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靈車
蘇楨醒來是在人民醫院,時間是第二天的上午,據劉隊講是陳大爺昨晚發現她暈倒在萬素蘭家中,這才報警將她送到醫院。“發生什麼事了。”劉隊盯着她消瘦的面頰,心裏不覺湧出一股疼惜。
“我……”蘇楨不知道該如何講,最近發生的事情都無法用科學解釋。
“你現在樣子很憔悴,回老家休息幾天,等好了再來上班。”
劉隊起身告辭,蘇楨忍不住叫住他,垂着眉眼道:“劉隊,你相信世上有鬼嗎?”
“現在不要說這個,你病着,說這個不好。”劉隊拍了拍她的手,轉身走出病房。
門從外面輕輕關上,蘇楨躺在病床上胡思亂想,是的,自己在生病,一定是自己被萬素蘭咬傷后出現幻覺了。打完點滴后,蘇楨的精神略強些,便打算回去收拾兩件衣服回咸陽。
一回到吉慶社區,幾個坐在花壇上聊天的婆婆看見她立即躲開,好像見到瘟神一樣。
“林婆婆。”蘇楨叫住一個稍熟的婆婆。
那婆婆只當沒有聽見,加快腳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蘇楨百思不得其解,往日這些婆婆挺喜歡和她說話,今日怎麼一見她就躲開了。
樓道上趴着一個人,旁邊放着一桶水,正用力地拿刀鏟着樓梯。蘇楨仔細一看卻是四樓的陳大爺,忙道:“陳大爺,你在做什麼。”
“這樓梯上長滿了苔蘚,我把它鏟去好走路。”陳大爺連頭都沒有抬。
樓梯上的苔蘚比前幾天更多了,像爬山虎一樣佔滿了整個樓道,鮮綠濕滑,透出股腥氣,走在上前很容易摔倒。想到是陳大爺發現自己暈倒在萬素蘭家,蘇楨趕緊向他道謝,意外的是陳大爺卻不記得有這檔事,吱吱唔唔的打岔。
“陳大爺,我今天回咸陽,過幾天來了給你帶特產。”
回到家中,蘇楨一眼看見放在桌子上的符,她猶豫半晌,將符放進自己的包中。隨意收拾了幾件衣裙,蘇楨便匆匆地趕往長途汽車站。藍田縣沒有汽車直達咸陽,必須要經西安轉車,不過咸陽離藍田縣也不遠,一個多小時就到了。
下午四點有趟車到西安,蘇楨背着包裹擠上大巴,找到座位坐下,車上的人並不多。不過冷氣打得很足,蘇楨一上車就感到手臂上起了雞皮疙瘩。她將包放在膝蓋,搓了搓手臂,撩開窗帘向外看着,對面停着一趟也是去西安的大巴,那趟車似乎更空,只有一個窗前擠着個毛茸茸的腦袋。
很快開車時間到達,大巴龐大的車身在車站緩慢移動,忽然對面車中的那個腦袋冒起來,蘇楨斜過眼去看,只見車窗上映着一張黃毛狗臉,它穿着一件大紅色的連衣裙,對着蘇楨不住地揮舞前爪。
是安倍。
蘇楨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手忙腳亂地從包中找到陳大爺給的那個符放在胸前,一邊告訴自己是幻覺。
半晌她偷偷睜開眼睛,這時大巴已經駛出長途汽車站,蘇楨內心才略微平靜。車開出沒多久,在一個丁字路口遇到了堵車,蘇楨等得心急卻毫無辦法。慢慢地她便有了些睡意,頭歪在車窗上睡過去,這些天她受了許多的驚嚇,加上身體上的疲憊,她睡得很香。
不知過了多久,大巴駛過一個水坑,顛簸中蘇楨驚醒過來,此時車裏一片漆黑,而車窗外同樣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遠遠的有幾處分不清是燈光還是星光的光亮。蘇楨站起身朝四周看,車裏黑影幢幢,像是坐滿了人。
“司機,到哪裏了。”蘇楨急得不行,一定是睡過頭錯過站點了。
許久駕駛室里拋過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快到了,大家都沒下車呢,你慌什麼,堵車堵了幾個小時。”
原來是這回事,蘇楨放下心又坐下來,過了一會她又感到奇怪,車裏實在是太安靜了,一點聲音都沒有。蘇楨屏住氣息傾聽,除了自己的呼吸,似乎便沒有其他聲音了。她忍不住轉頭向後面看,後面的坐位上有兩個人,兩人挨得很近,似乎是情侶。
“到了,都下車。”這時駕駛室里傳來司機的聲音。
大巴忽然加速,車窗外出現了一排排密集的房屋和走動的人影,霎時車門打開,蘇楨拎起包搶先下車。剛從車裏出來,她抬頭便瞧見一個熟悉的面孔。
“劉隊。”蘇楨失聲叫道。
劉隊看見蘇楨也是大吃一驚,道:“小蘇,你怎麼到這裏來了。”
“我……啊……這裏是哪裏?”蘇楨忽然發現這裏並不是西安市區的城西長途汽車站。
劉隊遲疑的目光看她,緩緩道:“這裏是藍田縣孟村鎮,局裏接到報警說這裏發生命案,我和曾奇才趕過來。小蘇,我還以為你是趕來協助呢,怎麼你不知道這是哪裏。”
“我準備坐大巴去西安,然後打車回咸陽的,不知怎麼就到了這裏。劉隊,你看大巴還在停在這裏呢。”蘇楨說著往回看,這一看不禁嚇得連退幾步,眼前的哪裏是大巴,只見車身刷成了白色,車燈兩頭各懸挂着一個用黑綢布紮成的大挽花,車牌的地方粘着一張白紙寫的“奠”字,然後整個車身都貼滿了黃紙錢。
這分明是個送葬的靈車。
蘇楨嘴唇打趔趄,道:“車上還有很多乘客呢。”她壯着膽子跳上車,只見每個坐位上都放着一個紙紮人,那紙紮人做得十分精緻,神態逼真,惟妙惟肖。
劉隊站在蘇楨的身後環視車中情形,眉頭皺得在印堂處擠出個溝壑分明的“川”字,忽然聽他道:“司機在那裏。”
駕駛室里司機早就昏迷過去,嘴角翻着白色泡沫,四肢冰冷,劉隊和曾奇兩人將他抬下車。“劉隊,這怎麼回事。”一個六十歲左右精神矍鑠的老者走過來。
“老常頭。”
劉隊和那老者低聲耳語,那老者眼睛瞟過蘇楨和靈車,回落到昏迷的司機臉上。他從口袋裏摸出一瓶萬花油,倒在手心,抹在那司機的太陽穴,然後伸手猛掐司機的人中和虎口。
“啊——”司機叫了一聲,睜開了眼。“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頓時他從地面跳起來。
“你遇邪了。”老常頭冷冷道。
“放狗屁,老子天不怕地不怕,平過墳,打過人,遇什麼邪。”司機破口大罵,他轉過身看見那部靈車,眼裏有些驚疑不定,跑到車后看車牌號碼,頓時又驚又怒。“你們居然把我的車搞成這樣,你們他媽的不想活了。”他三下兩下扯掉車前的奠花,噔蹬跳上車,將座位上的紙紮人全部從車窗扔出來,最後用腳跺個稀八爛。
“你們給我等着。”
司機放着狠話,跳上駕駛室,車開動起來。這時車廂尾部的窗前出現兩張白慘的面孔,一個是王明春,另外還有一名穿着婚紗的年輕女子。
“來啊。”他們揮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