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成為美顏盛世的公主殿下（21）
“皇上,已經入夜了,您就喝一口臣妾為您煲的湯吧，好歹填飽肚子……”剛入宮的新寵藍常侍抬起纖纖玉手,捧着一盅冒着熱氣的人蔘烏雞湯，嗓音柔膩如絲。
只可惜，這對於尋常男人來說難以抵抗的美人,卻根本打動不了面前的皇帝。
“你說有要事求見，就是為了這個？”
藍常侍一貫會說討巧話,今天也不例外：“皇上,民以食為天，您的身體就是臣妾的要事,也是天下百姓的要事，這是妾特地找來的食補方子，喝了便可延年益壽……”皇帝最近十分寵愛她，甚至連宮中老人顏妃也不敢略其鋒芒，因此這位新寵的膽子被養得很肥，有時候還敢跟唐宣德頂嘴。
換作往日,唐宣德還挺愛她這點小性子。
可是，今天，她失算了。
“喝什麼喝,給朕滾開！”如同炸/葯般的聲音轟然砸開，唐宣德袖子一掀,直接把那碗端到面前的湯水潑了回去。
“啊！”被滾燙的濃湯弄濕了衣裙的藍常侍嚇得花容失色,整個人都呆住了,不知道為什麼往日溫和儒雅的皇上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藍常侍，”皇帝一臉陰沉地盯着她：“這就是你口中的緊急要事？你知道這裏是朕辦公的地方嗎？”
小美人哪裏經受過這種帝王之怒，渾身戰戰兢兢地俯卧在地上，後悔不迭：“妾錯了，求皇上饒恕……”
“來人，把她帶下去。”冷冰冰的一句話，決定了這個美人接下來的命運，“此女欺君犯上，窺探帝蹤，自作聰明，給我去其封號，打入冷宮。今晚要是有其它娘娘過來，一併禁足三日。”
“不要啊皇上，妾身知錯了，您忘了以前說過的話了嗎……”美人哭得撕心裂肺，最後還是被宮人壓住手腳拖出去了。
誰都知道，喜怒無常的新帝，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而昨晚公主被賊人劫掠，內閣又連發緊急奏報，旱災、水澇和兵禍撞在了一塊，皇上忙得腳不沾地，一宿沒睡，本就煩悶至極，這藍常侍也是不長眼，偏偏挑這個時間來邀寵。
整個勤政殿的宮人都捏了一把汗，說實話，小美人沒被直接賜死，算是皇上的仁慈了。
“報、報告皇上，總管太監求見。”外面看門的小太監高聲報道。
“快請進來。”唐宣德怒容漸漸消失，坐回了龍椅上。
不多時，身穿一品大官制式的緋色飛魚服，頭頂金絲皂網帽，腰系白玉犀，意氣風發的白面太監踱步而來。
這一身都是超品的御賜服飾，是宮中所有宦官的嚮往。
因為這不僅代表着太監自身的地位高低，更代表着帝王的榮寵和信任，以及宦官集團的東山再起。
前朝時，因為宦官亂政，太/祖以“清君側”為名揭竿而起，以大梁這個旗號，打下了一代江山。為了引以為戒，他曾經告誡所有大梁皇室，絕對不可讓太監識字和參政。
所以，大梁的太監地位一直很低。
可是這一代不同，數十年前老皇帝網開一面，將王立招進宮中教太監們基礎知識，雖說只是為了方便他辦公傳訊，但宦官們終於有機會擺脫蒙昧，有能力謀求真正的地位。
王立深受唐宣德寵信，雖然只是個皇宮的總管太監，但實際上很多朝堂公務也是由他協助皇上處理的，所領俸祿也是按照一品大員的等級給的。
也因此，有不少大臣開始參他的本子了，勸誡皇帝要“遠小人，親賢臣”。
“陛下，奴才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將公主接回來了。”昨晚花綿突然失蹤，整個皇宮都陷入了騷亂，皇帝更是氣得把整個宮廷都翻了一遍。
隨後他們便接到顧青的報信，得知了罪魁禍首是興安王世子后，皇帝派王立前去興安王府討個說法，誰知撲了個空。
就像早有預謀一樣，整個王府已經空無一人。
唐宣德一開始是不相信的，逼宮之夜他跟叔父達成了共識，在削藩事件上他會讓步，而叔父則幫忙提供兵力支援，以及……將父皇毒死，以便儘快過渡皇位。
現在他成為了一朝天子，削藩的政策已經被他擱置了，叔父還有什麼理由跟自己作對？
而現在，親妹被擄走，他的臉面也被徹底踐踏，事實由不得他不信。
所幸他的老師顧青帶着私兵連夜追趕，靠着智謀以少勝多將永樂帶了回來，而唐希麟——他的堂弟的行蹤也徹底暴露。
唐宣德一直以來都很能忍，當太子的時候被父親斥責、被二弟誣陷、被敵人暗殺……他都忍過來了，現在也一樣，接回親妹，抓捕唐希麟，還有……找出理由廢除興安王的爵位，這些事情一件一件來，不着急。
他給自己的帝號是“康寧”，就是希望自己的江山能夠安康喜樂，寧靜無憂。但是，書案上那些雪花般飛來的奏摺，寫滿了各地的苦難，中土的大旱、南方的水澇、北方兩位強敵的虎視眈眈……
他不知道為什麼在父皇手上繁華興盛的大梁，到了自己這裏，就變得千瘡百孔，四處猙獰。
“父皇，當時我是不是做錯了？”唐宣德偶爾也會望着空蕩蕩的大殿，迷茫地自語，“我是不是應該……”好好地為您治療毒素，保住您的命，而不是為了儘快登基，就任由您毒發身亡？
在新帝神思不屬之時，王立的話喚醒了他：“陛下，既然公主的事情已經由顧大人解決了，那麼追捕令要何時才發？”
唐希麟擅闖深宮，打暈了幾名大內侍衛，買通了內務府的一個運輸官，將公主掠走，這是誅九族的重罪。
“明天早朝，連同貶斥興安王的聖旨一齊下發。”
“是，遵……”王立正要回復，又被打斷了。
“等一下！還是算了……西北現在胡族動亂，如果叔父是回封地那邊的話，朕還需要他為大梁守護邊疆。”
“只要他交出唐希麟就可以了。”
“這也是一個考驗吧，”唐宣德的眼睛暗了下來，“如果他願意把堂弟當質子，我以後也不會追究此事。”
王立拱手垂身：“陛下聖明，興安王若是不從，便是有了反骨的鐵證。”
“對了，永樂那邊怎麼樣了？”唐宣德隨口問道。
“公主殿下被顧大人抱回來的時候，已經睡著了，現在由太醫為她診脈。”
“她……沒有受傷吧？”
“請您不必擔心，奴才已經問了太醫，殿下還是完璧之身。”
皇帝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我就怕那個畜生對永樂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幸好這次老師親自出手，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麼跟老師交代。”
“回皇上，依奴才的觀察，顧大人對公主殿下可謂一往情深。”王立微微一笑，“只是奴才很好奇，顧大人是怎麼知道公主的行蹤的？”
“不是說碰巧出門發現的嗎？”
“當時已是亥時，夜深人靜，顧大人出門的話實在不合常理……”
“阿翁啊，你又懷疑老師了……”皇帝有些無奈，他最信任的兩個人，一個是顧青，另一個就是眼前的王立，只可惜這兩人一直水火不容，真是讓他左右為難。
“奴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陛下，公主在宮內失蹤，而他居然比錦衣衛發現的速度還要快，這難道還不稀奇嗎？”
“老師手裏有朕給他代管的千機營，平時負責探查城中情報，自然消息靈通。”唐宣德無奈地攤手。
“謝陛下解惑，奴才……了解。”王立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神情有些扭曲，“對了，說起來，最近內閣交上來的軍報里，有一份我認為陛下需要特別注意。”
“什麼？”
“韃靼在上個月已經連續騷擾了我們邊疆五個小型城邦，搶劫了大量糧食和牲畜。”
“上次不是說只有一個市集嗎？難道辛達那老貨說謊了？”皇帝煩躁地撓了撓頭，對實務的分析他可是一竅不通，“五個城都被搶光了？”
“恐怕……是的。”王立咽了口唾沫，“辛老將軍的情報傳回來，會有半個月的時間延遲，所以現在奴才估計，應該還有更多的城鎮被襲擊了。”
唐宣德從來沒有面對過戰爭這種東西，只是聽自己父親講過。
他可以眼都不眨地殺掉自己的親人，因為血腥的權力傾軋是他擅長的領域，但是戰爭不一樣。
太平盛世長大的唐宣德，對擴展疆土沒有興趣，對抵抗外族也沒有經驗，所以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想當然地說道——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打回去吧。”
“太/祖說過，‘犯我大梁者，雖遠必誅’。”
“那些韃子一而再再而三冒犯大梁，傷害我的人民，掠奪我的國土，實在是不可原諒！”
王立心中鬆了口氣，一切都朝着他引導的方向發展。
“陛下英明，對那些只會騎馬的牧民小族，我們大梁一向寬容溫和，還與其通商互利，沒想到對方如此鮮廉寡恥，確實要給他們一個狠狠的教訓！”
“陛下，如果明天早朝此事能成，奴才想斗膽提一個要求。”
“阿翁只管說便是。”
“奴才雖身無長寸，可是自幼也有一顆拳拳報國之心，如今東北戰報頻頻，辛老將軍恐怕獨木難撐，如果陛下允許的話，請讓奴才也為大梁獻上一份力量。”
沒等皇帝開口，王立又抬起頭定定地看着他——
“若是討伐軍成立，奴才自請獨領一軍，以皇上的名義，消滅那些蠻夷小兒。”
“這……”唐宣德大吃一驚，他沒想到王立會有這種決心，“這也太冒險了，朝中還有許多將軍……”
“陛下，大丈夫生於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奴才雖然只是侍候陛下的內官，卻依然深深敬仰着前朝七下西洋的三寶公，同為宦官，他的功業絲毫不遜於任何名臣。”
“奴才不敢自比三寶公，但也有為陛下守護山河的願景。請您……給老奴一個機會。”
看着陪伴自己多年、最信賴的僕從，唐宣德深深地怔住了。
他竟然不知，自己這位阿翁，原來是如此有志氣的人！
“阿翁……如果明天一切順利，朕不僅答應您這個要求，而且，我也要親自出征，將邊關五城的恥辱徹底討回來！”
看着皇帝興奮的表情，王立眼神一閃，很快就深深彎下了腰：“陛下親征的話，想必能鼓舞士氣，四方臣服，此乃國之大幸也！”
兩人很快就開始在細節上商討起來。
片刻之後。
“報——皇上，公主殿下過來了！”通傳的小太監氣喘吁吁地說道。
“綿兒來了？”原本打算跟王立多商量一會的唐宣德立刻拍手笑道，“趕緊讓她進來，外面天涼，當心凍着。”
很快，手裏捧着一沓厚重的紙張，身穿銀紅色淺紗襖裙的少女蓮步輕移，姍姍而來。
“皇兄，你看我帶什麼來了？”輕靈如珠翠落入瓷杯的聲音，帶着少女特有的嬌軟韻律。
她梳着時興的桃心髻，一頭青絲被挽了起來，發間綴着寶石銀鏈，五光十色，極盡嬌妍。
“綿兒……”不知是被少女瀲灧的容光震懾，還是被她手裏厚厚一沓策論驚訝，唐宣德的腦子放空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
“王公公也在嗎？”花綿扭頭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太監，然後露出一個抱歉的表情，“我會不會打擾到皇兄你們的事情了？”
“沒關係，已經說得差不多了。”皇帝搖了搖頭，用眼神暗示王立，“阿翁也先退下吧。”
王立甩了甩自己的拂塵，恭恭敬敬地行禮道：“是，奴才告退。”
他們打算討伐韃靼的事，自然是不能告訴花綿的。
“綿兒，你帶了什麼過來？”
“沒什麼……”小姑娘白瓷般剔透的臉龐浮現出淺淺的紅暈，“皇兄，昨天又被先生救了一次，我也想通了——”
“是婚事吧？”唐宣德摸了摸親妹的頭，“朕早就告訴你了，老師可是京城所有女郎都夢寐以求的良婿佳偶。”
“我知道……所以我答應皇兄，三個月之後就跟他定婚。”花綿笑了笑，然後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其實，這些日子為了理解皇兄為什麼如此欣賞先生，我去翻了藏書閣里所有先生的著作，然後做了一下筆記。”
“這本是水利，這本是民生，還有這個是強軍……全都分類好了，想要皇兄幫我看看總結得怎麼樣。”
“可是——”唐宣德為難了，他現在沒時間看小女孩寫的習作。
小姑娘眨了眨眼，努力不讓自己的緊張泄露出來：“皇兄，求你了，就當是滿足我的一個小小的、任性的請求，好不好？”
兄長，請一定要答應啊。
因為……這是我寫了兩個月的救災方案。
雖然還很不成熟，雖然依然存在漏洞，但是現在已經沒時間了。
大梁……快要沒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