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世子妃清楚端惠郡主的脾性,知道她不喜歡和王府里走動,她也只是負責傳話而已,一聽說榮箏的生辰要到了,又趕上及笄,笑問榮箏,「我還不知道大嫂的好日子要近了,到時候我一定要來熱鬧熱鬧。」
「那是,到時候我廣發帖子,一定要好好的給阿箏過個生辰。」
怎麽突然就扯到自己身上來了,榮箏有些詫異,急忙道:「不過一個生辰,讓郡主費心了。」
端惠郡主笑道:「你嫁到我們家頭一個生辰,君華又不在家,我就應該照看你。你放心,我保證好好的給你過個生辰,別的事一概不用你操心。」
端惠郡主就和榮箏說起該宴請哪些人,訂哪家酒樓席面的事來,完全把世子妃晾在一旁,世子妃滿是尷尬,她知道郡主眼裏沒有她,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待下去了。
「郡主、大嫂,我這就先回去了。」她臉色不大好。
端惠郡主笑吟吟的點頭說:「好啊,阿箏,你幫我送送客人。」
榮箏起身應了個是。
端惠郡主懶洋洋的靠在榻上,身子動也沒有動。在她看來,豫王妃的生辰與她何干?沐寶絹回門又與她何干?她樂意回去看看就回去,不樂意的話,誰來請也沒有用。
榮箏將世子妃送到錦繡院門外,世子妃放緩了腳步,她對端惠郡主的態度顯然還是很在意,扭頭和榮箏說:「大嫂,我上你那裏坐坐吧。」
榮箏便請世子妃去清音館,兩人在花廳上坐,等丫鬟們奉了茶之後,便遣了丫鬟在廊上伺候着,屋裏只剩下她們兩人。
世子妃捧着五彩的茶盅發了半會兒的怔,眼中似乎有淚。
榮箏見了,心裏明白,柔聲笑問:「府里都還好吧?」
世子妃愣怔了一下,方才回過神道:「還好。」
榮箏見她懨懨的樣子,便寬慰道:「世子妃別太在意,郡主她身體抱恙,難免有些失禮的地方。」
「郡主她……病了?」
端惠郡主身體不好,榮箏還以為王府這些家人應該都知道,但當她見到世子妃一臉愕然的樣子,才明白山莊與王府到底隔了多遠的距離。
榮箏如實道:「據說郡主從福建回來後身子一直不大好,所以三天兩頭的都在請大夫。關大夫才走不久,吩咐要靜養,一切煩心事都不要操心,只要靜心才好。」
「我還只當郡主脾氣古怪,孤傲得很,不曾想是因為身體不好。」世子妃釋然一些了。
端惠郡主生病是事實,但脾氣古怪、性子孤傲也是事實,只是榮箏不好說出口。
「那母妃的生辰郡主她會回去嗎?畢竟是母妃的四十大壽,整生辰,肯定要大肆慶賀一番的。」因為豫王妃成親得晚,故而此次辦的是她的整生辰。
榮箏連忙問:「日子具體是哪一天?」
世子妃道:「四月二十二。」
「還早着哩,我替你問問她,她若真不願意,我也不好勸着。」
世子妃頷首道:「這個我曉得的。」說到這,世子妃的神情總算柔和了些,閑敘了幾句家常,又關心起遠在軍營中的沐瑄。
榮箏含笑說:「才收到他的信,說前不久立了一次功,從小旗升到總旗了。」
世子妃弄不明白什麽是小旗、總旗,不過聽說陞官了,也與有榮焉地道:「大哥真是有本事,不像世子成日在家,什麽也不管不問,家裏的事從來不過問,每日只知貪圖享樂、拈花惹草的,惹了一身風流債。前幾年我還想管一管,如今我也沒那個心情管了。誰讓他是世子,將來還得仰仗他過一輩子,可即便他靠不住,我也還有仁哥兒,我只要將仁哥兒教養好就行了。」
榮箏默然的點點頭,她對沐璟充滿了厭惡,不過只要沐璟沒有對她做出太過分的事,她是不會告訴世子妃半個字的,同樣身為女人,榮箏很能夠站在世子妃的角度來想問題。
世子妃的臉上總算有了淡淡的笑意,溫和道:「方才聽郡主說起大嫂的生辰。及笄可是件大事,總得好好慶賀一番,不知那天我能不能來向大嫂道喜,但一定會趕着送份賀禮來的。」
榮箏連忙說:「多謝世子妃的厚愛。」
世子妃抿嘴笑道:「我們妯娌倆投契,說這些話就太見外了。閑了上桐花館來坐坐,我也怪悶的,就想找個人解悶。」
「欸,只要進府我一定去瞧世子妃。」事實上,她現在能遠着王府就盡量遠着,桐花館她更是不敢輕易踏進一步。
榮箏要留世子妃用了飯才走,世子妃卻實誠道:「我閑坐了一會兒,早就該走了,大嫂就別挽留了。我不知郡主抱恙,大嫂替我和郡主問候一聲,家裏還有事,就先走了,閑了一定來府里找我說說話。」
榮箏滿口答應,親自將世子妃送上轎,這才回了錦繡院。
端惠郡主半卧在榻上,身旁兩個丫鬟正替她揉捏身子。端惠郡主手裏握着一張紙頁,正細心的看着,見榮箏進來,便道:「你來了!」也沒抬眼瞧她一下。
榮箏如實道:「世子妃上我那裏坐了坐,才送了她走。」
端惠郡主沒計較此事,她將手裏的紙頁遞給榮箏,說道:「這是一劑古香方,你看看。」
榮箏雙手接過來瞧了一眼,只見上面寫着什麽龍腦、冰片、麝香之流的名貴香葯。她對制香不大懂,看畢後又還了回去,笑道:「郡主熱愛這些,只是我不大會。」
端惠郡主笑了笑,命人把方子好生收起才與榮箏閑話起來,「君華的信你也收到了吧?」
聞言,榮箏點頭。
「之前我還擔心他受不了那個苦,沒想到這麽快就陞官了,看來他混得還不錯,我們也不用太擔心了。四月初八是你的生辰,若非君華信上有說,我還真弄不大明白是哪一天,且依你的性子,肯定不會明白告訴我,頭到來讓你受委屈。及笄是件大事,總得好好慶賀一番,我們把來往親近的好友請一請,讓你自在的樂一天。」
榮箏是無所謂的,前世及笄正趕上她和廖顯訂親,那時她在家裏已沒什麽地位了,馬氏待她如何顯而易見;今生及笄她都嫁到沐家數月了,端惠郡主這麽重視,倒讓她有些難以心安。
榮箏認真地道:「關大夫說您的身體需要靜養,不用太折騰。」
「那怎麽行呢?我的及笄禮是在皇宮中過的,場面自不用說。你嫁到我們家來的第一個生辰,怎麽都不會讓你受委屈,都交給我吧,保證讓你自在的過一日。」
四月初八,浴佛日,同時也是榮箏十五歲生辰。
女孩子及笄就表示成年了,因此端惠郡主做主要給榮箏好好的過一個及笄禮。
這個季節正是牡丹、芍藥盛開的時節,端惠郡主覺得山莊裏的花還少了一些,所以又讓人去外面的花匠處購了幾十盆牡丹、芍藥,把清音館內外裝點得花團錦簇。
榮箏起了個大早,浮翠捧了早就裁剪好的新衣請榮箏穿戴。
榮箏看了一眼,今天她是主角,理應該打扮得光彩照人,加上要行禮,便準備的是正紅色的織錦遍地金的綉忍冬花紋的紵絲褙子、石榴紅羅裙。
榮箏看着紅艷艷的衣裳,不免想起她只穿過一日的那套吉服。
如意和秋詞進來替她梳妝,丹橘也走了進來,手上捧着個填漆的長匣。
浮翠見了,連忙迎上去,笑問道:「丹橘姊姊有什麽事嗎?」
丹橘向榮箏福了下禮,含笑道:「郡主讓奴婢送今天大少奶奶要插戴的金釵過來。」
榮箏連忙問道:「我一會兒過去向郡主道謝。郡主可起了?」
丹橘道:「大少奶奶遲一會兒過去也成,郡主還沒起。」
丹橘走後,浮翠把匣子打開請榮箏看。
榮箏細看了兩眼,大紅色的絲絨布上正躺着一支赤金的滿池嬌雙股釵,全是用細金絲掐的蓮葉、鴛鴦、鯉魚的圖案。鴛鴦的羽毛清晰可見,眼睛嵌的則是耀眼的紅寶石。在手裏掂了掂,足足有十二兩重的樣子。
「這也太矜貴了,我如何受得起?」榮箏不免讚歎。
浮翠笑道:「大少奶奶都受不起的話也沒人受得起了,再怎麽說是郡主的心意,大少奶奶還是收下吧。要是還回去的話,也找不出第二件適合今天插戴的簪釵了。」說著,便將匣子盒上了,交給如意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