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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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是早上的事,今早他蹲在廁所門口苦大仇深了半個小時,還是沐想想看見后一腳把他踹進去解救的膀胱。
出來的時候喬南滿臉通紅,看着平靜越過他肩膀進衛生間的沐想想,一個上午都沒換過勁兒來。
沐想想完全沒有理會他的彆扭,她接受現實,打開電腦,搜出本市地圖,找到公園的水塘位置記錄經緯度,時間線,具體精確到分鐘,然後打開各種玄學軟件輸入數據點擊分析:“昨天下午,我跳進水裏,大概二十秒左右,忽然覺得身體很有力量,你呢?”
喬南不明所以,但看她如此鄭重其事,也立刻跟着回憶:“……我也是,身體變得跟廢柴似的,游都游不動。我當時全憑意志到的岸邊。”
廢柴身體的主人:“……”
菊花轉動的玄學網站此時跳出數據分析結果——【大吉】
沐想想直接關掉這個網頁,重新開了一個,在搜尋引擎里輸入【現實中穿越被發現會怎麼樣】,然後她抬起胳膊,將寫滿【解剖】【研究院】【精神病院】等關鍵詞答案的顯示屏轉了個方向。
“喬南。”她語氣理智到近乎冷酷,“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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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很快達成共識之後,沐想想輕鬆提着那個原本重到雙肩背起都讓她重心不穩的書包跟着喬南去了他家。
意外的是喬南家居然離她家很近,正是事發公園另一頭那片與城中村截然不同的豪華住宅。
這是沐想想第一次知道這座城市竟還有面積堪比別墅的高層,然而當下的她連室內的裝潢都無心欣賞:“你們家沒人?”
寂寞的空氣從開啟的大門內撲面而來,喬南掃了眼已經完全看不出破壞痕迹的整潔客廳,他冷淡地嗯了一聲,不想多說:“密碼是******,你記一下。”
回到家的喬南變得格外沉默,進入書房后他就躺在沙發里開始發獃,最後還是沐想想率先掏出那本筆記本:“交換信息,我先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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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后,結束髮呆的喬南非常不滿地打斷沐想想的對自己日常生活的敘述:“你一整天都在看書嗎?從不鍛煉身體?”
沐想想皺眉:“那種事情有必要嗎?”
“天啊。”喬南可算理解她連個書包都背不動的弱雞狀態是如何培養出的了,“不行,以後你每天必須至少抽出一個小時做力量訓練,保護好我好不容易鍛鍊出來的腹肌!”
厭惡運動的沐想想當即拒絕:“不可能。”
又過了十分鐘——
沐想想開始難以置信地翻閱着喬南丟給她的上學期期末試卷:“你這個分數是怎麼回事?”
喬南弔兒郎當地拋動手裏的一盒煙:“不挺好的?這次英語至少及格了。”
“………………”沐想想思索了很久:“喬南,你得補習。”
喬南叼根煙在嘴上,說話時跟着一晃一晃的:“你做夢呢吧。”
一想到他將來會用自己的身體考出門門掛科的畫面,沐想想整個人都要窒息了:“喬南,算我拜託你,你知道英成制度的。我不求獎學金,但你至少別讓我被開除。”
“切。”喬南不屑一顧,“你被不被開除關我什麼事?”
頓了頓又問:“你對我挺門兒清啊,還知道我在英成上過學?”
“啊,這個啊。”沐想想提起這個語氣倒是波瀾不驚的,“主要是高一的時候我暗戀過你。”
話音落地,她對上一張寫滿震驚連嘴上的煙都沒能叼住的面孔,想了想又覺得自己的回答有些歧義,加上一句:“——哦,不過現在已經不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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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南明顯沒把沐想想後半句話聽進去。
兩人趕在天色徹底變暗之前到達城中村,看到那棟破樓時喬南停下腳步,目光還是避開沐想想:“你回去吧,有事我們電話聯繫。”
來的路上喬南給自己買了個新手機,換上沐想想的卡,兩個人這算是正式開始合作。
沐想想眺望遠方,有那麼一個瞬間她幾乎衝動地想要放棄計劃,這種衝動卻又被回爐的理智死死拉住——她父母近些年身體和精神的狀態都不容樂觀,未必能接受這種變故。
從小到大,沐想想已經習慣為那個脆弱的家庭儘可能多去承擔,她嘆了口氣,將一直提在手上的書包交給喬南,語氣鄭重:“謝謝你了,我會遵守承諾每天鍛煉的。”
喬南的身體被那個大書包壓得發歪,聞言渾身戾氣地切了聲:“關我什麼事。”
他對自己最終居然因為被當面告白(並沒有!)而不知所措,最後以讓沐想想鍛煉身體為交換條件同意自己i好好學習的事情,到現在還耿耿於懷。
沐想想並不在意他的不坦率,離開前不忘請求:“雖然知道我的要求有點過分,但如果可以的話,還是請盡量不在我爸媽面前抽煙喝酒吧。”
品學兼優的乖乖女一夜之間變得五毒俱全,對那對思想傳統的夫妻來說刺激性估計也小不到哪兒去。沐想想多少感到憂心,但也做好了有朝一日可能要背鍋的準備,畢竟喬南的作風從在英成起,就已經是相當著名的我行我素。
喬南的回答果然是一聲冷笑,接着頭也不回就扛着書包走了。
沐想想只能放棄,她站在原地目送對方離開,為自己所見的畫面嘆息一聲。
當初她以為喬南的氣場之所以那麼強烈,多少有身高體型外表都很顯眼的因素在裏頭,可如今對方換了進了她羸弱纖瘦的身體,背影卻依舊勢不可擋,氣質這種東西,果然是一種奇妙的存在啊。
只希望倘若有朝一日生活回到正軌,對方不要給自己捅出什麼大簍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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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南扛着那個奇重無比的背包,已經想不起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沒負重負得那麼吃力了。他一邊憤憤地規劃着接下來的體力訓練,一邊靠近目的地,片刻后他停下腳步,默默打量那個坐在單元門門口,正藉著夕陽的餘暉扎一叢竹枝的男人。
來之前他從沐想想沒能泡壞的內存卡里看過對方的照片,這是沐想想的父親,一個跟沐想想看上去同樣無害的中年男人。
喬南忍不住用自己的父親跟對方比較,越比越是皺眉——他記得他爸上次見面時還是精神煥發鬥志勃勃的老樣子,那傢伙醉心事業,成天都在琢磨該怎麼大幹一場。可同樣四十多歲的年紀,沐想想他爸卻像極了一株等待枯萎的老樹,他鬢角花白,後背弓起瑟縮的弧度,那張還能看出清秀輪廓的面孔上寫滿疲憊。
他腳邊堆滿了各式各樣竹製品,手上扎的那個東西似乎是一蓬掃把的頭?哦是了,沐想想說過的,她爸很多年前因為意外落下了殘疾,因為行動不便,只能做一些手工補貼家庭。
一個厚睡衣外穿的婦女此時正在他面前挑揀:“老沐啊,家裏剛好缺個鍋刷子,反正也是不值錢的小東西,我拿走一個了啊。”
喬南皺起眉頭,他腦子轉的很快,立刻意識到這位大概就是那個沐想想專程提醒他需要注意的房東大伯母。
沐爸爸多年前出意外那會兒,家裏籌不到醫藥費,只能問親戚好友開口借,平常與沐想想一家關係不錯的大伯立刻跳了出來,提出買下沐家的房子,可以當場結清房款,條件是價格要比市售低上三分之一。
沐媽媽當時痛哭一場后答應了,沐爸爸靠着妻子這個果斷的決定成功撿回生命,但也正是因此,一家人從此無家可歸。那個年代,A市還少見供應租賃的房屋,他們為了落腳,很是顛沛流離了一陣。
後來迫於親朋好友的指責,沐想想的大伯同意了將這棟房子的一層長租給沐家,沐想想和弟弟這才告別了不停輾轉的奔波,得以像正常孩子那樣上學和生活。
大伯一家自認為雪中送炭,從此表現得很有優越感,常在沐想想一家面前做些奇怪的事情。
沐想想是個相當直接的人,她一點不認為殘疾的父母和貧窮的家庭令她羞恥,因此她解釋得十分詳細,也是為了避免喬南日後因為大伯一家古怪的言行表現出什麼過激反應——比如直接揍上去之類的,沐家沒能力搞定這種段位的麻煩。
聽故事的喬南果然氣得夠嗆,直接砸爛一盞枱燈,沐想想作為當事人,反倒非常平靜地安慰他,不管怎麼說,一套房子能換回父親的生命,他們全家都還是覺得很值的。至於平常的小矛盾,其實就跟學校里方伶俐那幫人的存在一樣,在沒有能力還擊之前,忍耐唯一可選的手段。
但喬南從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了缺失親情外,當真是什麼樣的虧都沒吃過,他哪裏懂得升斗小民的氣弱?因此即便被幾番規勸,看到故事裏的主人公時,他還是一陣陣的不爽。
不過不等他按捺好情緒,那邊的兩個人就發現了他。
沐爸爸看見女兒回家,疲憊的面孔上立刻露出溫和的微笑,他抖開身上的東西站起來招呼喬南:“回來啦?”
喬南釀到一半的怒火莫名被這聲滿是慈愛的問候打散,他沒什麼跟家人相處的經驗,難得有些不知所措:“嗯。”
大概是因為沐想想平常也很寡言,得到回應的沐爸爸並沒有注意到有什麼不對,他拍拍圍裙朝喬南一瘸一拐走了過來,然後伸手拿走了喬南肩上的書包:“喲,這學期書比上學期還多吶。”
喬南多少年沒被這樣對待過了,居然完全沒預料到他的意圖,緊接着他回憶起那個書包的重量,伸手想拿回來——“我自己來……”
後腦就被對方枯瘦的大手摸了一把:“就你那個小肩膀,別逞強啦,總共也沒幾步,爸爸幫你背回家就好。昨天跟同學玩得開不開心?”
沐想想夜不歸宿的理由是要跟同學聚會玩個通宵。
喬南有一些恍惚,很多很多年前,母親還沒去世那會兒,他和他現在形同陌路的父親似乎也曾這麼相處過。
說不上是懷念還是別的什麼,他來前因為即將和一群陌生人共同生活而冒出的排斥忽然就消退許多。喬南快走幾步追上對方,由於暴躁慣了此時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木訥地回答剛才的問題:“挺好的——”
“哈哈哈!”一旁飄來的聲音打斷了他沒能說完的話,那位大伯母拎着不打算給錢的鍋刷子,一邊上前一邊笑得花枝亂顫,“看不出來啊老沐,殘廢得都快走不動了還能幫女兒背書包,我說你也太嬌貴想想了吧!”
這位奇葩一開口,果然風味十足。沐爸爸聽得臉上的表情都變了,只覺得在女兒面前越發抬不起頭,但想起對方越挫越勇一擊斃命的毒舌,又實在招架不住,只能露出個苦笑,想跟以前那樣先自嘲一番,讓對方心滿意足後主動離開。
但出人意料的是,還沒等他開口,旁邊忽然伸出一條胳膊,將他攬了過去。
大伯母有些詫異地看向錯步擋在自己和沐爸爸中間的少女,她對沐家冷嘲熱諷了十多年,還從未見沐想想有過什麼反應,說實在的她因此一直以為沐想想跟他爸媽關係不好呢。
但這一刻,那張面對她的,向來平緩無波的面孔,卻無端端多出了叫人難以招架的銳利。
喬南憋屈了那麼幾天,難得找到一個出氣筒,戾氣不要錢似的揮灑出去。按照他往常的作風,面前站着的但凡是個男人,他直接一腳就踹上去就能開揍了,此時雖然不能動手,眼神也是血光淋漓的,什麼話也不說,只盯緊對方一步步逼近。
大少爺跋扈多年的紈絝氣質哪裏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招架的?大伯母被他惡鬼似的目光嚇得直接後退了兩步,腳下踉蹌,一屁股坐進花壇里,
喬南彎腰伸手,似乎是要給她一拳的模樣,最後卻只是拽住衣領,將她用力地扯了起來。
“注意安全。”喬南定定地盯着她,半晌后鬆開手,嘴角緩緩扯開一個滿是惡意的弧度,“知道了嗎?”
他說完這話,神情恢復平靜,轉身回到沐爸爸身邊:“走吧。”
沐爸爸轉頭看向怔楞在原地好半天沒有動作的大嫂,然後將目光緩緩轉回女兒身上,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只能藉著開門的功夫,抬手飛快擦了擦眼角。
喬南特別眼尖,他看到了,於是越發的不自在,簡直連表情都不知道該怎麼擺。
他給沐想想發微信說了這件事情,本來只是想報備一下而已,頭頂欄顯示了好一會兒“對方正在輸入”,對方似乎刪刪改改了好多次后,最後卻只發來幾個字——
“謝謝你,喬南。”
啊啊啊啊!!!
喬南渾身發麻,簡直想把手機直接從窗口丟出去了!
這對父女,為什麼都那麼肉麻!動不動就又表白又掉眼淚啊!
幸運的是英成外國語是全A市硬件最好的私立高中,就連衛生間也嚴謹地整潔着。
因此沐想想對自己眼下的遭遇毫無情緒,和從前幾次一樣,她淡定地打開書包開始就着良好的採光背單詞。
背到第三節結尾的時候,她聽到外頭走廊清潔車滑動的聲音,於是敲敲門,示意清潔工放她出去。
大概是因為高二上半年經常出現類似情況,校工們好像已經認識了她,沐想想道謝完頂着後背同情的目光前往教室,意料之中地看到自己被灑落一地的新書。
不停彎腰撿東西是個累人的活兒,平常幾乎從不鍛煉身體的沐想想尤其感觸。撿完再一清理,又發現有兩本書封面被擦破,繞是她一貫冷靜自持,此時也不免心疼地嘆息。
她長那麼大,對什麼都表現得不太在意,唯獨書本是很愛惜的。
看來這些教材也不能跟其他同學一樣隨便放在教室了,擦乾淨書本上的灰塵,沐想想費力地背起跟她體型顯得不成正比的書包,走得搖搖晃晃,離開時遇到兩個進教室的同學。
其中一個看清狀況后顯得有些不忍,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被另一個拉住了。
沐想想朝他們笑笑,離開時聽到背後的討論聲——
——她到底怎麼得罪方伶俐她們了?
——你說呢,除了姜海,還是能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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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街上的年味兒還沒過去,寒風在離開暖氣后蜂擁而至,沐想想沿着牆根,邊走邊攏着外套嘆息。
她實在想不通方伶俐為什麼會覺得她跟校草姜海有曖昧,明明去年除了幾次競賽巧遇之外,她甚至都沒有跟姜海私下說過話。
可學校里的風言風語就這麼煞有其事地傳播着,所有人還對此深信不疑。直至某次姜海在學校認出她主動打招呼,方伶俐就徹底開始發瘋了。
沐想想剛開始覺得冤枉——她初中時確實喜歡過一個男孩,但首先那個人早在高一就轉學了,絕對不是姜海,其次即便在那時,她理智的大腦也在短暫的騷動之後,絕對冷靜地將這種“喜歡”控制在了“暗戀”階段,沒有生出過更進一步的想法。
畢竟在她能夠自食其力之前,所有可能影響成績的東西,都毫無必要。
可惜不管她怎麼解釋,方伶俐都腦子進水似的聽不進去,而她這種只有大腦發達,體力卻連跑八百米都上氣不接下氣,且社交無能的戰五渣,正面肛一群家世顯赫的太妹,贏面又幾乎為零。
沐想想看着昏黃的天際線發了會兒呆——算了,誰讓英成的獎學金髮得多呢,交完學費之後還有剩餘補貼家裏,她當初正是為此而來。
最多捱到高考就可以解脫了。剋制和忍耐,對她來說輕而易舉。
而現在,她要做的是前往她的秘密基地,收拾好自己,避免狼狽回家引起爸媽的擔心。
沐想想很短促地嘗試微笑一下,然後被一輛摩托車從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響打斷。
她愣了愣,遙望着那輛摩托帶着轟鳴的尾氣呼嘯而去,公交站台上已經出現了猜測這輛摩托車有多麼價值不菲的聲音,沐想想沒什麼概念,但那似乎是一個很叫人津津樂道的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