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夜色

20.夜色

悠閑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凌香寒看着站在門口的女子,一身華麗的妝容還未來得及卸下來,原本就有些冰冷的臉現在變得更加嚴肅了,凌香寒忍不住又道:“你莫怪當初嬤嬤不喜歡,你就該是多笑笑,這才討喜。”

她調侃的話語並沒有輕易地激怒來人,周蓉煙快步走了進來,站在她的身邊道:“為什麼回來?”

她的話語中帶着一絲失望,甚至還有一些不甘,像是做好了什麼準備卻又被突然打亂了計劃一般,並不是惱羞成怒,反倒像是在難過,到底為什麼而難過,凌香寒也不再多想下去。

“為什麼要逃,在黑暗的泥沼里爬得夠久了,難道想翻身一回也不允許?”她抿了抿杯沿,剛沏的新茶味道極好,大梁的物產本就比齊國的物產豐富了許多,這茶的味道也要好上幾分。

“如果你想翻身,你就更不應該回到這裏!”這一回,像是戳中了周蓉煙的痛處一般,原本毫無神色的臉色突然破裂了些許,她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桌面立刻就出現了一個淡淡的印子,不仔細看倒是看不出來,但是凌香寒眼尖,自然也是看出了她的力度。

她突然沉默,臉上的笑容瞬間消散,多了幾分凝重。

“周司樂,如果沒有什麼別的事情,你還是先回去吧。”凌香寒擱下手中的杯子,對着她說了句。

周蓉煙咬了咬牙,看着她,欲言又止。

“嬤嬤的話還記得嗎?”看着周蓉煙久久不回應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凌香寒忽然又開了口。

周蓉煙瞧着她,似乎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句,凌香寒看着她有些愣神的表情,忽然輕笑出了聲,周蓉煙的臉色瞬間就黑了下去。

“從離開長生殿的那一日起,你就已經是個深陷泥沼的棋子了,要記得你的任務!”像是在回憶當時嬤嬤說話的樣子一般,凌香寒的眼神有些空洞,低低的聲音彷彿是夢囈一般,只不過剛剛說完,她的眼神瞬間就變得清明了許多,看着周蓉煙的眼神也變得凌厲了許多。

她的話音剛剛落下,周蓉煙的臉色就變得慘白了起來,是的,她們是帶着任務來的,每一步都要走得極其穩當,齊國皇帝治國不力,但是也熬了這麼多年,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棋子遍佈其他鄰國,她們雖說在這宮中,但是隔牆有耳,自是要更加地小心,她今日算是魯莽了一回。

只不過除卻了心中那麼一點點的慌亂,周蓉煙心裏更多的是凌香寒的態度,太過於冷淡的性子,雖說凌香寒的臉上時常都帶着笑容,在嬤嬤的眼中也是乖巧得很,但是周蓉煙知道,她那偽裝得完美的皮囊之下是一顆多麼淡泊寒冷的心。她知曉凌香寒的本事,要是想逃走,那些人怕是也輕易地尋不到她,當初都已經順利地逃走了,還能在衛崢的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她是多麼地羨慕凌香寒,她知曉自己沒那個本事,只是她實在是想不通凌香寒是如何回來的,又如何與這大梁的國師走到一起的。

出宮前,接任務的時候,嬤嬤就已經特意叮囑過了,她們的目標是大梁的百官,至於這位傳聞中的大梁國師帝長淵,嬤嬤們是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避而遠之,凌香寒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可是她偏偏是和帝長淵扯上了關係,還是在這麼多人的眼皮子底下,這大梁不知曉有多少齊皇的眼線,難道她就不擔心嗎?為何有一條更好更筆直的路可以走,凌香寒卻偏偏選擇了最崎嶇的一條。

看着凌香寒臉上的笑意,周蓉煙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罷了,好話就說到這裏了,她又何必多操這麼多心,凌香寒未必就比她可憐。

“我知道了。”沉默了一小會兒,周蓉煙總算是再次開了口,不同於之前帶着怒意的語氣,此時此刻的周蓉煙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冷漠,倒是恢復了她認識的那個周司樂。

周蓉煙說完就朝着外面走了去,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穩當,心緒也平穩了許多,走到門口的時候,周蓉煙突然停下腳步問了句:“後悔嗎?”

後悔回來?亦或是別的。

“不後悔。”凌香寒肯定地回應了一句,不後悔進入長生殿,不後悔踩着鮮血來到大梁。

周蓉煙聽完答案就離開了,凌香寒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微微出神,一個細作,本就不該有所動搖,就算是錯的,也要強迫自己錯下去,因為沒得選,周蓉煙是,她也是。與其做微不足道的掙扎,不如就這樣吧……

收回視線,她端起桌上已經冷了的茶喝了一口,苦得不得了。

偌大的庭院裏,空寂得有些駭人,冷風捲起並不多的落葉,站在暮色下的帝長淵動了動攏在袖子裏的雙手,看了一眼屋內飲了一杯冷茶苦得直皺眉的人,忍不住勾了勾唇,從肩頭抖落兩片潮濕的落葉,他轉身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雖說是冬末了,這冷的日子可還長着呢!

這一覺,凌香寒睡得並不是很好,屋子裏雖說是點了暖爐,但是卻少了點人氣,空曠寂寥而又冷清,翻來覆去實在睡不着,凌香寒起了夜,披着長袍準備出去逛一圈,她的動作很輕,不是尋常人能夠發現的。

“司樂大人,這邊請。”一聲傳來,凌香寒險些從欄杆上掉下去,正想着是不是被人發現了蹤跡,想要尋個法子藏身的時候卻發現對方並不是對她在說話,冬日的夜裏雖說是冷,但是不下雪的夜晚,月亮格外地明亮,透着銀白的月光,凌香寒看到了在迴廊上快步行走的兩人,前面的小宮女凌香寒並不熟識,但是那宮女後頭的人凌香寒卻是並不意外,正是今日被賞賜給鄭國舅的李司樂,她應當是明日就要從行宮轉到國舅府上了,這大晚上怎麼不休息,還跟一個小宮女在這大梁的皇宮中行走。

凌香寒想了想,僅僅是猶豫了一個眨眼的時間,她就已經做好了決定,這般的好戲,不看也是白不看,這李司樂她已經不是第一回發現不大對勁了,現在瞧來確實有些不同尋常,剛剛來到大梁就已經搭上了宮中的人,她的任務怕是與其他的司樂不大相同吧!

凌香寒跟在兩人的後頭,對方畢竟也是訓練了十年的細作,敏感力自然是強,不過是兩個迴廊的距離,對方就轉過頭,對着身後黑漆漆的一片道了聲:“誰!”

夜色深沉,加上是冬天,更是沒有什麼蟲鳴鳥叫的聲音,格外顯得寂靜了許多,寒風吹過,那小宮女凍得只打哆嗦,也有可能是嚇得,她趕緊對着李司樂道:“司樂大人,這大半夜的哪有什麼人,我們還是快些走吧,巡視的禁衛軍快來了。”

宮女催促了一聲,李司樂並沒有動,目光死死地盯着黑暗之中,凌香寒屏息,不動聲色,她知曉對方是在詐她,這李司樂未必就能發現得了她,宮裏的嬤嬤是怎麼教的她是一清二楚,李司樂這些小動作她也是不放在心上。

“嗯,咱們走吧。”等了一小會兒,對方才淡淡地道了句,隨後收回了視線跟着那宮女快步行走着。

凌香寒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方才跟得緊了些,險些被發現了,看來還真是不能得意忘形,凡事還是需要小心一些,這般想着,凌香寒就跟隨着那兩個人一同朝着宮內那最勾心鬥角的一片地兒走了去。

很快,宮女就帶着李司樂進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宮殿內,兩人頭都沒有回,直接走了進去,凌香寒站在殿外,攏了攏身上的袍子,看了一眼那大殿上頭的牌子,在腦中尋了一番很快就有了答案,還真是不怎麼意外啊!凌香寒如是想着,既然是已經知曉了,凌香寒便沒了繼續看下去的慾望了,她將雙手拱在一起放在袖子中,手裏還握着個銅質的暖爐,熱乎得很。

循着來時的記憶,避開了巡視的侍衛,凌香寒倒是走得大膽了起來,想來如今像她這般膽大的人也確實是不多了。

原本有些焦躁的心情被這夜晚的寒風一刺,居然平靜了許多,走了幾步,凌香寒突然停下了腳步,眼中帶着幾分警惕看着突然出現在前方不遠處的人,在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後,她警惕的眼神瞬間退散,臉色變得有些詫異。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問。

“路過。”還是熟悉的話語,還是熟悉的面容,凌香寒忽然不知道應當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是看着站在不遠處的人,月光明亮清透,照在他那顆光滑的腦袋上居然發出鋥亮的光芒,她突然間有些想要笑,卻又讓自己給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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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冠帝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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