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職場夢碎

孩子尖聲哭叫的一剎那，林曉顏的頭皮也跟着發了炸。好在倒地的瞬間，她有意識地側了一下身，不然小傢伙被壓出個好歹，還不等於要了她的命？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用這八個字形容小果的哭聲，那是再精確不過的的比喻。從他張嘴的那一秒，全體人員便如得到指令的機械人，齊刷刷把目光投向趴在地板上的林曉顏和高調秀嗓門的小果。

“小祖宗！小祖宗！”林曉顏直起上半身把小果從背上放下來，一邊哄一邊哀求，可小傢伙閉着眼只管涕淚橫流，哪管你什麼祖宗還是大爺？

林曉顏這下可真慌了，這高大上的寫字樓，不光是他們這一間辦公室，一層樓，也不光是眼下的這些同事和領導，還有那些她一輩子都有可能見不到，但卻決定她命運的上層人物，甚至決定公司命運的客戶啊！

她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擔心，背上的冷汗順着脊梁骨往下流，臉上的汗也雨點般的往下淌。勸說無效，哀求不聽，望着小果臉上鋥光瓦亮的涕淚，她不得不橫下心伸手去捂他的觜。

小果“嗚嗚”的聲響果然瞬間降了無數個分貝，可待她環顧四周想看看大家的反應時，一抬頭，卻見樓上敞開式的大廳圍欄邊，探頭探腦地圍了二十多口黃頭髮藍眼睛的老外。這其中，最為刺目的是一位西裝革履年輕英俊的男子，只見他乾淨而稜角分明的臉上毫無表情，一雙深邃明朗的雙眸，正帶着一股凜冽的寒氣向她射來。

林曉顏不由渾身打了個激靈，一下從小果的臉上縮回手。是的，她一眼便認出了那雙眼睛，那雙在黑夜裏看到她人生最狼狽場景的眼睛。

“發什麼呆？傻瓜！”阿禎迅速趕來，見林曉顏石化的表情，不由順着她的視線往上瞅，瞬間，這個自認為閱人無數的美妞，一下子定在了原地，以至於剛剛舉到林曉顏手中的紙巾被她一把奪去而渾然不知。

樓上的男子見狀，拋了一個不屑的眼神迅速轉身，帶着那幫高高大大的老外一併離去，留下慌裏慌張收拾殘局的林曉顏和如墜夢裏桃花的阿禎。

“你知道他是誰嗎？”回過神來的阿禎痴痴地望着男子離去的方向發問。

“我怎麼知道？”林曉顏無趣地丟出這句話，抱起小果倉皇逃往衛生間。那一刻，她有一點懊惱，不完全是來自那個陌生男子，更像是來自幫助自己的好友阿禎。

給小果洗了臉，餵了奶。小傢伙終於還原人形，在阿禎的挑逗下，“格格”地笑的兩眼眯成一條縫。

好事者各自散盡，林曉顏回到座位上剛剛坐定，桌上的電話就抗議似的響了起來。不用問，出了這樣的糗事兒，以訓人為樂的部門經理指定不會放過。

果不其然，電話那端，自始至終都是暴跳如雷的吼聲。一隻手捂着耳朵，一隻手舉着電話應諾，林曉顏大致聽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公司與剛剛那些外商準備要簽定一項過億的訂單，談妥之後，按照程序，要對公司做一個全面考查。為此，取消了已經安排好的會議，由臨時找來的翻譯帶領客戶參觀辦公大廈。自始至終，客人對公司的評價都讚不絕口，誰知眼看到嘴的肥肉就落了肚，偏偏節骨眼兒上出了林曉顏這檔子事兒。為此，客商當即反悔，說要再考慮考慮。

“林曉顏，看在你工作也算盡心的份上，我勸你趕緊收拾收拾東西，立即滾蛋！”作為結束語，部門經理貌似還站在她這一邊。

“對不起！對不起！”聽說自己闖了大禍，林曉顏都要哭了。“因為我的錯而給公司造成這麼大的損失，無論如何我也不能當逃兵！請您給我個機會，去找客商解釋，說不定……”

“找客商解釋？林曉顏，你以為你是誰？天王老子？”原本一直以為部門經理的大嗓門就是情緒失控，這次她清楚了，之前充其量也只是情緒波動，“我最後再說一句，收拾你的東西，趕緊給我走人，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看阿禎邊抹淚兒邊幫自己收拾東西，林曉顏心底無味雜舊。進入楚氏集團，是她過五關斬六將謀得的一份工作，更是一份榮耀，沒想到，短短十多天的時間，自己的夢想就此斷送不說，還連累公司蒙受巨大損失，這讓好面子的她情何以堪？

座落於商業街的巨龍大酒店，是本市唯一一所五星級賓館，在這個以灰黑色調為主要裝飾風格的低調而不失氣派的場所里，剛剛大學畢業，只在電視上看到過上流社會生活的林曉顏如劉姥姥進大觀園般忐忑。

今晚，林曉顏讓阿禎代為照管小果，一個人偷偷跑來，只想為白天闖的禍做一點補救。她清楚，這是她唯一一次接近外商的機會，怎奈以找人的名義硬着頭皮走進酒店，她又不免有些心虛。人家會見她嗎？或者就算見了，憑什麼要相信她？但如果什麼都不做呢？一切已成定局，她將為此背負一生的愧疚，這顯然更不是她林曉顏的性格。

磨破了嘴皮，終於來到外商所在的那個包間門口。隔着門她便能感覺得出，裏面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徘徊良久，她決定先敲門。誰知手才抬起一半，門卻突然被人從裏面打開。正驚訝之際，卻見開門人頭也不抬，一路急慌慌直衝隔壁的公共衛生間。林曉顏驚魂未定，雙手捂緊胸口。等鼓起勇氣，準備再次敲門時，卻聽到隔壁衛生間傳來“咕咚”一聲響。

難道……

來不及展開思路，她風一般衝進衛生間。只見深灰色的大理石地板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個黃頭髮的年輕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