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珊瑚躬着身退開,將托盤放到桌上后,又走過來微微福身問道:「王妃可要用膳了?」
秦肅肅搖了搖頭,覺得她那樣曲膝的姿勢很累,便道:「你站好,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是。」珊瑚馬上依言站好,她猛吞口水,看起來還是很緊張。
秦肅肅斟酌着用詞,但又想着這丫鬟看起來不太伶俐,若她說得太隱諱,恐怕她聽不懂,最後決定開門見山地道:「是這樣的,我病了一場,許多事都忘了,連我自己叫什麼名字也忘了,所以要問問你。」
珊瑚立即用雙手捂着嘴,瞪大了眼睛,有些哽咽地道:「您連名字也忘了?奴婢就知道會這樣,那時奴婢死命拉着您,可還是阻止不了您拿頭一直撞牆,這可不,把腦子給撞壞了,這該怎麼辦才好……」
秦肅肅了解的點了點頭,原來原主是撞牆死的。
她淡淡地又道:「忘了就忘了,你告訴我不就好了,只不過這件事不要告訴別人,只你我兩人知道就好。」
「是。」珊瑚連忙擦乾眼淚。「您想知道什麼,奴婢全都告訴您。」
秦肅肅對珊瑚的反應頗為滿意,她雖然不甚伶俐,但至少性格不是瞻前顧後、拖泥帶水的。
「首先,我叫什麼名字?在娘家是何身分?現在是何身分?」
這個問題顯然不難,珊瑚有條不紊的回道:「王妃閨名秦肅兒,是江北芳州知府庶出的五姑娘,現在是翼親王妃。」
庶出?翼親王?這天差地遠的身分能配成對,肯定有鬼。
秦肅肅沉吟了一下,問道:「我為何會嫁給翼親王?」
珊瑚曲膝回道:「王妃的婚事乃是由皇上指婚。」
秦肅肅……不,她現在是秦肅兒了,聞言猛地瞪大了眼睛。
真真是跌破眼鏡,自古以來,異姓親王少之又少,照理說翼親王十之八九是皇上的兄弟,原主是有何才能,竟然能令皇上將她指給堂堂親王?
「翼親王是何人?」
珊瑚又曲膝回道:「翼親王乃是當今聖上一母同胞的親弟。」
古人都要這麼執禮甚恭嗎?秦肅兒被她的舉動搞得頭有些暈,她咳了一聲,說道:「跟我說話不必一直曲膝,站着回答就好。」
珊瑚一愣。「奴婢……習慣了。」
秦肅兒看着她,定定地交代道:「從現在開始你要適應我的習慣,我不習慣看別人一直蹲下身子跟我說話。」
「是……」珊瑚本又想曲膝,但一想到要適應王妃的習慣,連忙又站直。
半個時辰后,秦肅兒已從珊瑚口中知道原主的生平和這樁親事的來龍去脈,也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如今是大雲朝元興十二年,國君蕭凌雲的年紀和翼親王蕭凌雪相差了十八歲,亦父亦兄。
蕭凌雪原有一未婚妻,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大雲女將穆越彤,可是兩人成親前一個月,她在與金國的戰役中戰死了,蕭凌雪從此烙下了克妻之名,是以到了二十四歲還未娶妻。
一日,皇帝微服出巡到了江北,從江北巡撫那兒聽聞芳州知府有位庶出女兒,容貌不俗卻八字克夫,到了十九大齡還無人議親,皇帝靈機一動,突發奇想,既然一個克妻,一個克夫,以毒攻毒的概念,說不定兩個人都會無事,因此一回到京城就立刻下旨賜婚。
蕭凌雪對這樁婚事當然是不滿的,可君無戲言,再加上蕭凌雪向來敬重皇上,自然不可能要皇上收回旨意,讓皇上面上無光,所以他無奈的接受了賜婚的旨意,也如期迎娶秦肅兒入門為正妻。
秦肅兒的親娘原本只是府里的一個粗使丫鬟,是後來懷了她才被抬為姨娘,而她雖然長得靈巧,卻言行笨拙,完全不受秦老爺的寵愛,自小在府里一直備受欺凌冷待,養成了憤世嫉俗的性格,一朝飛上枝頭做鳳凰,便在王府頤指氣使,舉止十分跋扈,在外則是仗勢欺人,口口聲聲自己是翼親王妃,要旁人把眼睛放亮點,不只府里上下無人喜歡她,蕭凌雪甚至從她過門后就沒理過她,新婚之夜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兩人至今都沒圓房。
「那麼,我為何會在這裏?這裏挺破爛的,怎麼看也不像個王妃的住所。」
秦肅兒發現這個話題似乎很敏感,因為珊瑚很明顯的僵了下。
「那是因為您……呃,您殺了荷花姑娘……」
秦肅兒難掩震驚地站了起來,兩眼直直的瞪着珊瑚,珊瑚被她的反應嚇得倒退了三步。
秦肅兒用力咽了口口水。「你說我……殺了、殺了一個姑娘?!」
她的職責是救人,殺人這兩個字從來跟她沾不上邊,乍然聽到這兩個字冠在自己身上,她無法置信。
「不、不是您親自動手殺的……」見主子反應甚大,珊瑚連忙解釋,「是您下令杖責的,誰知道荷花姑娘就這麼死了。」
秦肅兒跌坐回床上。
所以她是叫唆殺人嘍?
老天!原主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怎麼會如此心狠手辣?她無法想像自己往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珊瑚覷着主子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又道:「其、其實也不能怪王妃您,是荷花姑娘故意一直激您生氣,說什麼她自小服侍王爺,是王爺的人,只有王爺能使喚她,只有王爺能打她,您不能打她,您一氣之下就命婆子押住了她,杖責二十,哪知道她身子那麼弱,板子一打完,她就吐血死了,當時您也嚇得半死,直說您不是有意的,不知道她會死。」
是了,一個養在深閨的姑娘不可能那麼歹毒……秦肅兒閉眼深吸了口氣,試圖保持冷靜。「所以王爺一怒之下就把我打發到這破落院子來了?」
珊瑚點了點頭。「您氣不過,一心求死,用頭一直撞牆,出了好多血,差點就沒氣了,大夫來看過,也說您活不成了,可沒兩日,您卻漸漸好轉,連大夫也說不可思議,說您必有後福。」
秦蕭兒苦笑,後福個鬼!她就是沒福氣才會來這裏,救人救到賠上了自己的一條命,也不知道現代的自己怎麼了,她的家人朋友一定都為她哭斷腸了吧?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幸好那個翼親王不待見她,她不必花心神應付他,這一點倒是好的,否則要她跟個陌生男人做夫妻,她肯定要想辦法逃。
「我說,珊瑚,這裏沒有冰之類的東西嗎?」她還是面對現實比較重要,她想吃冰,很想很想吃,不然一杯冰涼的果汁也行。
珊瑚看着不過片刻已恢復淡然的主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她說了那麼多以前的事,主子居然都不哭哭啼啼也不鬧了?她真有些不適應,以前每每提到是怎麼被王爺趕到這瑞草院的,主子總是又哭又鬧。
「珊瑚……」秦肅兒抬手在她面前揮了揮。「我在問你話,不要發獃好嗎?」
珊瑚被忽然伸到眼前的手嚇了一跳,她抖了一下,眼睛眨巴眨巴的。「王妃,別說冰了,咱們連飯都快吃不上了。」
秦肅兒一凜。「你這是什麼意思?」
吃不上飯?這問題很嚴重。
「咱們瑞草院裏要吃飯的有二十幾口人,都是您的陪房,可您手裏的銀兩已經用得差不多了。」說著,珊瑚也是一臉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