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沒有雪的雪山(4)
“那時關寨的規模比現在大得多。你現在看見的這個跟那時不一樣,這個建於1936年。**根本就沒住過那兒,根本就不可能住那兒,因為早在**到那兒之前,張國燾就把那裏完全燒毀了。**肯定是在關寨上面的空地宿營,也可能住在下面的廟裏。“**和他的部隊沿着卓克基東面的河的南岸走了60公里,然後轉向北準備爬第三座雪山長板山(當地人現在稱之為埡口山)。河的北面現在修了一條公路,我們走的小路在山腰上,但是走了幾公里后就完全消失了。金扎九帶着我們走這條路,可以看到一些刻有紅軍留言的石頭。原來還有更多,他說,但大部分都被運走了,有的被扔進路邊的河裏。剩下的這些大部分都在罵胡宗南,胡宗南的部隊曾在夢筆山南面襲擊過紅軍。胡宗南是一個“抗捐收稅的土匪”。一塊石頭上罵道,“胡宗南是出賣西北回民家的賊,是帝國主義走狗”,旁邊還有一行阿拉伯文字,這是我們第一次發現有跡象表明紅軍隊伍里有穆斯林。意想不到的發現總能讓人精神一振。總體上說來,我們在長征沿途聽說的事情都是可以預料到的。新長征工人和農民語錄大約有12條:“哈羅!”“買啥子?”“你是哪國人?”“你從哪裏來的?”“去哪兒?”“為什麼不坐車?”“坐車很方便!”“你好高!”“中國飯習慣嗎?”“能吃辣椒嗎?”“你的精神可嘉!”“坐車!”如果要在中國走上一年,你必須知道這些。“你們從哪裏來的?”在埡口山腳下的小鎮刷經寺,一個高大的藏族人底氣十足地問我們。這是一個興旺的小鎮,緊鄰連接草地、紅原和阿壩的公路,那條公路可以一直到甘肅和青海。鎮上有一個大加油站、幾家商店和飯館。人口以漢、回、藏為主。我們找到鎮子南頭的一家清真餐館———他們做飯用植物油,馬普安點菜很放心。天氣晴好,當地人說我們一天就可以安全翻越埡口山,到達山那邊的馬河壩村。山口有一個長征烈士紀念碑,路很好找。“你認為我們該找一個嚮導嗎?”馬普安問愛德。“不,有什麼必要嗎?當地人說的好像是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不會太困難吧?”刷經寺在海拔3200米以上。我們開始爬山時空氣就已經很稀薄了。一切進行得都十分緩慢。按理說,我們應該減輕負重去爬山。但從這裏到草原的北端,我們的地圖沒有任何記錄,幾乎一片空白。我們倆的背包有30多公斤重。賈霽和愛德都要求馬普安減輕背包重量,但自從過了二郎山,他就經常超負荷行軍。我們每爬20分鐘就要休息15分鐘。周圍的風景讓我們無法集中精力。下面,從刷經寺向南流的小河反射着朝陽的光暉,山谷中木頭房子上藏族的經幡飄揚。我們向北進發時,卓克基地區的巨石地貌消失了。遠處是巨大的積雪山脈。我們渾身都被汗水浸透。肌肉和肺部都在抗議。快到山頂時,我們對自己的海拔高度感到迷惑。我們走了多長時間?又該休息了嗎?為什麼一下子會出現三條路?這不是幻覺。那條路有了分支。我們不得不再次舉行新長征路線討論。“我想這條路是對的。”馬普安說。“不,應該是那條路。”愛德說。“肯定應該是這條路。你仔細看看。”“這邊的路更好。讓我們走這條路吧。”“別胡說了。這條路對。”爭執還在繼續。愛德的理由是我們要從西向東穿越,為了能沿着河谷向北走,我們應該選擇向北的路。事後頭腦比較清醒的時候再想想,從海拔的角度考慮,應該可能是左邊的那條路。現在已經是下午4點半了,我們必須在天黑前下山。馬普安很容易就妥協了。我們走了中間的路。沒有找到烈士紀念碑說明我們走錯了路。但愛德還有解決的辦法。“也許我們理解錯了。應該再向下走走。”我們只能再向下走幾百米,然後就必須搭帳篷。日記選摘,愛德,埡口山東坡海拔3820米的宿營地,2003年9月14日……山口有4288米,比夢筆山高近300米,景色非常壯觀。從只能看到眼前一塊草地到放眼幽深的峽谷、縱覽白雪皚皚的群山,心胸一下子開闊許多。東面和東南面群山相連,似乎就在眼前,讓人驚嘆不已。那最高的山峰使周圍的大山相形見絀。這裏人跡罕至,腳下的山谷中也沒有生命的跡象。更讓我們擔心的是,前方好像沒有路了。第二天早上,我們試圖沿着小溪的主流走,但沒有成功。水邊長滿了樹,沒有跡象表明有人曾經走過這條路。我們被迫走出樹林,又進了亂草叢生、只有山羊光臨的北坡,那裏的坡度極陡,下坡時腳踝特別容易骨折。左邊的山坡是新生成的山體褶皺,形成一個微型山谷,中間還有溪流。哪裏有水,哪裏就有茂密的森林,但現在,附近沒有路。我們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下山。背包時常被樹枝勾住。在3700多米的高度,做任何事情都無比艱難。還好,愛德又有新的理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