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她是一個演員
病房裏的人不少，偶爾會有視線落在陸笙身上。
陸笙原本還想着要是被認出來怎麼辦，但是大家對於一個十八線的小藝人，大家顯然都沒什麼印象。
從陸笙住院到出院，一天一夜，別說社會新聞了，就連微博時事都沒有她的消息。
作為一個藝人，跳樓都沒有版面。存在感弱到這個位置，還真是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了。
陸笙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周怡正跟一個男人說話。瞧見陸笙回來，周怡立刻站了起來：“笙笙，楊姐來看你了。”
楊明如是陸笙笙所在少女天團的經紀人，大多時候總是板着一張臉。陸笙笙在團里根本沒什麼地位，平時自然也沒有跟楊明如接觸的機會。
楊明如今年三十齣頭，為人幹練，保養得當倒是看不出什麼年紀。畢竟平時沒什麼接觸，陸笙笙的記憶里關於楊明如的部分並不多。
陸笙看楊明如的時候，楊明如也在看她。
在楊明如眼裏，陸笙笙這個人實在是沒什麼存在感。
外貌是極好的，可是人太木，才藝又實在拿不出手。團里那麼多人，像是這種捧都找不到地方下手的成員楊明如真的沒時間在意。
直到不就之前，陸笙笙得罪了投資商，楊明如才注意到團里還有這麼個人。
一般情況下，得罪大佬的下場就是直接被封殺。
果不其然，陸笙笙前腳剛拒絕了大佬的腳，退團的懲罰後腳就跟着來了。
只是最近爆出潛規則醜聞，有人直指陸笙笙也是因為拒絕潛規則才會被封殺。公司為了證明陸笙笙是“自願退團”，特地在公演上給了她一個告別演出的機會。
楊明如通知陸笙笙的時候，對方還是唯唯諾諾的性子。說好退團之前不惹事，沒想到扭過頭她就去跳了樓。
“都會跳樓了，你還真是出息了。”楊明如斜了陸笙笙一眼，面上沒有太多情緒，“後天的公演你要是不想上就直說，咱們團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21歲的陸笙笙會懼怕三十齣頭的楊明如，可是72歲的陸笙什麼風浪沒見過，自然不會懼怕這個年輕“小姑娘”。
“楊......小姐”陸笙糾結了好一會兒，那聲“姐”實在是叫不出口，“我的身體沒什麼大礙，公演我一定會參加的。”
陸笙臉上風輕雲淡，看起來同之前那個畏首畏尾的了女孩實在是判若兩人。
楊明如總覺得陸笙好像哪裏不一樣了，卻沒有細想。她看了眼時間，起身拎起自己的香奈兒，對着陸笙揚揚下巴：“既然沒什麼事那就回隊裏綵排吧。為了這個公演大家都付出了很多，我不想因為某些人的懈怠拖累大家的節奏。”
楊明如說完就踩着高跟鞋“噠噠”離開了。
周怡見狀立刻上前，拉着陸笙的手安慰她：“楊姐這個人就是刀子嘴，你也別太往心裏去。”
陸笙聳聳肩：“嗯，我知道的。”
周怡去辦出院手續的時候，陸笙留在病房裏收拾東西。
躺了一天，洗漱自然是必要的。
陸笙笙的劉海略長遮了眼睛，有點性感有點陰鶩。對着鏡子裏的一頭黃毛，陸笙不由搖搖頭，這也太扎眼了吧。
陸笙把頭髮悉數扎了起來，露出光潔半滿的額頭，這才覺得順眼多了。
翻開周怡給帶的衣服，陸笙又忍不住搖了頭——
雖說是夏天了，可是這短褲也太清涼點了吧。
還有露肚臍的T恤，看着就凍腰啊。現在的這些年輕小姑娘，一看就是沒吃過什麼苦。這要是凍着了，那可真就是一輩子的事兒啊。
陸笙心不甘情不願的穿上了周怡給帶的衣服，總覺得哪哪都漏風。
周怡辦完手續回來，就見陸笙正試圖往身上裹着床單。
“笙笙，你在幹嘛？”
“我就是有點冷。”陸笙含糊其辭說著話，生怕引起周怡懷疑。
周怡倒是沒有多想，從包里掏了一件外套扔給陸笙：“喏，咱們快點回去吧。”
衣服穿在身上堪堪遮住屁股，下面的兩條美腿光潔修長，看着越發惹眼。
陸笙略微探口氣，這也算是聊勝於無。
她拉上拉鏈，跟着周怡出了院。
兩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出來，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陸笙眼見周怡變魔術一樣從包里掏出墨鏡跟口罩，瞬間就將兩人武裝了起來。
“周怡，你不覺得這樣有點太誇張了嗎？”七月的天氣沉悶，戴上口罩的陸笙總覺得有些憋氣。
況且他們武裝之前並沒幾人注意這邊，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有人會看。
周怡拉着陸笙的手，走起路來風風火火，壓低聲音道：“你傻啊，有人注意我們才好。萬一被哪家記着拍到了，沒準還能混個版面呢。”
好吧。
陸笙怎麼就忘了，對於現在的她們來說，有消息總比沒消息要好的多。
兩人上了出租車，周怡剛報了公司地點，陸笙就開了口：“周怡，能先跟我去個地方嗎？”
出租車停在了西山街，放眼望去，整條街做的都是花圈以及壽衣生意。
中午的天氣燥熱，從出租車出來就像進了火爐一樣。
周怡撐了傘，看着滿頭大汗的陸笙忍不住開了口：“我說笙笙你熱就脫了外套吧，回頭別再中暑。”
陸笙固執的搖搖頭，硬着頭皮說了句：“我真不熱。”
說話的功夫，陸笙伸手擦了一把汗，而後對着周怡道：“走吧。”
周怡這才注意到街上的店鋪，神情略微有些遲疑：“笙笙，你來這種地方幹嘛？”
陸笙沒回頭，徑直朝着殯儀館走着：“我來看個老朋友。”
陸笙的葬禮就在殯儀館進行，這是她生前唯一的心愿，生怕自己死後沒人祭奠。
可是冷清的靈堂告訴陸笙，即便是辦了葬禮，依舊沒人把她放在心上。
陸笙的黑白照片就擺在靈堂正中的位置，面目和善，儀錶整潔。
陸笙還記得當時去拍照片的情形，那時的她腿腳已經不靈便了，還是固執的換了新衣服。
對於這種孤寡老人，攝影師並不算是太耐心。
陸笙卻像全然不受影響，她坐在座位上，嘴角含笑拍下了這張照片。
當時所想無非是即便是走了，也要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個和善的老太太。
可是並有人在意她......
哪怕演了一輩子的戲，依舊沒人能記住她的名字......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眼見陸笙神情複雜的摩挲着那張遺像，周怡心裏說不出的古怪。她伸手去拉陸笙：“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走出殯儀館的時候，周怡跟着陸笙回了頭：“笙笙，那是什麼人？”
陸笙頓了一下才回答道：“她是個演員，最好的演員。”
“哦。”周怡點點頭，漫不經心說了句，“可能年代不一樣，我沒看過她的戲哎......”
“會看到的。”陸笙最後看了一眼殯儀館，然後轉身大步向前走......
兩人回到公司已經是下午三點，少女天團的成員正在舞蹈室綵排。
陸笙跟周怡推門進去，並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與其去關注沒有排位的人，倒不如把精力放在怎麼才能佔據更多鏡頭上。
周怡拉着陸笙去換了練功服，半路被人擋了路。
“喲，聽說你跳樓了，怎麼這麼快就好了呢？”說話的是曾曼琪，少女團排名第三的愛豆。
在陸笙笙的記憶里，曾曼琪從一開始對她就不友善。
開始是因為陸笙笙漂亮，後來發現對方沒什麼競爭力，那點防備就變成了不屑。
“你怎麼說話呢？”周怡下意識就幫陸笙說話，生怕她被曾曼琪欺負。
陸笙一把攥住了周怡安撫她道：“好了好了，排練才是正經事兒，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你什麼意思啊？”曾曼琪立刻炸了毛，小孩子，感情是說自己卡位不夠是嗎？
曾曼琪伸手就要去推陸笙：“我起碼能拍第三位，你呢，連舞台都上不了，裝什麼啊？”
“是是是，我知道你年年第三，真的很厲害。”陸笙不想跟這個小姑娘計較什麼，她拉着周怡就走，全然沒有再多說話的意思。
留在原地的曾曼琪被氣的不輕。
少女天團每年都有人氣評選，成員們靠着粉絲打榜排名。
公司會根據排名安排資源，越是靠前的拿到手的資源就越多。
曾曼琪年年第三，每次到手的資源都不是很好。她不止一次放話說要當第一，可是每次結果出來都是第三.......
現在陸笙說她年年第三，這不就是譏諷自己萬年老三嗎？
明知道陸笙什麼都不是，曾曼琪還是忍不住想爆粗——
馬上就要退團了，什麼玩意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