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嫁妝?

11.嫁妝?

一樓東愛旅行的夫妻回來了。

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尊敬長輩,但江北北真的認為,宋朗爸爸的聽覺,比宋大喵都靈敏。

江北北腳還沒踏進樓道,宋朗爸爸開了門,大嗓門熱情喊道:“江小北!快來,伯伯給你帶的好東西!”

“宋伯伯!”江北北小鳥似的拍着胳膊飛去,笑道,“你們回來了!”

眼前一花,江北北啥還都沒看清,脖子上頭上手裏多了一堆東西。

“大收穫!”宋朗爸爸說,“你阿姨看見什麼都想買!”

屋裏,宋朗媽媽應聲:“北子,全給你買的,拿着啊!”

“謝謝阿姨!”

宋朗爸指着裏屋說:“你阿姨上廁所呢,我們剛回來,憋壞了,哈哈。”

宋朗媽:“你又說我啥壞話?!”

江北北腦袋上頂着帶彩燈的花環,脖子上掛着花里胡哨的海螺項鏈,捧着一堆特產回了家。

“奶奶!”

奶奶在家的時候,家裏是暖和的,有燈,有熱飯,客廳里有聲音,空氣里有奶奶的味道,像舊毛絨衫,只要打開門,這些熟悉的東西撲面而來,心頭就會鑽出一個詞:歸宿。

“北北,你看誰來了。”

“有客人?劉奶奶!”

沙發上躺着一個老太太,歪着腦袋看電視,穿着紅色羊絨衫系圍巾,膝蓋上戴着兩坨加厚毛絨墊,悠閑地抖腿。

這個老太太的兒子是江北北爸媽以前的同事,同在九二五行動中犧牲,女兒又遠嫁國外,老太太嫌住國外人少語言不通沒意思,還是回來跟老街坊們一起生活了。

老太太隔三差五會來這兒串個門,小住幾天,跟江北北奶奶嘮幾天嗑再回家去,為人不錯,就是非常自來熟。

“小丫頭回來了。”劉奶奶坐起來,說道,“我這個老太婆又來煩你了啊!”

江北北笑道:“熱烈歡迎!”

奶奶說道:“北北,我跟你劉奶奶尋思着,想旅遊。”

江北北頗感新奇:“奶奶,你是受什麼刺激了?這兩天又是要學車又是要去旅遊……”

奶奶便道:“這兩天回東山,變化太多了。房子還是那個老房子,住裏頭的人啊,說沒就沒了……”

到底是老了,談及生死,老人家的淚立刻就掉了下來。

“唉……丫頭你還記得住東山六單元的那個王老頭嗎?上周沒啦!頭一夜還跟我們一起打麻將,早上出去在麻將館門口摔了一跤,就下雪那天,唉……”

奶奶用小手絹颳去淚花,又道:“我跟你劉奶奶一商量啊,都覺得這日子不能這麼過,人老了,指不定哪天就起不來了。”

“……那行啊!”江北北已經明白了重點,“你們想去哪?我請你們!”

“不用你花錢!”奶奶立刻不掉淚了,手絹一甩,說道,“你那錢留着買車,奶奶還有退休金,再貼補你點,買個好車多開幾年。”

劉奶奶點頭道:“你奶奶還說呢,車站等車時,瞅見旁邊的小姑娘們凍得直跺腳,這一下雪,公交車人也多,我們老人上去,還有人讓個座,你這年輕姑娘,就得擠着去上班,忒不方便。”

“我不缺錢。”江北北道,“要買我貸款也能還的起,奶奶你別操心這個……你就說想去哪,我給你跟劉奶奶報個團,咱撿貴的報,好好安排個線路,你們去玩。”

“我跟你宋伯伯提過了,準備到國外玩一圈,趁春節之前去划算。”

“跟宋伯伯喬阿姨一起嗎?”

“我是說最好不要一起,還要勞煩人家倆照顧我們兩個老東西。”奶奶笑道,“但大宋跟你喬阿姨人實在,偏要一起,說是好照應……我們這周日出發。”

“美死啦!”江北北逗奶奶,“真羨慕啊,時髦老太太們還挺會過生活,不像我們,唉,還要上班。”

“你該掙錢就掙錢,你過好了,奶奶也不惦記。”

“誒誒,知道啦。”江北北道,“今天做的什麼飯?”

“什麼飯都沒做。”奶奶推了她屁股一把:“去把蘿蔔皮削了,等會兒給你炒。”

“嘿,老太太你連飯都不給孫女做了?”江北北笑着洗手做羹湯去了。

客廳里,劉奶奶悄聲問道:“她找男朋友了嗎?”

“沒呢,哪有?”奶奶搖頭。

“該找了,之前上學,我想着北北還小,沒提這事……老李啊,趕緊吧,催催,事情少一件心靜一件。”

“我呀,就算現在閉眼了,也只惦記倆事。”奶奶說,“一個是我這孫女,她得能過好自己的日子。另一個,就是那個逃犯,老婆子眼瞅着要入土了,入土前害死兒子兒媳的壞東西沒抓住,我沒法閉上眼啊……”

說著,就又要擦淚。

九二五獵豹行動,雖然抓獲了頭號犯罪嫌疑人,端掉了毒窩,然而給毒梟告密導致行動險些失敗的國內毒販趙二子卻逃了,至今未被抓獲。

“前幾年還問問,這幾年我也不問了。”劉奶奶咬牙切齒道,“我咒他死在垃圾堆里沒人收屍!最好早死了!”

兩個老人感傷了會兒,奶奶忽然想起了江北北之前說過的小夥子,立刻忘了毒販。

“北北,你來!”奶奶喊,“你上次在電話里說的那個小夥子是怎麼回事?”

江北北拖鞋蹭着地跑來,舉着半截蘿蔔傻笑。

“嘿嘿,奶奶……就,如果我說,我看中的小夥子,離我特別近,你會猜誰?”

奶奶呀,我都給你暗示了,是我親奶奶你就猜中!

奶奶:“你同事?”

江北北垮了肩,收笑:“算了,直接告訴你吧。”

江北北指了指門外,眨了眨眼:“就,特別近。”

不說江北北奶奶了,就是劉奶奶,也愣了好一會兒。

“咱單元的?!”奶奶終於驚了,眼周圍的褶子都要撐平了。

江北北狀作嬌羞,低頭,用腳在地上畫圈。

“哎喲!”奶奶捂心口,好半晌站起來,打了下她胳膊,說道,“真的啊?你跟奶奶說實話,是不是咱單元的小子?”

江北北雞啄米似的點頭。

奶奶嚇得半晌沒敢喘氣,急問:“誰?”

此時,劉奶奶一拍大腿,說道:“那個誰!是不是一樓那個!”

奶奶扭頭:“小宋?”

“不是不是,對門兒那個!大宋對門那家,麗麗她兒子!那誰來着!”

“西周?!”

江北北震驚:“不是!”

“那就是三樓那個!”劉奶奶拿出指點江山的姿勢,老將軍坐陣一般,一言定乾坤,“那個律師!誰來着,姓……嘿,瞧我這記性!”

“大秦他兒子?”

奶奶頓悟,扭頭問江北北:“是元兒嗎?”

江北北面無表情:“你猜,你倆猜一遍,是不是要最後才猜到?”

說完,竟然有點委屈,眼圈瞬間紅了。

“別猜了,反正也猜不到!”

淚珠啪嗒就從睫毛上掉下來了,還帶響。

奶奶揍她:“瞧你這淚窩淺的,這還用哭?”

劉奶奶立刻知錯,說道:“要是嚴清明那孩子,那可比你大十歲呀乖?”

江北北打了個哭嗝:“你們為什麼不猜楚堯!是我堯哥!我說的是堯哥!”

聲音不小,氣勢不足。

劉奶奶徹底閉嘴,面露驚恐,一時間想說又不敢說。

奶奶愣了一愣,也不知道接什麼話好。

江北北咯嘣一下把蘿蔔掰斷,惡狠狠道:“還不如不跟你們說!”

隨即跺腳回廚房,咔咔切蘿蔔。

奶奶道:“嘿,這妮子,就這脾氣,跟她爸一模一樣,平日裏看着聽話,一句話說不對就給你瞪眼。”

劉奶奶則壓低聲音,問她:“就殯儀館那個?老李,這不行啊……你想想,放解放以前,這工作都是下九流啊……那孩子平日裏見我來了,也不怎麼說話,看着滲人。”

奶奶揮手,搖頭道:“不說不說,管她呢,咱不管她的事,在家吼我這個老婆子,出門碰見了,一個字不敢說。”

楚堯回來好一會兒了。

他剛把腳踏上二樓台階,就聽見對門江北北吼:“堯哥!我說的是堯哥!”

楚堯站在自家門口暗暗思忖了好久,也沒想起來到底是什麼話題才能讓她這麼大聲跟奶奶吼出他的名字。

不過聽這個語氣,不像是好事。

楚堯連忙自檢:最近有做過什麼令她不開心的事嗎?

他自認為沒有。

推開門,看見他媽坐在客廳,手裏拿着一個玉鐲子,對着光品。

“哪來的?”楚堯問。

“猜猜看,楚無常。”

“我爸送你的?”

楚媽把玉鐲子小心遞給他,說道:“你看這品相。”

楚堯:“看不懂,第六感覺得很貴。”

“讓你大宋伯帶的。”楚媽說,“你宋伯伯旅遊回來了,我托他帶了一對兒。”

楚堯蹙眉:“多少錢?”

“不告訴你。”楚媽說,“但是你要是把它摔了,老娘一定把你拆了扔出去。”

看來是不便宜。

“幹嘛啊,想起買這種東西了。”楚堯嘴角微撇,還了玉鐲。

他脫掉大衣,倒了杯水,仰頭喝水。

楚媽找準時機,說道:“給北北準備的嫁妝。”

楚堯生來頭一次被水嗆得嗓子眼生疼,一邊咳着,一邊皺眉瞪他親媽。

“你……”你了半天,後面卻沒詞。

這應該怎麼表達呢?

楚堯陷入糾結。

好半晌,他說:“……聘禮,行嗎?”

楚媽:“哪來的聘禮,滾一邊去,老娘就是要給嫁妝。”

楚堯拿出最大程度上的妥協,強調:“其實一樣。”

“一樣你個頭,你想聘誰自己聘去,我才不管呢,但老娘是一個子兒都不給你這個臭小子出。”楚媽小心包好鐲子,語氣又軟下來,喜滋滋道,“但北北,我要好好給這姑娘準備嫁妝,風風光光嫁出去。”

楚堯小聲嗶嗶:“嫁不遠,從對門到咱家。”

楚媽跳起來就是一記掃堂腿:“關起門來敢說這話了,有本事你開門去跟北北說,關起門來說算什麼好漢!”

楚爸開門進來,發現此等情景,又默默的退出去了。

楚媽:“回來!哪去?”

楚爸再次進來,神情自若道:“剛看見黑山老妖怒打膽小鬼,以為走錯了。”

江北北出來倒垃圾時,恰巧見楚堯在清理垃圾道。

他穿着高領黑毛衣,許是領子勒着脖子不舒服,他一隻手扯着領口,夜色中,只顯得他白。

江北北嘿嘿痴笑起來,內心狂喊,媽媽你看,這個男孩子,他會發光!

“倒垃圾?”

“嗯。”

“晚上吃的什麼。”

“腌蘿蔔。”江北北撇嘴。

“我以為奶奶回來,你會吃點肉。”

“蘿蔔也行,吃不胖。”

“你不胖,多吃點。”楚堯接過她手中的垃圾,扔掉。

江北北仰着臉看着他,他替她扔個垃圾,都覺得無比瀟洒。

“堯哥。”

“嗯。”

特喜歡你!心中,江北北像個參加偶像演唱會的小迷妹,在台下瘋狂搖着應援棒大聲告白。

然而現實是:“今天天氣好冷啊……”

“早點回去。”

“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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惹不起的江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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