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活在屍體裏的魚

蘇楨騎着自行車剛到藍田縣公安分局門口，就遇見從裏面大步出來的刑偵支隊的劉隊，在劉隊身後還有刑警張和剛和法醫室的楊忠明，幾人的神色都很焦急。

“速度，藍橋鄉發生命案，你現在和我們一起去。”劉隊瞥了她一眼蹙起眉頭，這個新分配來的女大學生是田局戰友的獨生女兒，田局和蘇楨的父親蘇容彥是過命的交情，特意囑咐劉隊對蘇楨多關照些，什麼事都帶上她。

蘇楨趕緊把自行車鎖在車棚，此時劉隊已在警車上等她，他並不看好這個女大學生，雖然是人民公安大學出來的畢業生，但她懦弱膽怯的性格並不適合呆在刑偵隊，不過田局的交待他也只得做做樣子。

命案現場是西安市大鼎地產開發公司在藍橋鄉的新建樓盤煙水裏，地點位於藍橋鄉的藍橋河周圍，樓盤依水而建，風景秀麗，裝修精緻，配套設施完善，是一處難得的仿江南水鄉的樓盤。按理說應是有不少人居住才對，可是因為地處偏僻，且又不通公交車，在此購置房屋的人極少，平日裏小區人煙頗為稀少。

警車在藍橋河的瀝青路上快速行駛，蘇楨撩起窗帘看去，藍橋河並不寬，水流也較緩慢，但是水質十分清澈，陽光灑在河面上微光粼粼。河面和公路間大約有二十多米寬的河灘，河灘上是大大小小的不規則砂石，蘇楨欣賞着河景心裏卻莫名湧出一些似曾相識感。

很快警車繞過一條彎曲的小路進入煙水裏，停在了售樓處門口，此刻售樓處的羅經理已經等候在那裏，看見劉隊便忙迎上來。劉隊簡單地詢問了一些情況，蘇楨在一旁聽着，原來死者王明春是售樓處的工作人員，25歲，以前在市區工作，他因腦瓜靈活，能說會道，甚會察言觀色，業務做得比公司其他同事都要好，公司的大部分業務均是他一嘴拿下，一年不到的時間就成了公司鼎鼎大名的售樓標兵。

後來公司在藍田縣的藍橋鄉新建了一處樓盤，就是目前的煙水裏，本想藉著藍橋的風景和優美傳說賺個盆滿缽肥，不料煙水裏的業績十分慘淡，公司老總先是降價來吸引顧客刺激消費，可惜收效甚微，三個月前便把王明春調到煙水裏售樓處。

羅經理帶着眾人到王明春居住的13幢樓801號房，打開門后羅經理便被攔到了外面。“保護好現場。”劉隊壓低着聲音。

幾人戴上了腳套和手套，輕手輕腳走進房間，剛一進去就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水腥氣。死者王明春橫躺在水泥地面，呈大字型，雙目圓睜，嘴巴張大，腹部突起，似乎生前受到極大的驚嚇。

蘇楨在屋裏巡視一遍，這是個一房一廳的居室，屋中擺設較少，也沒裝修，卧室有一張單人席夢思床，床上鋪着一張麻將涼席。客廳里有一張餐桌和一張電腦桌，劉隊眼尖，立即看到電腦的電源還亮着綠色指示燈，他移開椅子，半蹲在電腦桌前，手指輕碰鼠標，屏幕馬上結束睡眠狀態。

一對赤身裸|體的男女在屏幕里糾纏，蘇楨不禁羞得滿臉緋紅，移開視線。劉隊打了個手勢，道：“小蘇，準備拍照。”

蘇楨趕緊答應，取出照相機，裝好近攝鏡頭和濾光鏡，調好焦距，先將房間大致情況拍攝下來，然後走到窗前將窗外的景觀和路標廣告拍了幾張。

劉隊握着粉筆蹲在王明春的屍體前划現場痕迹固定線，蘇楨剛站在王明春的腳前準備拍照，劉隊便盯了她一眼，道：“站在屍體兩側拍，不要站在頭頂和腳方向，否則影像會變形，你多拍一些，然後檢查屍體有沒有傷痕、印跡、血跡、手印、足跡和其他附着物體，屍體的姿態和所處位置，有無搏鬥或移屍，衣物的形狀、特徵、文字、標籤、商標等。”

說著，劉隊掉轉頭對着正在巡視的張和剛道：“小張，你檢查一下房間裏的桌櫃床有沒破壞或者移動過，有沒留下犯罪工具、足印痕迹等。”

由於案發現場有售樓處工作人員進來過，張和剛提取到幾個人的腳印和指紋，法醫楊忠明便現場對王明春屍體進行初步屍檢，屍身並沒有搏鬥的痕迹，無明顯外傷，屍身柔軟，浮腫蒼白，口鼻處有白色泡沫狀液體，瞳孔散大，黏膜略有出血，雙耳也有出血現象，胸腹兩側、臀部、上臂和大腿的外側毛囊膨脹呈雞皮樣隆起。

楊忠明翻起王明春的手仔細檢查，像某些商人迷信小指過三關能逢凶化吉財源廣進一樣，王明春的小手指留着近1厘米長的指甲。指甲溝里沾着一片綠色的東西，楊忠明用鑷子小心翼翼把它取出來，放在燈光下看，又拿到鼻端聞了聞，這似乎是片水草。

“有初步結果嗎？”劉隊抬眼問道，楊忠明眼中的詫異沒逃過他的眼睛。

“很奇怪。”楊忠明點點頭，道：“屍體符合溺亡的徵象，你看口鼻處有水狀泡沫，雙耳出血，屍身浮腫膨脹，指甲內有水草，腹部膨起。”

“確實奇怪，你確定是溺亡嗎？”劉隊頗為驚訝，如果屍體是溺亡，而且指甲里有水草的話，那麼命案第一現場可能並不是這間屋中，王明春是被人強行溺死後移屍到煙水裏住所。

“暫時還不能肯定，一切要等到屍檢報告正式出來。”

蘇楨將照相機收回包中，眼睛梭巡屋內，忽然瞧見窗台上的一隻塑料拖鞋，她走了過去拾起這隻拖鞋，拖鞋並沒奇特之處，就是平常超市裏賣的9.9元一雙的普通拖鞋。蘇楨將拖鞋放回窗台上，目光及處，一根細小的黑色毛髮出現在窗檯的瓷磚縫隙中。

“啊——”楊忠明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蘇楨趕緊回過頭，只見楊忠明手指着王明春大驚失色，她飛奔上前，順着楊忠明的手指方向看去，王明春的中腹部也就是胃部，有個東西在裏面像球一樣不斷跳動。

“馬上回局裏進行屍檢。”劉隊當機立斷。

王明春的屍體被運回局裏的法醫實驗室，楊忠明和他的助手小紀立即進行開腹探查。刑偵辦公室里劉隊則召集相關刑警人員進行案情分析，蘇楨將照相機里的照片導進電腦，便在桌前認真填寫案卷報告。

照片拍得十分清晰，將房間情況、外景和屍體狀況拍得毫無疏漏，但並沒有什麼特殊發現。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小紀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出現在門口，他面色酡紅，扶着胸口，結結巴巴道：“劉隊，有異常，你快去法醫室看看。”

蘇楨起身跟在劉隊的身後跑到四樓的法醫實驗室，裏面楊忠明一臉驚愕，“怎麼了。”劉隊話音未落，蘇楨便瞧見王明春敞開的胃裏盤着一隻黑色的青魚，那魚活蹦亂跳，魚身還沾有一些未消化的食物殘渣，把王明春的胃撐得有如一隻皮球大。

“哇……”蘇楨胃腸短小，扶在門前一陣搜腸刮肚的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