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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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正好顧家找人來說媒了嗎?”肖歆瞟着肖貴良的反應,小心翼翼地解釋道。至於她想跟着顧家人學習知識這點小心思,她肯定是不能說的,如果說了,那不就是承認她還想繼續念書嘛,既然還想念書,那依父母的性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意她輟學的。
於是,只好刻意掩飾。
只父母誰都不是好糊弄的主。
“不念書可以,但嫁顧家不行,他家成分不好,你要受委屈,你就先在家幹活,趕明我和你媽給你找個好小伙。”肖貴良眯縫着眼睛,心平氣和地說道。
肖歆聞言,立即皺起了眉頭:“爸,我就想嫁到顧家。”
“為啥?”肖貴良知道閨女素來是個有主意的,所以,她說了要嫁到顧家,那便一定有她的道理,只是這晌,這孩子還不肯說,沒辦法,他只好一步一步地試探着來。
肖歆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她今年十七,大哥二十三,父親也不過四十七歲罷了,可從面相上來看,父親卻已老得如同五六十歲一般。他就那麼佝僂着身子站在自己眼前,披着一件洗得發白的舊棉衣,戴着一頂深藍色已經卷邊的解放帽,臉上的皺紋也因為抽煙的動作而一緊一緊地皺到了一起。
肖歆看得很是心疼,她知道父母都是為她好,可他們真是太苦了,苦的捨不得吃,捨不得穿,連三兒子的婚事都只好一拖再拖。連帶着哥哥嫂子們也跟着苦,苦到希望她能早點嫁人減輕負擔。
這就是窮苦人家的難處啊。肖歆嘆了口氣,咬着唇,狠了狠心。
夜風吹過她和父親的身體時,她終於斬釘截鐵地開了口。
“顧家兒子是高中畢業生,我就想嫁一個念過書的。”
肖貴良撣了撣煙灰,心道,念過書的有什麼好,能過日子才是關鍵啊。這孩子還是太小,考慮事情太不周全了,凈琢磨些沒用的,不知道務實。
“結婚不是說結就能結的,好了,等我和你媽看看人品如何再定,你這話暫時不要在你媽面前說了。”肖貴良撂下這番話,便轉身往自家院子裏走去了。
肖歆皺了皺眉,從旁邊的楊樹上拽下了一節樹枝,拿在手裏心煩意亂地往地下掃了幾下。
這麼一掃,地上便被她劃出了一道道的痕迹,有的深有的淺,那形狀跟她手裏拿着的枯樹枝倒是相像。
肖歆沒心情看那些,只獃獃地盯着肖貴良的背影,待那背影完全消失了,她又忽的一下高興起來。
她爸能這麼說,就說明這事有戲,否則,斷不能給她這個念想的。
想到這裏,她才終於咧着嘴回了院子。
第二天一大早,肖歆剛起來便準備直接往縣裏去。
可臨走前被正在院子裏洗衣服的張玉玲看見了,張玉玲便問她:“四妹,這麼早幹啥去?”
肖歆也沒瞞着,直接回道:“我不準備念書了,我去學校把東西都拿回來。”
張玉玲一聽當然很是詫異,但她沒反應過來,肖歆的身影已經從她眼前消失了。
說是去學校拿東西,可實際上,肖歆所有的東西都在她奶奶給她做的布書包里背着,學校里根本沒有其他東西了,她去縣裏其實就是去看她三哥的。
從她們村到縣裏走路的話得幾個小時才到,不過,還好她運氣好,剛出了村口就遇到生產隊的拖拉機,隊員們要去縣裏買東西,她正好搭了一程,省了不少時間。
上午九點左右,肖歆就到了縣裏,辭別了村上老鄉,她就往火車站的方向走了過去。好在縣城不大,她走了十五分鐘也便到了。
肖廣山因為胳膊受傷最近並沒有沒上班,就在單位安排的小宿舍里躺着休息。他以為自己的胳膊還是跟平常一樣,砸一下也不礙事,可沒想到,這兩天這胳膊卻越發抬不起來了。
看着自己沒用的胳膊,他心裏越發慪氣,同時又着急,這兩天沒上班,是要扣工資的,再加上一想到小蓮臨走前,又心疼又生氣的面容,他這心也跟着緊緊地揪了起來。
“三哥,你在嗎,我是老四,我來看你了三哥!”
正攥着自己的胳膊準備使勁鑿兩下的肖廣山,這手還沒落下去,便聽門口傳來了自己妹妹肖歆的喊聲和急促的敲門聲。
肖廣山一激靈,忙從床上翻了下來,踩上鞋子便跑到了門口。
“四妹,你咋來了?今天不是開學嗎?”
“來看看你。”肖歆也不見外,看見她三哥來開門,便立即鑽了進去。
“三哥,你吃飯了嗎?你要沒吃,我幫你做。”
“吃了吃了,才吃過沒一會兒。”實際上他哪裏吃過,他只剩一隻胳膊可以動,根本做不了飯。再者,他覺得既然他不上班,吃飯也是浪費了。
肖歆定定瞧着她三哥,良久,皺了皺眉,笑道:“那好,你同我去醫院走一趟吧。”
“去醫院幹啥,我又沒病。”肖廣山咧嘴笑了笑,低頭掩飾道。
肖歆的眼眶瞬間紅了一圈,刻意偽裝的笑臉再也綳不住了:“你騙誰呢,小蓮姐回家都說了,再說你沒病怎麼沒去上班?”
“我……”
肖廣山一下被堵得啞口無言,平日裏健壯挺拔的身影也忽然塌下了一大截。
“她瞎說什麼啊……”他不自然地低頭嘀咕了兩句,卻不敢再跟肖歆爭辯。
“趕緊跟我去醫院!”肖歆從他三哥的床上拽起了一件外套,隨後便推着肖廣山的後背直直地往門外走。
肖廣山不願,固執地站在門口不動。
肖歆生了氣,直起身子喊道:“肖廣山,你這胳膊廢了你就開心了?你不想幫父母掙錢了,不想跟小蓮姐結婚了?不想在鐵路幹了嗎?”
肖歆說話從來直來直去,她是個爽利性子,說話便也沒遮攔。
於是這話音便一一砸進了肖廣山的耳朵,她怎麼說的,這話便怎麼進的。
肖廣山自覺一直比他人更勤奮努力,所以從小到大他在學校里的成績從來是名列前茅,但他卻永遠記得,他因為幫家裏幹活沒時間複習而考了第二名的那一天,那一天,父親跟他說:“家裏太窮了,實在不能供你上學了”的那一天。
那一天,因為父親的話,他一個大男人第一次把眼睛給哭腫了。
而剛剛肖歆的這番話,又似乎瞬間將他帶回了那一天,帶回了那一天的絕望和悲傷,也帶回了那一天的害怕和恐慌。
是的,他害怕了,他害怕小蓮再傷心難過,也害怕因為這件事失去工作,更害怕肖歆因為他不能再繼續讀書。那樣,他就會變成歷史的罪人,變成一無是處扶不上牆的泥巴。
“好,那我跟你去。”
思慮良久,肖廣山終於沉聲說道。
待二人從醫院回來時,已經是下午兩點鐘了。安置好肖廣山後,肖歆便要啟程回家了。
臨別前,肖歆望着肖廣山的眼睛,斬釘截鐵地說:“哥,我以後不讀書了,隔壁張家堡子的顧家找媒人來說親了,我想好了,我要嫁去他家!”
她一連串說完,不等肖廣山的反應,便轉身要走。
“你說啥?”還好肖廣山身手快,這才將將拽住了她的衣角。
“怎麼好端端的不念書了,還要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