?」
秦姌月點點頭,「半夏好用,燥濕化痰,降逆止嘔,消痞散結;外用消腫止痛……」
「我對這個沒興趣。」章清蘭連忙舉起手打斷她,「夜深了,我們趕緊回去。」
夜早就深了好嗎?秦姌月起了玩心,「姑娘真的要回去了?說不定我錯判了,這兒偏偏能種出烏頭。」
章清蘭顯然很錯愕,有些不知所措的道:「你怎麽反反覆覆的呀?」
「我太過武斷了,凡事都有例外,就好比我萬萬沒想到繁華的京城藏有這麽一大片草藥園,如同進了深山似的,這兒若是有烏頭也不是不可能。」
「……我不要了。」章清蘭孩子氣的咬牙切齒。
「真的不要嗎?我已經知道姑娘要找烏頭,我的速度就可以加快……」
「我說不必就不必,走了。」章清蘭轉身往外走。
「三姑娘你走慢一點,小心摔跤……」秦姌月驀地輕打了一下自個兒的嘴巴,真是烏鴉嘴,因為三姑娘果然摔跤了,而且姿勢真丑。
章清蘭輕聲咒罵了一句,回頭瞪着秦姌月,「你還在那兒發什麽呆,趕緊過來扶我起來啊!」
秦姌月可不想摔跤,慢慢走過去將章清蘭扶起來,當然,她很識相的閉緊嘴巴,免得某人惱羞成怒,而章清蘭也很有默契的閉嘴不再提此事。
她們一離開,不遠處的梧桐樹上,在此作客的閻子驍懶洋洋的道:「靖國公府還真是個有意思的地方。」
章連誠深感困惑,「為何我從來不知道府里有這麽一個狡猾的丫鬟?」
「你眼睛只看能救人治病的草藥,府里丫鬟能教你記住的不是病了,就是死了。」
章連誠同意的點點頭,可是下一刻又覺得此論不對勁,不過他一向懶得琢磨,轉眼拋到腦後。「我剛剛也想了許久,才想起那位三姑娘是三哥唯一的女兒。」
閻子驍給予他讚許的一笑,「真是了不起,還想得起來。」
章連誠差一點從樹上栽下來,他都忘了這個傢伙的嘴巴很壞。
閻子驍突然轉移話題,「你這兒可有半夏?」
「當然有,你不也聽見了,半夏很好用。」一頓,章連誠接着道:「這兒有毒的也不是只有半夏,還有牽牛、南星……」
「所以,你是怕有人誤食才制定『閑人勿入』嗎?」閻子驍打斷道。
「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這兒都是寶,還是救人性命的寶,豈容閑人亂闖?」
「你那位侄女要半夏何用?」
「她要烏頭。」
閻子驍嘲弄的給了他一個斜眼,「當主子的如此輕而易舉被一個丫鬟詐出實話,確實很丟臉,可是你睜着眼睛說瞎話更丟臉。」
「……烏頭也好,半夏也罷,她不至於拿來毒死人吧。」
「是嗎?」三更半夜尋找有毒的草藥,若不是害人,難道是救人嗎?
「小丫頭一個,何來深仇大恨,犯得着冒險下毒謀害人命嗎?」章連誠自認為此言太有道理了,刻意挺起胸膛,可是反而襯得他有一點氣虛。
閻子驍不以為然的嘴一撇,「這是靖國公府的事,與我無關,只是提醒你,可別暴露我的行蹤。」名義上,此時他應該奉皇上之命悄悄去了燕州,確定詐死的謹王是否被豫親王藏在那兒。換言之,他不可能在京城,即使那對主僕不認識他,也不能教她們察覺到他的存在。
「我還不曾見過靖國公府有如此大膽的老鼠,竟敢摸黑闖進這兒,誰都知道我這兒養了三隻兇狠的獵犬……對了,我都忘了那三隻獵犬,她們是如何越過牠們的?」
「兇狠?我看牠們只會裝模作樣,還跟主人一樣不喜歡動腦子……這個問題根本不值得傷神,她們敢摸黑溜進來這兒,勢必有對付獵犬的策略,我比較在意的是,今日她們的目的未能達成,必然還有下一次。」
「她們一溜進來,你的人就會察覺,更別說我那個桃花林是一座迷宮,她們想穿過桃花林發現你絕不可能,除非,你刻意走到她們面前暴露自個兒的行蹤。」
「你沒聽見剛剛那個丫鬟說了什麽嗎?凡事都有例外。」
「那你想如何?」
「她們想看,就讓她們堂而皇之的進來瞧個仔細。」
「什麽?」
「你禁止閑雜人進入百草堂,是擔心有人不小心破壞你救人性命的草藥,派人盯着不就沒事了?」
章連誠微眯着眼睛瞅着閻子驍,「你在打什麽主意?」
閻子驍很不屑,「不過是兩隻老鼠,還是兩隻弱不禁風的老鼠,我隨手就可以捏死了,值得我打主意嗎?」
「是啊,不值得你多看一眼的兩隻老鼠,可是,你何時變得如此好心?你這是幫着她們登堂入室。」
「你不認為將小偷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好嗎?」閻子驍可不會承認自個兒就是壞心眼,喜歡看人家熱鬧。
「若是能夠來個人贓俱獲當然好,但是萬一小偷的本領太高了,這豈不是變成引狼入室嗎?」章連誠確信他居心叵測。
閻子驍嗤之以鼻,「不是說你的百草堂花樣很多,難道還會怕兩隻老鼠?況且,即使她們真有本事從這兒偷走半夏,那又如何?你不是說小丫頭一個,何來深仇大恨,犯得着冒險下毒謀害人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