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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拏雲依言上前,但沈碧音母女並不買漲,還矜貴逼問拏雲究竟是哪家哪戶出來的護衛。
拏雲已經猜出了眼前這對母女是沈家女眷,心中鄙夷,冷冷示意是遠處那位貴人讓她們過去。
沈碧音順着他目光看去,發現是方才瞧見的那個儀容耀眼的少年,臉上的傲慢之色倒是有所收斂。
曾氏也望了過去,端量那少年一回,低聲道:“我瞧着那人風度不凡,敢怕是哪家勛貴子弟,咱們過去看看也無妨。剛拜了月老就遇見這位,說不得是個好兆頭。”
沈碧音聞言面上羞紅,低頭整了整釵環。
雖則她實是屬意那個清雋少年的出眾風儀,但她爹娘說她將來說不得是要嫁給親王做王妃的,她覺得王妃的位置更吸引她。不過在這天人一般的少年面前,她還是想留個好印象的。
曾氏領着女兒上前,客氣詢問桓澈是哪家公子。
桓澈冷冷掠視眼前這對母女,道:“看來汝南侯規矩不嚴,後院女眷竟是這般教養。”
他一語落地,曾氏便是一驚。
這少年張口就報出了汝南侯府的名號,且他一個小輩,敢以這等語氣開言訓斥,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身份尊崇,二是腦子有毛病。
這少年顯然不像個腦子有毛病的,那麼他的身份……
曾氏驚疑不定。
沈碧音見母親愣神,暗暗拉扯她衣袖。曾氏回神,發現手心已經濡濕。
她也不過是當慣了世家夫人擺慣了譜兒,方才是瞧見一幫刁民竟敢在她們跟前撒潑,一時脾氣上來發了一通火,誰想到貴人就在一旁看着。
沈碧音見曾氏慌忙拉着她賠禮,愣了一愣,旋也反應過來,眼前這少年的身份怕是極貴。
身份極貴,又生得如此樣貌,難道是衡王殿下本人?
沈碧音雖未見過衡王,但是對於這位七殿下早有耳聞。京中都傳開了,衡王殿下生得儀貌超絕,但素來清心自守,府里連個姬妾都沒有。皇帝前陣子又透出些為其遴選王妃的意思,京中閨秀人人意動。
親王選妃的範圍一般不會很大,慣例上是在京畿之內擇選,那她中選的可能就會更大一些。
沈碧音俯身行禮時面上酡紅一片。她從前還道時人怕是虛誇了衡王的容貌,如今卻只覺她讀了那麼些詩書,沒有一句可描盡他的不世丰姿。
若能嫁得這般夫婿,便是此生無憾了。
顧雲容雖不知沈碧音具體在忖量什麼,但瞧着她的神態也能猜出一二來。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她這一世跟桓澈沒有露水姻緣那一出了,那她當然就不會成為衡王妃。那麼,就不知將來哪家閨秀會做桓澈的王妃了。
桓澈並未對曾氏母女的致歉做甚表示,只淡漠道:“我竟不知汝南侯府交際這樣廣,跟哪家都有淵源,回頭問問父親,看他知曉與否。”
這顯然是在譏誚適才沈碧音後面的那番話。
曾氏額上直冒冷汗,面上青紅交錯。若說她之前還對桓澈的身份存着些懷疑的話,那麼眼下是不得不信了。
她曾有幸在入宮朝賀時得見天顏,這少年的言行舉動一望即有天家風範,旁的興許可以裝,但鐫刻入骨的氣勢斷斷裝不來。
曾氏又再三代女兒賠罪,末了保證不會再口出妄言,見少年拂袖而去,才拉着女兒直起身,低聲斥責了一頓。
沈碧音心思俱在遠去的少年身上,等入了轎子,忙問母親:“娘,那位公子當真是衡王殿下?”
曾氏剜她一眼:“娘的申斥你聽得漫不經心,這上頭倒是上心!娘瞧着錯不了,娘方才忽然發覺,那少年郎容貌也與聖上有幾分肖似。”
沈碧音立時揪緊帕子:“咱們初到江南,難道不當前去拜會殿下?不論如何算,咱家與衡王殿下也是有些牽繫的。”
曾氏思及她們才從月老祠出來就遇上了衡王,心裏也打起了算盤。
這事是得仔細合計合計。
沈碧音問曾氏覺着殿下身邊跟着的那個小姑娘是誰,曾氏輕嗤一聲:“管她是誰,橫豎不是哪家小姐。”
沈碧音有些不悅。那少女穿戴雖尋常,但容貌真箇兒惹眼,若是盛裝打扮,她到她跟前怕是都沒地方站。
在顧雲容有意無意的引領下,一行人到了馬頭娘廟。
馬頭娘即蠶神,又稱蠶花娘娘、蠶姑等。浙江既為蠶絲大省,祭祀蠶神之風自然盛行,此亦為地方特色。
只是月老祠附近的這個馬頭娘廟因着位置較偏,白日裏始有蠶農前來祭祀,夜裏鮮有人至,又臨近船埠,大約由此,海寇才將此間選做交易地點。
桓澈見廟中供奉的塑像為一乘馬女子,女子手中托着一盤蠶繭,轉頭問顧雲容可知這裏面有甚說頭。
顧家雖不養蠶,但本着入廟即拜的傳統,顧雲容還是端端正正地參拜了一番。她起身後退至桓澈身側,輕聲給他講了個故事。
大意是說,遠古時候有個姑娘,父親遭劫不知所蹤,姑娘的母親便立下誓言,將丈夫尋回者,即以愛女許之。白馬聽聞,旋將其父載回。自此白馬嘶鳴不休,父得其故,怒殺白馬,並剝皮晾於庭院。姑娘近前時被馬皮裹住,卷至樹上。隨後,她的頭變成了馬頭,口吐細絲,將己身纏繞。
這便是司蠶桑之神馬頭娘的來歷。
拏雲聽罷,目光在自家殿下跟顧雲容之間打了個轉。
他忽然想問問顧姑娘,救父嫁女是否當地傳統。
顧同甫若非遇上殿下,現在還不定被折磨成什麼樣子,而且案子絕對結不了。算起來,殿下也算是救了顧同甫。
最要緊的是,他總覺得殿下對顧雲容是不同的。
桓澈從顧雲容兄妹口中得知,當地部分窮苦農人種田所得只能解決一年之中八個月的口糧,剩下的四個月口糧及各項花銷都要從養蠶上偷摳巴,又兼浙江氣候天然適合養蠶,桑田比稻田賺錢,故而蠶農尤多。
他也上前拜了蠶神,后在馬頭娘廟左近查看時,發現周遭偶有幾人形跡可疑,且外貌打扮透着些古怪。
他又勘察了四下地形,面染霜色。
顧雲容瞧見他神色,知以他之穎異聰敏,自己目的已經達到,舒了口氣,便有意作辭。
桓澈既不想在顧同甫之事上多言,想來自有打算。他說顧同甫無礙便是無礙,這個不會作假。
思及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顧雲容一身輕快。
只是她與顧嘉彥跟桓澈辭別時,桓澈並未應允,且似有不悅。
他又讓他們兄妹兩個帶着他在方圓五里內轉了一轉,最後好似是興緻忽起,要去街邊買楊梅。
桓澈也不要手下人代勞,往攤位前一站,用才從顧雲容那裏學來的吳語問攤主楊梅怎麼賣。
攤主迅速打量桓澈一番,笑得見牙不見眼:“一斤五百文。”
他是用吳語說的,桓澈也不知是未聽懂還是不以為意,並未理會,只兀自低頭挑揀楊梅。
顧雲容正咋舌於這攤主的黑心,就聽桓澈叫她上去幫他挑楊梅。
顧雲容覺得她想辦的事都辦妥了,已經不想再去刻意討好桓澈,懈怠又兼疲倦,便有些不情願。可她也不能違背桓澈的意思,遂打起精神依言上前幫他挑了兩斤楊梅。
她也是個愛吃的性子,浙江又盛產楊梅,因此對於楊梅的挑選十分在行。但桓澈在瞧見她嫻熟舉動的同時,也注意到了她情緒的轉變。
她好似有點不情願。
桓澈垂下眸,又接連往秤上添了兩大把楊梅:“只帶我四處看看可不算盡地主之誼,要不這些楊梅,由你付錢。”
顧雲容一驚轉頭,正對上他暈了晚霞的側臉。
他多數時候都是面無表情,但面容卻總是異常生動,皆因他的眉目生得實在太過精彩,五官太過精緻,縱使容色淡淡,也引人驚目,儼若紫府仙人下塵寰。
眼下仙人要吃楊梅,錢卻要她出。她好像有些明白仙人方才為何不關心價錢了。
顧雲容不想功虧一簣,暗暗咬牙,默默捏了捏自己癟癟的錢袋,嘴角努力一牽,朝他笑着道好,轉過頭就收了笑,理直氣壯跟攤主砍價。
眼下是楊梅大量上市的時節,價錢其實很低,顧雲容是本地人,熟知底價,砍起價來乾淨利落。
攤主見她一張口就是一口地道吳語,知蒙她不過,又將目光轉向桓澈,寄望於這位闊少嫌講價麻煩直接掏錢走人。
但闊少巋然不動,似乎極有耐心。
攤主咬咬牙,抱着能賺一點是一點的心思,終究是應了顧雲容報的價。
顧雲容將買來的楊梅恭恭敬敬地捧到闊少面前,闊少卻不肯接。
“你且拿着,分別時再給我。”
顧雲容面露不解。
他理所當然道:“你恐是忘了,我還病着,拿着費神。”
顧雲容險些一個手抖把楊梅扔他臉上。
明明活蹦亂跳的,哪裏像是個病人!她這一路算是看出來了,他根本就是裝病,而且是毫不掩飾的裝病。
她懶得去琢磨他對外稱病的用心,橫豎把顧同甫放回來就成。
老老實實幫他保管了一路楊梅,臨到分別時,顧雲容捧聖果一樣將楊梅呈給了桓澈。
桓澈又想起她方才急着辭別的模樣,接過時淡淡道:“顧同甫歸期不定,你們且耐心等着。”
顧雲容一怔,之前不是說了不日就回么?怎又變成歸期不定了?
桓澈不待她反應,便領着一眾人等飄然而去。
回到聽楓小築,桓澈將握霧拏雲叫到跟前,交代他們即刻調集人手,這幾日去馬頭娘廟附近的船埠盯着。
握霧不解詢問桓澈盯什麼,桓澈拈起一顆洗得乾乾淨淨的深紅色楊梅:“寇虎所言那筆銅鐵硝石買賣,應就在今日去的馬頭娘廟左近。不過我覺着佛郎機人這回興許不止是來買貨的,沒準兒還打算再脫手一批貨賺個盤費,如此才划算。”
握霧興奮道:“若能就手兒再揪個把走私豪紳,也好得很!”
他說話間見殿下查看信札時還一顆接一顆地吃楊梅,很是納罕,出去之後,低聲問拏云:“殿下怎忽然好起酸口兒了?”他今日沒跟着殿下出門。
拏雲神情高深莫測:“約莫……不花錢的東西吃起來格外香。”
顧雲容歸家后就陷入了漫長的等待。等了十來日,沒等來得釋的顧同甫,反而等來了前來送請帖的二房下人。
顧妍玉下月要成親。
大房眾人俱未作理會。
顧雲容如今滿腦子都在琢磨桓澈。
他是否生病,心緒是否欠佳,正在做甚,可曾開始着手擬批顧同甫出獄之事,若已開始,進展到何種程度了,有沒有半道去做旁的事……
簡直重拾戀愛的感覺。
顧雲容禁不住嘆氣,她那楊梅好像白買了。
顧同遠見來送帖子的小廝未進門便被大房的人趕了出去,親自上門來送請柬。
顧嘉彥將這個叔父堵在門外,冷聲趕人。
顧同遠一直因着當年分家時顧同甫多得一份而耿耿於懷,兼且顧嘉彥舉業上頭比他的兩個兒子有出息,他心中不平,眼下總算是尋見了落井下石的機會。
他也聽說他兄長的案子已經結了,但人確實還在裏頭,揣度着這案子怕是不簡單。
“哥兒莫要誤會,我也是想讓你們藉機出來散散心。你父親的事急不來,難道你父親一年不出來,你也一年不念書考功名?”
顧嘉彥寒聲道:“父親指日便可出獄!”
顧同遠笑中帶諷:“指日是何時?我可是聽說,審案的王爺如今根本沒工夫理會你父親的案子,指不定你父親得罪了王爺,關上個三五年怕也是有的!你們縱不去觀禮,也要仔細想想典賣田底之事,否則你怕是連書都讀不起……”
顧同遠說話之際,巷子口傳來一陣馬車轟隆聲,但他正說到興頭上,根本未曾留意。
顧嘉彥循聲瞥了一眼,本是隨意之舉,卻在瞧見那馬車上下來之人時,愕然瞠目。
顧同遠見侄兒面上神色瞬息萬變,狐疑之下跟着看去。
沈碧音順着他目光看去,發現是方才瞧見的那個儀容耀眼的少年,臉上的傲慢之色倒是有所收斂。
曾氏也望了過去,端量那少年一回,低聲道:“我瞧着那人風度不凡,敢怕是哪家勛貴子弟,咱們過去看看也無妨。剛拜了月老就遇見這位,說不得是個好兆頭。”
沈碧音聞言面上羞紅,低頭整了整釵環。
雖則她實是屬意那個清雋少年的出眾風儀,但她爹娘說她將來說不得是要嫁給親王做王妃的,她覺得王妃的位置更吸引她。不過在這天人一般的少年面前,她還是想留個好印象的。
曾氏領着女兒上前,客氣詢問桓澈是哪家公子。
桓澈冷冷掠視眼前這對母女,道:“看來汝南侯規矩不嚴,後院女眷竟是這般教養。”
他一語落地,曾氏便是一驚。
這少年張口就報出了汝南侯府的名號,且他一個小輩,敢以這等語氣開言訓斥,那麼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身份尊崇,二是腦子有毛病。
這少年顯然不像個腦子有毛病的,那麼他的身份……
曾氏驚疑不定。
沈碧音見母親愣神,暗暗拉扯她衣袖。曾氏回神,發現手心已經濡濕。
她也不過是當慣了世家夫人擺慣了譜兒,方才是瞧見一幫刁民竟敢在她們跟前撒潑,一時脾氣上來發了一通火,誰想到貴人就在一旁看着。
沈碧音見曾氏慌忙拉着她賠禮,愣了一愣,旋也反應過來,眼前這少年的身份怕是極貴。
身份極貴,又生得如此樣貌,難道是衡王殿下本人?
沈碧音雖未見過衡王,但是對於這位七殿下早有耳聞。京中都傳開了,衡王殿下生得儀貌超絕,但素來清心自守,府里連個姬妾都沒有。皇帝前陣子又透出些為其遴選王妃的意思,京中閨秀人人意動。
親王選妃的範圍一般不會很大,慣例上是在京畿之內擇選,那她中選的可能就會更大一些。
沈碧音俯身行禮時面上酡紅一片。她從前還道時人怕是虛誇了衡王的容貌,如今卻只覺她讀了那麼些詩書,沒有一句可描盡他的不世丰姿。
若能嫁得這般夫婿,便是此生無憾了。
顧雲容雖不知沈碧音具體在忖量什麼,但瞧着她的神態也能猜出一二來。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她這一世跟桓澈沒有露水姻緣那一出了,那她當然就不會成為衡王妃。那麼,就不知將來哪家閨秀會做桓澈的王妃了。
桓澈並未對曾氏母女的致歉做甚表示,只淡漠道:“我竟不知汝南侯府交際這樣廣,跟哪家都有淵源,回頭問問父親,看他知曉與否。”
這顯然是在譏誚適才沈碧音後面的那番話。
曾氏額上直冒冷汗,面上青紅交錯。若說她之前還對桓澈的身份存着些懷疑的話,那麼眼下是不得不信了。
她曾有幸在入宮朝賀時得見天顏,這少年的言行舉動一望即有天家風範,旁的興許可以裝,但鐫刻入骨的氣勢斷斷裝不來。
曾氏又再三代女兒賠罪,末了保證不會再口出妄言,見少年拂袖而去,才拉着女兒直起身,低聲斥責了一頓。
沈碧音心思俱在遠去的少年身上,等入了轎子,忙問母親:“娘,那位公子當真是衡王殿下?”
曾氏剜她一眼:“娘的申斥你聽得漫不經心,這上頭倒是上心!娘瞧着錯不了,娘方才忽然發覺,那少年郎容貌也與聖上有幾分肖似。”
沈碧音立時揪緊帕子:“咱們初到江南,難道不當前去拜會殿下?不論如何算,咱家與衡王殿下也是有些牽繫的。”
曾氏思及她們才從月老祠出來就遇上了衡王,心裏也打起了算盤。
這事是得仔細合計合計。
沈碧音問曾氏覺着殿下身邊跟着的那個小姑娘是誰,曾氏輕嗤一聲:“管她是誰,橫豎不是哪家小姐。”
沈碧音有些不悅。那少女穿戴雖尋常,但容貌真箇兒惹眼,若是盛裝打扮,她到她跟前怕是都沒地方站。
在顧雲容有意無意的引領下,一行人到了馬頭娘廟。
馬頭娘即蠶神,又稱蠶花娘娘、蠶姑等。浙江既為蠶絲大省,祭祀蠶神之風自然盛行,此亦為地方特色。
只是月老祠附近的這個馬頭娘廟因着位置較偏,白日裏始有蠶農前來祭祀,夜裏鮮有人至,又臨近船埠,大約由此,海寇才將此間選做交易地點。
桓澈見廟中供奉的塑像為一乘馬女子,女子手中托着一盤蠶繭,轉頭問顧雲容可知這裏面有甚說頭。
顧家雖不養蠶,但本着入廟即拜的傳統,顧雲容還是端端正正地參拜了一番。她起身後退至桓澈身側,輕聲給他講了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