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鬼上身
蘇楨走上六樓就看到站在門前戴眼鏡的男人,淋得一身透濕卻仍不失其儒雅的氣度。“江叔,你怎麼來了。”蘇楨大驚失色,怎麼也沒想到母親的後夫會來找自己,她不願意稱江涯為繼父,能稱為父的總該有些養育之恩吧,對於這個突然空降的男人她只好稱作母親的後夫。“媽媽呢?她在哪裏?”
“你媽沒有來,我想你對我和容容有些誤會,想來找你談談。”
蘇楨想起那天突然離開,可能母親誤會自己有意見,忙道:“江叔,你請屋裏坐。”她趕緊打開門,找出條幹毛巾遞給江涯擦濕頭髮。“江叔,你衣服濕了怎麼辦。”
“沒事,還是你趕緊換乾衣服吧。”
江涯的話音剛落,蘇楨就忍不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忙從衣櫃裏找出乾衣服在衛生間裏換上。“江叔,其實那晚我已經想通了,只要媽媽覺得和你在一起能幸福,我就沒什麼想法了。”
“那你怎麼突然就走了,你媽都攔不住你,你走了后她大哭了一場。”江涯扶着眼鏡,他和馮琴都經歷了喪偶,兩人的心情類似,也特別珍惜這段黃昏戀。那日馮琴在家裏痛哭,他便想來找蘇楨解釋,讓其母女合好。
蘇楨咬着牙,這件事豈能說出真相,就算說出了他們又怎會相信呢,還不把自己當成精神病。“因為當時我接到了局裏的緊急任務,也沒空和媽媽說清楚,就匆忙趕回藍田縣城了。”她說得很認真,江涯便也信了幾分。
時值中午,蘇楨便邀請江涯去街上的巴蜀風吃飯,兩人在席間又談了許多關於馮琴的事,漸漸蘇楨對江涯也產生一些好感,江涯喪妻十年不娶,可見也是個情深義重之人,對母親也同樣會出自真心。至於江容容,蘇楨和她僅聊過幾句話,但不難看出江容容雖年輕,卻也是個頗有見地的女孩子。
因為江涯還要趕回咸陽,蘇楨便送他去長途汽車站,剛上車江涯就從車上下來,從包里取出一個用白布包裹好的東西放到蘇楨手上,道:“這是你媽媽讓我交給你的,我差點忘了,對不起。”
蘇楨正要拆開看,江涯趕緊阻止她,道:“回家再拆開,你媽媽讓我轉告你,他會保佑你平安快樂。”
客車開走了,撐着傘沐浴在風雨中的蘇楨凝成了一座雕像,許久才回過神掂着手裏的東西。包裹里的東西方方正正,蘇楨猜測了半天沒想出來。回到家裏,她立即解開包裹,裏面還包着一層白紙,蘇楨再拆開,頓時熱淚盈眶,大顆的淚珠滾落下來。
那是她父親的遺像。
五年前的某個冬夜,蘇楨偶然說起想要吃冰西瓜,素來疼愛女兒的蘇容彥立即應允,當時夜深,馮琴擔心丈夫安全便一起出去買瓜。結果跑了大半個城才買到一個小西瓜,不幸的是在回來的路上遇上一個醉酒的司機。蘇容彥將妻子推開,自己卻被卷進了車輪。
從此蘇楨再也不吃西瓜,從那時起蘇楨的身體突然好起來,精神煥發,重拾起高中課本,便在那年考上了人民公安大學。
蘇楨抱着父親的遺像不斷親吻,淚淋濕了面容,模糊了眼睛。
卧室里沒有掛遺像的地方,蘇楨便鄭重地將父親的遺像掛到了客廳的牆上,這樣一進門就能看見父親慈祥和藹的模樣。
“爸爸,你會保佑我的是不是。”
這晚天剛黑蘇楨就躺上床,由於睡得太早她只得數山羊,數來數去反而更睡不着了。窗外細雨滴瀝着,打着玻璃,屋裏黑得如深潭一樣的死寂,蘇楨不覺又湧出一絲惶恐。抬起頭,瞧見掛在帳門上的殺豬刀,發出銀白色的寒光,讓她的心裏更是揪緊了。
她在枕頭下摸出手機,給尾聲撥了過去。“你睡了嗎?”果然打電話她就忘記了害怕。
“沒有,睡不着。”
手機里傳來的尾聲的聲音,近得彷彿就在身邊,蘇楨若有若無聽到嘩嘩的水聲。“你不會在洗澡吧,我好像聽到水聲了。”
“做警察的就是比別人觀察細緻。”
這看似讚揚的話讓蘇楨的興緻高漲,這時掛在帳門上的殺豬刀在黑暗中微微地動了一下,一道慘白的光線晃過漆黑的屋頂。“洗澡還接電話,小心……”蘇楨忽然咬住嘴唇,她咬得很用力,就像吃肉一樣,牙齒縫裏都擠出了唇肉,沒一會兒蘇楨的下嘴唇血肉模糊,她伸出舌頭砸巴幾下,連血帶肉一起咽進喉嚨里。
“蘇楨,蘇楨。”手機里傳來尾聲的聲音,似乎感覺到有什麼異常。
蘇楨拾起手機,大聲狂笑,那把懸在帳門上的殺豬刀被笑聲震動,在她的頭頂上晃來晃去。
“哈哈……”
“萬素蘭,你個賤婢躲到哪裏去了,等我找到你,我要吃你的肉。”她凄厲地叫喊。
這時客廳里發出咣當的響聲,蘇楨走到客廳,原來掛在牆壁上的蘇容彥的遺像掉下來。“老鬼,我就是要折磨你的女兒,有本事你出來。”她瘋狂地用腳踩踏那遺像,一腳下去那遺像外面的玻璃便被踩碎了,迸濺的碎玻璃屑扎到了她的腳踝,鮮血淋漓,但蘇楨仍是沒有察覺。
“萬素蘭,萬素蘭,該死的惡婆娘,一定是小蘇把你藏起來了。”
廚房裏的水龍頭突然自動擰開,一股細小的水流從龍頭裏噴射出來,此時客廳里冷得像臘月的地窖,一層水氣在淺綠色的瓷磚瀰漫開來,地面是乾的,但彷彿有浪花在翻滾,甚至還有風吹波浪的聲音。水氣上升得很快,剛開始只是到腳背,幾分鐘的功夫便到了蘇楨的膝蓋。
水氣里飄浮着一具慘白的屍體,沒有五官,也似乎沒有穿衣服,長長的頭髮向四周飄散,令人分不清他的性別。屍體膨脹得厲害,腐白的屍肉似乎隨時會脫落,空氣中浸潤着一股淤泥樹葉的腐爛臭味。
“臭水鬼,你又出現了,別當老婆子怕你。”蘇楨惡狠狠地抬起腳要踹他。
蘇楨翻着白眼,嘴裏不斷吐着白色唾沫,左腳使勁地朝浮屍胸口踹踏,罵道:“臭水鬼,敢壞老婆子的事,老婆子要把你踹成爛泥。”腳踝上的玻璃碎片隨着她的用力往皮膚裏面扎去,血流得更多,順着穿拖鞋的腳淌在水氣里,擴散到浮屍的全身。
在蘇楨的大力踐踏下,浮屍好像失去還手抵抗的力量,身軀上的腐肉一點點地脫落下來,最後完全變成一堆灰色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