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21.21.

杜黎一怔后,往後仰了一下。

嬈嬈收回手,掃了眼客廳那幾個小孩,繼續說:“杜先生你到底看中他們哪一點?除了那位小姑娘,其他幾位,毫無騎士精神。”

杜黎面部發癢,卻又隱忍不去觸碰,一手握拳擱在膝蓋上,一手緊捏着茶杯。

因為精神過度緊張,額間冒出一層細密的汗。

他深吸一口氣,裝作若無其事,沉聲道:“這幾個孩子在校成績優異,在馬術賽事中各有所長,拿過獎。杜太太認為什麼才是騎士精神?”

“算了,我跟你討論什麼騎士精神?你們這些商人,哪裏會懂騎士精神。”

嬈嬈話音剛落,廚房裏傳來蘇悅求助的聲音。

“嬈嬈,可以過來幫我一下嗎?”

“哦。來了!”嬈嬈擱下茶杯起身,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在杜黎肩頭拍了拍,“你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很棒。杜先生,我和阿帕奇為你自豪。”

女孩甩着馬尾離開。杜黎坐在原位,繼續飲茶。

他展開手心,垂眼發現手心濕透,全是汗。他取出手帕擦了擦額間與手心的汗水,深深吸了一口氣。

蕭承家裏的廚房是封閉式,外面的餐廳設有吧枱和備菜區。

備菜桌上擺滿了清洗過的水果和餐具。蘇悅負責擦餐具,嬈嬈負責擺果盤。

幾個年輕騎手也過來幫忙,被蘇悅趕回了客廳。餐廳只剩她們。

蘇悅看了眼餐廳那幾個騎手,小聲感慨:“這個姓蕭的老傻子,跟我說騎手們都會來。結果呢?只來了這幾個小朋友。”

聽女神發出這樣的感慨,嬈嬈愣了一下,一時不知怎麼接話。

蘇悅用小女生的口氣問她:“嬈嬈。是不是你也認為,我嫁給一個啞巴,很可惜?覺得蕭承配不上我?”

有時候真話講出來很傷人,但面對女神的提問,她也不好沉默。

她還在整理措辭,蘇悅將酒杯擺好,嘆氣一聲:“你們都只看了表面,是我配不上他。”

嬈嬈認真將一顆櫻桃擺進果盤裏,然後說:“我不太了解蕭承這個人,但我們深入探討過馬術,我認為他是一個真正的騎士。一個有騎士精神的男人,人品必然不會太差。他也許不如你優秀,但能被你這樣優秀的女人愛上,必定有過人之處。”

這回換成蘇悅愣怔。這是她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真誠地誇蕭承。

她漂亮的雙眼閃了一下,然後點頭笑說:“對。就像外人都覺得我們可愛的杜太太不算一個名媛,可我們的杜先生依然力排眾議娶了你。你身上必然也有旁人所看不到的可愛一面。”

嬈嬈一臉慚愧,擺手否認:“不不不不,女神你過謙,我和蕭承不一樣。我身上真沒什麼閃光點,可愛這個詞,也與我不貼切。粗蠻這個詞倒是適合我。我這種假名媛,從小到大也沒人喜歡我,能嫁給杜黎,大概也是運氣?”

如果杜黎沒有潔癖,依他的條件,還真沒必要跟她形婚。

蘇悅聞言微愣,“是嗎?這麼可愛的女孩,沒人追過?學生時代,你也沒追過喜歡的男孩?”

嬈嬈搖頭。可是思緒又回到了兩年前。

她呼出一口氣,目光黯淡:“暗戀倒是有,為人打過架,也替他挨過揍。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人在我告白的第二天,出國了。從此杳無音訊,是不是挺慘的?”

蘇悅將最後一隻水晶酒杯擺放好,伸手拍拍她的肩,又看了眼坐在茶室的那位嚴肅臉大佬,小聲說:“你積攢的所有桃花運,都是為了能和老杜結成連理。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別再想,珍惜當下的幸福。”

嬈嬈也跟着蘇悅的目光看過去。

杜先生連喝茶發獃都繃著大佬的精神氣兒,也真是夠辛苦的。

嬈嬈雙肩無奈一垂,衝著蘇悅笑了笑。

就她這性格,哪兒會有什麼桃花運?

嬈嬈擺好一個果盤,蘇悅又小聲說:“我邀請你和老杜過來,是出於私心。覺得這些騎手看在老杜和我的面子上,可以稍微收斂一下對他的歧視想法。可惜,今天來的人不多。”

嬈嬈寬慰她:“話不是這麼說。您和杜黎來這裏的事兒,估計現在已經在騎手們私下建的群里傳開了。”

蘇悅一聳肩,深吸一口氣,“等着看吧。等他拿到了好成績,一定會讓他們刮目相看。”

“那我可要努力了。如果風凱速度賽馬蕭承拿到冠軍,那您介紹斯凱夫婦給我當教練的事兒,不就泡湯了?”嬈嬈眉眼一彎,咧嘴笑的時候面頰兩隻酒窩時深時淺。她感慨說:“賽場真是殘酷啊,如果我拿了冠軍,您不會埋怨我吧?”

“賽場上各憑本事,你加油。”蘇悅語氣輕鬆,也回以微笑:“速度賽馬不是他的長項,但他會通過這次比賽,告訴俱樂部其它選手,他的實力。”

蕭承將做好的菜端出來,擱在餐桌上,沖備菜區的兩個姑娘打手勢。

——叫大家吃飯吧。

蘇悅將酒杯拿過去,嬈嬈去取酒。

幾個年輕人嗅着這一桌美食,饞得口水直流。大家入座后,開始嘰嘰喳喳誇獎蕭承心靈手巧,與剛才在鐵門外諷刺蕭承的嘴臉完全不同。

杜黎一入座,立刻如一枚鐵塊將活躍的氛圍鎮下來。餐桌上的人都與杜黎一樣,挺直了腰背,正襟危坐,不敢拿筷,甚至不敢大聲喘氣。

這些孩子不懂手語,平時蕭承與他們交流,都利用通訊設備打字。

他摘掉圍裙坐下后,跟蘇悅比劃手勢。

——小悅,麻煩你幫我招呼一下。謝謝了。

他一比劃手勢,那個叫於錦的姑娘便將自己手機遞過去,說:“承哥,你想說什麼,打在我手機上,我幫你念給大家聽。”

蘇悅秀氣的眉挑了一下,以一種冷森森的目光掃向蕭承。

承哥?呵呵,叫得挺親啊。

蘇悅也回以手語。

——幫你招呼?以現任女友的身份?還是朋友的身份?

蕭承先衝著於錦小姑娘擺擺手,示意她將手機收回去。然後才一臉尷尬地跟蘇悅比劃手語。

——別鬧。這種時候,拜託。

蘇悅一臉嚴肅跟他比劃。

——那我就以現任女友的身份了。這個身份幫你招呼,更合理。

她收了手勢,唇角輕輕上揚,招呼大家:“阿承讓大家嘗嘗他的手藝,有什麼不好的地方,提出來,他下次改進。在我們家啊,他負責做飯,我負責招呼客人,如果有招呼不周的地方,大家多多擔待,別拘謹,來,吃吧。”

杜黎和嬈嬈能看懂手語,相互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

騎手們黑人臉問號:女神和啞巴不是離婚了嗎??女神這番話又是什麼意思?到底什麼情況?

他們一臉懵逼后,開始挑菜,埋頭安靜地吃。

原本可以很活躍的餐桌氛圍,因為杜黎變得沉重不堪。嬈嬈在桌下踢了杜黎一腳。示意他活躍下氣氛,別板著臉吃飯,破壞了人家的飯桌氛圍。

杜黎夾了一筷魚翅,剛塞進嘴裏,膝蓋被踢了一腳。他抬眼看向杜太太,雖然無言,卻完全領會了她的意思。

他輕咬一口食物後放下碗筷,用餐巾擦嘴。杜黎正欲說話,年齡最小的冬冬張嘴驚訝道:“杜先生,您就吃這麼一丟丟,不吃啦?”

杜黎:“…………”

倍兒要面子的杜先生繼續擦嘴,接着,目光含笑回復他:“嗯。最近食欲不振。”

然而看穿一切的嬈嬈內心翻了個白眼。表示十分無語。

杜黎端起酒杯,起身,與大家撞杯。

席間“豁”地一聲,年輕騎手們齊刷刷起身,宛如是誰無形中喊了一聲“起立”。這嚴肅的陣仗,像一群被壓迫的學生見到了來視察的校領導。

撞杯之後,杜黎示意大家坐下。大佬的嚴肅臉轉變為和顏悅色:“大家不用緊張,吃菜。”

嬈嬈看向那個叫於錦的小女孩,問:“你叫於錦吧?今年高二?我看過你的資料,很厲害,去年東雲省少年騎手決賽,你是季軍,對嗎?”

“嗯。如果我再努力一點,可能會是冠軍。”於錦朝蕭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說:“下次比賽我一定會努力!”

嬈嬈衝著她笑了一聲,往她碗裏夾了一隻龍蝦,“加油。無論什麼成績,問心無愧努力過就好。”

於錦重重點頭:“嗯。我一定要跟承哥學習,做一個優秀的騎手。”

女孩話一出口,其它騎手心裏各種埋汰她。

這個啞巴也沒什麼成績吧?跟他學什麼?

年齡最小的冬冬一時口快,吞掉一口魚翅,說:“蕭承哥沒拿過什麼成績吧?你學他什麼啊?”

於錦面紅耳赤要反駁:“騎士精神。”

“咳。”冬冬哇了一聲:“騎士精神?哇,你們小姑娘都喜歡這些虛的啊?看人啞巴長得帥就——”

冬冬警覺說錯話,連忙閉嘴,埋頭吃飯。

飯桌上氛圍尷尬。

蕭承挑菜的動作也明顯一頓。

嬈嬈擱下碗筷,握着酒杯,搖晃着裏面紅色的液體,緩緩道:“大家都是騎手,我們來討論一下什麼是騎士精神吧。”

飯桌上沒有人說話。嬈嬈的目光打在冬冬臉上:“冬冬,你理解的騎士精神是什麼?”

冬冬漲紅臉,說:“嬈嬈姐姐,您放過我,我這嘴不太會說話,忒容易得罪人。我錯了我錯了……”

嬈嬈唇角一揚,正欲開口,被杜先生嚴肅低沉的聲音打斷。

“騎士八德,既Hamility(謙卑)、Honor(榮譽)、Sacrifice(犧牲)、Valor(英勇)、Compassion(憐憫)、Spirituality(精神)、Honesty(誠實)以及Justice(公正)。”

男人的聲音很有磁性,宛如被話筒遞增了一層層酥人耳膜的質感。

她想起那天晚上在醫院,男人給她念入睡小故事。

杜黎表情嚴肅,目光也非常銳利:“你們是我的團隊選出的精英,每個人的資料我都認真看過。你們擁有好的條件和資質,前途可觀。但你們要時刻謹記,競賽最忌諱“以貌取人”。馬是很精明的動物,它的智商相當於八歲的孩子,它們在一定程度上會模仿人的性格。你為人輕浮,目無一物,你的馬自然也會是這樣,不會對你絕對服從。所以,如果一名騎手能完全做到騎士八德,那麼駕馭賽馬的能力也不會差。”

嬈嬈欽佩地看了他一眼。她以為在商人眼裏,只能看到一個商品的價值,而從不會看它的內涵。

杜黎嘴角的笑意被勾勒得很和藹:“一個有騎士精神的騎手,無論是心理或者嘴上,都不會輕浮待人。”

冬冬受教,紅着耳朵垂下頭,咬了咬嘴唇,然後跟蕭承道歉:“蕭承哥,對……對不起啊,謝謝你用這麼好吃的飯菜款待我們。我在來之前,還說你壞話來着。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會說你的不好。而且我仔細想了下,你對我們好像是挺好的……”

蕭承倒是愣了一下,笑着擺擺手,表示沒關係。

其它人也都羞愧地垂下頭。

這頓飯局,凌晨點散場,蕭承安排了車送這些年輕人回家。

等嬈嬈和杜黎也離開,他回過身發現蘇悅還在他家裏沒離開。

他問蘇悅。

——你的司機什麼時候過來?

蘇悅逕自往裏面走:“不過來了。我今兒就在你這裏睡吧。”

蕭承耳朵尖一紅,追上去。

——小悅。我這裏的客房還沒有配套卧具。

蘇悅轉過身,仰起小臉看着他,嬉皮笑臉道:“沒關係啊。跟你一起睡就好啦,又不是沒睡過。”

蕭承:…………

蘇悅逕自上了二樓。等她從衛生間洗漱完出來,發現蕭承已經在卧室打起了地鋪。

蕭承閉着眼裝睡,他聽見蘇悅朝他這邊走過來。沒一會,被窩裏拱進了一個渾身暖呼呼的女人。

蕭承嘆息一聲,轉過身,面對女人那張精緻的面孔,比劃手語。

——上床。山裡潮,小心受涼。

他的手勢還沒比劃完,蘇悅一頭扎進他懷裏,額頭撞在他胸口,彷彿將他的心臟都撞碎。

蘇悅貼着他緊實又有安全感的胸膛說:“有你在,即便身處南極,我也不會受涼。”

*

杜先生沒怎麼吃飯,也沒怎麼喝酒,負責開車回家。至山下時,汽車不爭氣的拋錨了。

汽車在數次發動失敗后,嬈嬈扭過頭看他:“杜先生,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吧。”

杜黎掏出電話,發現跟撞鬼似的,手機低電量自動關機。

真特么糟心。

嬈嬈掏出手機,泄氣地將手機屏幕翻給杜黎看:“沒信號,無服務。”她往前看,依稀看見前面有燈光。她說:“前面有個房子,我們朝那邊走走吧,說不定就有信號了。”

杜黎點頭。

一開車門,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嬈嬈只穿了件春秋款長袖T恤,一下車抱着胳膊冷得直哆嗦。她和杜黎並肩走了一會,冷得不行:“我去……今天開車過來的時候還不覺得這地兒偏,這會怎麼覺得這裏偏到可怕呢?連信號都被吃了。”

杜黎見她冷得直哆嗦,脫下西裝,遞給她。

嬈嬈見這男人脫了西裝愣是連個顫慄都沒打,以為他身體素質好,抗寒,毫不客氣地接過他的西裝外套穿上。

外套里還有男人的身體餘溫,說不出的暖和。

往那戶亮燈的人家走,得經過一條不寬不窄的田埂。

他們利用手機電筒照亮,但畢竟可見度有限,到田埂中間時,嬈嬈腳下一滑,差點踩進滿是淤泥的稻田裏。

她的身子向後傾倒,杜黎眼疾手快給她扶穩。女孩力氣挺大,間接導致了他的身體也往後傾斜。

嬈嬈站穩的一瞬間,聽見身後“噗通”一聲,卻沒聽見任何人音。

她一回頭。高大威猛宛如城牆一樣的杜先生,居然憑空消失了!

嬈嬈心裏一緊,喊:“杜黎!!!”

無人回應。

在這黢黑寂靜、又隨時可能鬧鬼的荒野。嬈嬈獨自一人站在田埂上,慌張四望。

突然。

她的腳腕被一隻黑色的手抓住。

腳腕上濕噠噠以及黏稠的觸感,嚇得她尖叫出聲,一腳踹了上去。

有人疼得悶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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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小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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