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New
澤田綱吉在並盛中學被欺負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
就連他本人都覺得習慣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可是他沒有辦法。在一大群同學的欺凌下,他只能迫不得已的施行同學對他下達的命令。
像是被嘲笑、在他面前語言侮辱都不過爾爾。
現在,被同班同學威脅帶着嘲笑的讓他去打掃衛生已經是很輕鬆的事情了,至少不用被挨揍。
幸而被差遣去打掃衛生不是日常活動,唯有同學有急事,才會讓他去打掃衛生。
澤田綱吉把課室掃了一遍,拿着垃圾桶走去了垃圾場。
並盛中學整體十分的乾淨,即便如此也無法阻礙垃圾場巨大的惡臭味。還沒有走到垃圾場的正面,就被迎面而來的惡臭味薰到鼻子發酸。澤田綱吉後知後覺的屏住了呼吸,把垃圾桶裏面的垃圾全部倒了進去,以飛快的速度從垃圾場內奔跑出去。
繞過了好幾個彎,才覺得鼻子前的臭味徹底消散。
從他站着的這個地方,可以清楚的將操場裏面還在運動的社團,最為注目的就是本校棒球王牌選手山本武,揚着爽朗的笑容,笑嘻嘻的揮舞着棒球棒。
看起來還沒有棒球棒那麼寬的白色棒球,被山本武輕鬆的打了出去。
周邊在圍觀的少年們頓時就發出了一聲歡呼聲。
澤田綱吉往喧鬧的地方看了幾眼,就收回了視線。
社團的熱鬧與高興輪不到他體驗。
澤田綱吉是沒有加入社團的,他沒有拿得出手的運動,連簡單一些的手工澤田綱吉都可以搞砸。別說澤田綱吉想不想加入社團了,以[廢柴綱]聞名整個並盛町的澤田綱吉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但凡是社團聽到了他的名字,就婉拒或者直言拒絕。久而久之他也習慣了這樣,對社團沒了念想,不再去自取其辱。
別人正在進行社團活動,而澤田綱吉只能夠替值日生打掃衛生,凈是被打發去做一些瑣碎的事情。澤田綱吉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哪怕他再不情願,最後還是做了。
澤田綱吉看了一眼手中的垃圾桶,發出了微不可聞的嘆息。
“——!”
很清脆的、甚至有些美妙的弦音。
澤田綱吉聞聲看了過去,透過了網,他覷見了弓箭場的人。
只是一眼,他就被他觸人眼球的色彩刺激了雙眼。
是金色,像是金子一樣璀璨。
漂亮又帶有些許自然卷,調皮的勾住了潔白的衣服。
對方並未察覺到澤田綱吉,他孔雀藍色的雙眼認真的凝視遠方的靶子,手中仍舊維持發出箭矢的動作。
他微微吸了一口氣,把弓放了下來,彎下腰從箭筒裏面抽出了一支新的箭矢。
箭矢放上了弦線上,全身張開,右手捏着箭羽同弦線往後拉,弓箭被拉出了一個半弧度,箭矢隨時準備迸發而出。他全神貫注的凝視前方的靶子,姿態凜然,如同高潔的貴族。
“——!”
美麗的弦音再度響起,箭矢從弦上迸發而出,以銳不可當的氣勢破風前行,直擊正前方的靶子。
箭矢命中了靶子,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響聲。
“噗。”
他再度吐息,彎下腰想要拾起新的箭矢時,卻在箭筒摸了一個空。望着遠方的靶子上密密麻麻的箭矢,他把弓箭放下,赤着腳踩下了地,往靶子那頭前去。
寬大的弓道服下露出了隱隱約約的腳,隨着少年的行動,偶爾能夠看到深藍色的衣擺下的白皙,踩着平坦的土地,緩慢的前行。
“唉……?”
他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對上了澤田綱吉的視線。隨後,彎了彎眼眸溫溫柔柔的笑了。
“你好。”
澤田綱吉偷窺時被正主撞了個正着,不知道是因為害羞還是因為那個笑容,鬧了一個大紅臉。組織語言混亂的說:“我、我我我不是故意偷看的。我聽到了聲音所以就……”澤田綱吉慌張的覷了一眼對方,他仍舊眼中帶笑,安安靜靜的看着,“我是說、很好看。你射箭的時候很好看、唔,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
澤田綱吉意識到自己說錯很多話,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了。
因為他的存在,打破了這個寧靜。
少年很乾凈,有一種神秘的氣質。
射箭的時候,時間同空間、天與地中一切都停止了,唯有弓箭場中的那個人在運作。從抽出箭,再到射出箭的時候,其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流暢的動作攫取了旁觀者的所有目光,眼中只剩下了弓箭場上的他。
最重要的是……
看到對方射箭的時候,會打從心底覺得很平靜。
“謝謝。”
對方並未同澤田綱吉有多交流,他微微頷首,走到靶子那裏一支一支的拔了下來。
澤田綱吉拎着垃圾桶無聲無息的走開了,快要走出了弓箭場所及之處,他的餘光再悄悄的往弓箭場那邊漂移。少年將箭拔下來后,又重新站回了原來的地方,安靜的把弓拾起,重新把箭矢放了上去,開始新的一輪練習。
那個是誰?在學校生活了那麼久了,好像還沒有聽過這個人物的存在。
明明長相十分的顯眼——是會令女生瘋狂尖叫的那種類型。
澤田綱吉最近只是偶爾聽到了關於[藤野]的這個名字,每當女生、甚至是男生提到了這個名字,都會發出了一陣尖叫,興奮的意味不言而知。
弓箭場那個人的名字是——藤野嗎?
澤田綱吉好奇的想。
接下來的幾日,澤田綱吉倒垃圾的路程中總會看到弓箭場上的那個人孤單一人,用安靜的動作把箭矢射了出去。其行雲流水的動作,無論過了多少次都引人注目。
有一次,澤田綱吉不經意的對上了瞄準靶子的目光,目光裏面沒有他,只有正前方的靶子。
孔雀藍的眼眸像悠然的海一樣。
很漂亮,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也許正是別人口中的無我境界,心無旁騖,唯有眼中的目標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再後來,澤田綱吉沒有打掃任務的時候,特意繞遠路往弓箭場那邊溜。竟然不見那個人,唯有一群不認識的學生在練習射箭。
一聲聲陌生的弦音響起,澤田綱吉往那邊瞥了一眼,就打算拔腿就走。
弓箭場那頭已經看到了澤田綱吉了,紛紛響起了參差不齊的打趣聲和鬨笑聲。
“廢柴綱怎麼往這邊走了?”
“該不會是打算加入弓箭部吧?”
“廢柴綱”長“廢柴綱”短。饒是澤田綱吉也有點不高興,他加快了步伐就往校門口走了。
澤田綱吉幾次下來,發現了規律。那個人只會在弓箭場的部員都不在的時候才會出現,就像是帶有不為人知的秘密;又像仙鶴報恩,仙鶴織布被人發現后,就撲騰着翅膀離開了。
澤田綱吉搖了搖頭,把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晃出了腦袋。
他都不知道偷看了人家多少次了,總不可能人家不把他當人看待吧。
.
澤田綱吉今天沒有打掃任務,他在無人的教室待着,看着手錶上的分針一點一點的往前面走,心裏一點點的數着數,等他數到了一千二多一些的時候,匆匆的拎起了書包往弓箭場走。
他喜歡看那個人射箭。
有一種安靜的感覺,心底一切的不快與不滿通通被撫平。
那是與家裏澤田奈奈給他的安靜不同。
澤田綱吉小跑到了弓箭場,遠遠看去,透過了網,只見裏面空無一人。
說不清是失落還是別的什麼感覺。
平時都是巧遇,今日掐着時間反而看不到那個人了。
“嗨。”
澤田綱吉聽到了自己的身後傳來了聲音,他轉過了頭,面上的表情頓時就呆愣了,他猝不及防撞進了一片藍色當中。
黑色的鏡框架在了鼻樑上,透過了玻璃鏡框,孔雀藍的雙眼好像盛着一片星河,有數不清的星星藏在其中閃閃發光。他的身高大約在170左右,比澤田綱吉高一些,從澤田綱吉的角度裏面可以很清晰的看見了對方的喉結,微微凸起的弧度性感又漂亮。略微有些自然卷的頭髮有些長,若有若無的蓋住了他雪白的後頸。
屬於並盛中學簡單的白襯衫與針織衫穿在了他的身上,硬是穿出了模特的氣場。他隨意的用食指勾着背後的背包,滿臉笑意。
“這是我們第二次談話?”
“是、是的。”澤田綱吉局促的點了點頭,不知為何他有些正面與京子聊天的緊張感,“……你今天不去弓箭場嗎?”
“弓箭部的人因為一些事拖延到現在,剛剛才走,現在很晚了,我打算直接回家。”竹內直樹望了眼澤田綱吉捏着書包帶的動作,噗嗤的笑了,“不用那麼緊張,我只是來打一下招呼。平時你不是經常陪着我嗎?”
偷窺這個詞愣是被替換着親密的[陪]。
澤田綱吉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從何吐槽,應該從對方的善解人意,還是吐槽自己偷窺的事情居然被發現了。
他害臊的撓了撓臉頰,雙目悄悄的偷窺着對方的反應。
“我是一年級的澤田綱吉。”
“三年級的竹內直樹,前不久剛轉校進來的。”
咦?不是藤野嗎?
澤田綱吉心存疑惑,他悄悄的偷看了幾眼竹內直樹。
對方優秀的面貌與厲害的弓技都如此的矚目,像是這樣的人都沒有在學校引起騷動,實在有些不可思議。
澤田綱吉找不到話題,他緊張的左顧右盼,“……那、我先走了。”
“嗯。”竹內直樹點了點頭。
他跟在了澤田綱吉的後面,慢慢的朝學校門口走。
澤田綱吉緊張的要命,又害怕自己忽然加快速度凸顯了自己的不安,強行忍住了。
結果沒有想到的是,等他們兩個出了門口,走的方向還是一模一樣的。
緊接着拐了一個彎,竹內直樹也拐了一個彎。
兩個人頓時就明了了,只不過比起澤田綱吉的局促不安,竹內直樹選擇上前和澤田綱吉搭話。
於是,竹內直樹和澤田綱吉一起放學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澤田下一次想來看我射箭可以直接進弓箭場呀,並盛的弓箭場又沒有什麼限制。站在了弓箭場上對着靶子,才會有一種更加……怎麼說呢,身臨其境?”
澤田綱吉笑着打了哈哈,“我會去的。”
像他這種廢柴綱,拿起了男生使用的弓都有些費力了,更不要說拉弦射箭。大概是沒有辦法理解竹內直樹所說的快感——但是不想拒絕。
拋卻世間的一切不快,仿若世外桃源般的寧靜。
只有竹內直樹能夠賦予他。
澤田綱吉抿着唇,有些羞赧的搭話:“學長平時怎麼特意繞開了弓箭部在弓箭場練習的時間?”
竹內直樹把滑下來的書包帶提了回去:“我是三年級的嘛,三年級大多數都在備考考高校了。也不適宜參與弓箭部的比賽,他們練習的時候沒有多餘的靶子讓我練習,我又不好意思佔用他們的靶子阻礙他們參加比賽。平時我也只是玩玩,刻意錯開了練習時間,我就可以一個人佔用了整個弓箭場——很奢侈對吧?”
“是……”
澤田綱吉囁喏了半天,像是用盡了勇氣才說出了這句話。
“學長,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嗎?”
澤田綱吉就像兔子一樣伸出了小小的手,小心翼翼的在他人領地的邊際試探。他微微昂起頭,蜜糖色的雙眼裹着一層光澤,孺慕之情迎面而來。
“當然呀。”竹內直樹眸色微暖,眉梢上沾上了喜色,“這樣我在學校裏面就可以來找你了吧?”
“啊?”澤田綱吉帶呆愣愣的抬頭,“學長要來找我嗎?”
“……不可以嗎?”
竹內直樹猶疑詢問。
當然可以。
澤田綱吉很想這樣說。可他不希望廢柴綱的大名流傳到學長的耳朵裏面。
“不不不,我不是想要拒絕學長……我學習不太好,平時上課都在班級裏面複習,不對我也不是想說這個!——我的意思是,我們中午可以在天台見面嗎?”
澤田綱吉一張臉都要漲紅了。
用複習當借口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假了。
“可以啊。”
竹內直樹後知後覺的想起來。
天台好像是雲雀恭彌的地盤吧……?
他想到了他的同桌——並盛中學權力最大的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在學校裏面的作風行事,難得猶疑了片刻。
在午休時間稍微打攪一下大約不會被說什麼……?午休時間在天台上吃飯他在每一間學校都經歷過。
大約、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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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田綱吉由衷的期待着明天的到來,竹內直樹是他進入並盛中學認識的第一個朋友。
如果能夠一直相處下去就好了。
他埋首在柔軟的枕頭內想。
真想快點到明天啊……
然而澤田綱吉萬萬沒有想到,他和竹內直樹相處的和平日子,大約只持續了兩周,就迎面迎來了一個重達一噸的大鎚——名叫Reborn的家庭教師攜帶着黑手黨元素入侵了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