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然死亡的病人
44床的病人死了。
他才被送進醫院半個多小時,初步診斷是軟組織挫傷,無須住院,只用拿點外用藥在家休養即可。但是這個病人一定要住院進行全身檢查,在護士站大發雷霆,逼得護士只好給他辦理了住院手續。
這個50多歲的男人是人民醫院骨外科的常客,基本上每隔一個月都能見到他,因為他是個碰瓷的老手,訛到一筆錢后他就會吵着要出院。
他是凌晨過後被送來的,骨外科只剩下這個44床是空位,不過這個44床平時不安排病人。它是科室唯一一個單人病室,原來是個倉庫,兩年前將裏面的物品清理出來后便做了病室。說也奇怪,這個44床好像受到了詛咒,或者是這個病室的門對着衛生間風水不好,安排在44床的病人不管起初病情如何,最終都逃脫不了死亡的結局。
其實這個男人也是知道這個傳說的,可是他急着要訛到錢,強行讓護士安排住到44床。
男人是心肌梗塞猝死的,當時烏雲和值班的趙醫生正在向他了解情況,然後他突然就不行了,兩眼一閉,雙腿一蹬便再也沒醒過來。
送男人來的肇事司機嚇得瑟瑟發抖,原以為賠一些醫藥費就算了,這下出了人命。
烏雲和趙醫生商量處理男人的身後事,這個老男人是個孤老,無兒無女,平日就靠着碰瓷為生。如今只有將他的身份信息告知給派出所,讓派出所查找他的近親屬來領走遺體。
當然,一個死人也不能放在病室里,烏雲打了電話讓太平間的工人來運屍。
但是近一個小時都沒有人來運屍,烏雲又撥了幾次,卻沒有人接電話。烏雲看着腕上的手錶,時間是凌晨三點。
清脆的高跟鞋聲從寂寥的長廊里傳過來,在夜中傳出很遠,甚至還激蕩起了滲人的回聲,很快一個拉長的身影在水色的瓷磚里倒映出來。
烏雲看着服務台前一臉傲慢的年輕女郎,長相有些西化,鼻樑高聳,額頭寬廣,但從兩頰急速縮窄,尖削的下巴估計可以戳死人。
美則美矣,可惜又是一個流水線出來的美女,眼角快開到了鼻樑。
女郎漫不經心打量了烏雲一眼,將手中的一摞資料往服務台上一扔,沒好氣地道:“辦住院,快點,我累死了,要馬上躺下來。”
“抱歉,現在沒有空床。”烏雲站起了身。
“別騙我,急診說你們還有一個病床空着。”女郎徑直拋給烏雲一個超級衛生眼。
“小姐,確實有個空床位,但是那個床的病人剛剛過世,遺體還沒移送到太平間。”
“那你不會把屍體送到太平間嗎?”
烏雲不由愣住了,她原以為這女郎聽後會掉頭就走。“小姐,你不害怕嗎?”
“怕什麼?又不是我害死他的,難道他還會找我報仇不成?再說,醫院哪張床上沒死過人,死一個人和死十個人有什麼區別。護士,你少給我廢話了,快點辦住院手續。”
女郎劈頭蓋臉不客氣地怒斥,烏雲竟無力反駁,確實,醫院哪張床上沒死過人呢,哪條床單沒躺過死人呢,根本就說不清。
但是像女郎這樣毫無畏懼的也是稀罕。
烏雲看着手中的住院單,慧星,23歲,職業模特,診斷:肘關節骨折術后一年取釘。
住院手續很快就辦好了,接下來是交住院押金,女郎從肩上的夏奈爾小挎包里掏出錢夾,烏雲注視她的手,手指纖長,水靈得像十根蔥管似的,可是指甲卻有半寸多長,綴滿了各種晶亮的水鑽,顯得手的主人尤其俗氣。
做這種指甲的人都是不用幹活的人,一種是富人,一種是陪伴富人。
錢夾也是夏奈爾,女郎的縴手從裏面夾出一疊紅色的鈔票向服務台上扔去,烏雲仔細地數了數,恰好是20張。
這個時候太平間的工人還沒有來運屍,也沒有人接聽電話。
烏雲打算向趙醫生求助,只能讓趙醫生將屍體送到太平間騰出病床,可是趙醫生又被那個肇事司機抓住不能脫身。護士站還有一名護士值班,但是也不可能讓她承擔搬運屍體的責任。
深夜中十分悶熱,窗外不時閃過火舌般的閃電,雷聲經久不息。在這個南方的熱帶海濱城市,雷暴天氣達百日以上,因此極易發生雷電災害。
推車壓過水色的地板磚發出吱呀的響聲,彷彿是某個人死亡前痛苦掙扎的呻吟,空氣里若有若無地有人苟延殘喘的呼吸聲,烏雲警覺地往推車上看去,死者從頭至腳矇著白色的布單,它是不可能呼吸或者掙扎的。
頭頂上幽黃的燈光閃爍了兩下,燈光陡地變得明亮了,烏雲抬起頭向上望了望,燈泡上纏繞着幾條灰色的蛛絲,一隻碩大的黑色長腿大蜘蛛掉在半空中晃來晃去。
烏雲避開了蜘蛛,繼續推車,今晚太平間的走道漫長得似乎沒有盡頭,一直都走不完。
噔噔的腳步聲隨着推車響起,烏雲倏地愣住了,她穿的是軟底布鞋,不可能發出如此響亮的腳步聲,這分明是皮鞋踏出來的響聲。烏雲回過頭去,走道上空無一人,空氣如一潭死水毫無波動。
果然一到晚上,幻覺就特別多。
忽然耳畔又聽到喵的一聲,烏雲趕緊回過頭,不知從哪裏竄出一隻通體黑色的大貓,瞪着螢綠的眼珠子跳上推車。烏雲慌地去驅趕大貓,那貓呲着牙,向著地面竄去,眨眼之間便消失在走道上。
烏雲疑惑不已,醫院裏哪來的貓,難道是附近住戶家養的貓跑到醫院來不成。
走了兩步,腳上的鞋帶散了,烏雲蹲下身去系鞋帶。這時眼角的餘光瞥到牆壁上有個人形影子,烏雲慢慢轉動頭,瞬間她就看到了躺在推車的死者此刻卻坐了起來。
烏雲心頭猛駭,在醫院工作多年也見過不少的怪事,比如人死後頭髮會變長。
死後8小時,死者身體徹底變涼,男人會實現一生中最後一次,也是最恐怖的一次的堅|挺。死後36到48小時,屍體重新變軟,據說柔軟到可以去表演體操。
一切不能理解的現象其實都可以用科學來解釋,但是死者會坐起這該怎樣解釋呢。
很快烏雲想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那就是這個人根本就沒死,剛才他只是進入假死狀態。烏雲伸出手去觸碰他的肩膀,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大聲道:“不要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