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點寵愛
第5章
演播廳空氣只凝滯了數秒，就很快又活泛起來。
導演叫了暫停，主持人迅速反應過來，伸手將摔倒在地左嫵拉了起來，台下觀眾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個不停。
段文曜仍抱懷站在一旁，臉上的表情是近乎冷漠的漫不經心，另一位當事人則疊聲回應主持人的詢問，一再嬌聲說自己沒事，面上的笑容卻是尷尬中透着幾分難堪。
舒柔又眨了眨眼睛，困意瞬間消了大半。
依方才台上眾人的反應，左嫵這一摔大概和段文曜多少有點關係。
但是段文曜即便真如江湖傳言那般，脾氣又壞，又毫無任何紳士風度可言，舒柔也不覺得他能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著滿演播廳的鏡頭，做出把一個女生推倒在地這種既沒品又愚蠢的行為。
況且這一晚上接觸下來，她倒覺得她這位直屬上司私下裏也並不像大家說得那樣差，不小心卡到她的手，會別彆扭扭地給她道歉買葯，聽見她被欺負，妝都沒化好就直接出來給她撐腰。
所以，在她這發幾條微信的短短一小會兒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怔愣間，段文曜徑直朝這邊走了過來。
離了台前那幾個大大的鏡頭，男人眉頭就蹙了起來，薄唇緊抿，只差沒在臉上刻上大寫加粗的“我很煩躁”四個字。
他近幾年人氣漸漲，上綜藝的次數卻越來越少，所以這回《綜藝我最嗨》節目組為了等他檔期，才會不惜把錄製時間一推再推。
舒柔回過神，就見段文曜已經走至她面前，剛剛那一段體力向的遊戲前前後後錄了好幾次，男人此刻額上滲着細細密密的汗珠子，洇得額前黑髮溫潤。
她忙拉開小背包，遞了瓶水過去，細聲細氣問他：“段老師，你要不要喝點水呀？”
男人仍皺着眉，沒說話，順手接過水，幾下擰開，頭仰起，脖頸拉出一個修長流暢的弧度，有細小水滴順着那條精緻的弧線滾落下來，不知是汗還是水，微微突起的喉結隨着喝水的動作輕輕滾動了幾下，莫名就帶了幾分說不出的性感意味。
台下坐在附近粉絲區的幾個小姑娘瞥見這幕，不由壓低了聲音連連驚呼了好幾下。
舒柔倒是渾然未覺，接過他遞迴來的水，又忙抽了張面巾紙遞了過去。
不一會兒，導演叫重新開錄，段文曜走回台上，又恢復了方才那副漫不在乎的表情。
舒柔餘光瞥見賀彪不知何時也走到了這邊，忙小聲問他：“剛發生了什麼事情呀？”
高大粗壯的保鏢所站位置光線不太好，昏暗暗的陰影籠在臉上，看着更像個窮凶極惡的殺人兇手了，聲音倒是帶着笑意：“那女的剛才做遊戲時好像沒太站穩，整個人往曜哥那邊摔過去……”
演播廳人來人往，他們倆身上都是段文曜身邊的工作人員，蓋着段文曜三個字的大戳，有些事即便段文曜真做出來了，話也不好說得太透。
不過，賀彪話雖只說了一截，後面的情況也可想而知了。
左嫵沒站穩，往段文曜那邊倒，結果卻是，左嫵摔落在地，段文曜站在離她幾步之遠的位置。
所以，剛才她這位直屬上司當時應該是非但沒好心去扶住左嫵，估計還特意往旁邊挪了一兩步，以防左嫵摔到他身上來。
舒柔：“……”
她該慶幸這不是直播嗎？
小助理有些頭痛地揉了揉眉心，忽地又想起剛才許薔提醒她說左嫵經紀人愛玩捆綁炒作這套，腦中頓時就冒出個不太厚道的念頭：左嫵剛剛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這下她手機也不敢玩了，抱着男人喝剩下的半瓶水，杏眼睜得圓溜溜的，一瞬不瞬地盯着舞台位置，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那場“意外”，台上玩遊戲的位置略換了一下，左嫵和段文曜比之前隔開了好幾個人的距離。
好在這次沒再出任何問題，這段遊戲內容順利錄製完成。
最後一個環節需要嘉賓更換服裝，舒柔不好跟上去，身體又實在不舒服，索性僵着腿站在原地等他回來。
熬了大半個晚上，小助理困得眼皮直打架，從背包中翻出手機來解乏，一滑開屏幕鎖，就看見界面仍停留在方才的微信對話框上。
舒柔迷濛着一雙杏眼，看着屏幕下方她之前打上去的“范子寧”三個字，不由清醒了兩分。
和今天被爆吸毒的那個叫“趙頤”的女星不同，范子寧這個名字她還是知道的，曾經紅極一時的一個女明星，長相美艷，身材極佳，她當年演過一部全民大爆向的電視劇，拿過一屆影后，也是《雙刃》其中一位女主角的扮演者，七年前因墜樓而亡，死時年僅二十五，屍體毒品檢測呈陽性，經一番調查之後，警方並未發現有他殺跡象，最終判定范子寧是因吸毒導至精神恍惚，最後不慎墜樓。
這個案子當時轟動一時，幾乎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
舒柔頓了一秒，緩緩刪掉了輸入框中的這個名字。
*
發了一會兒呆，握在手中的手機忽然又震了下。
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多，給她發消息的仍然是許薔那個大夜貓子，消息內容是一張圖片。
舒柔不由皺了皺眉，她是沒辦法，得在這兒陪段文曜一起熬着不能睡，許薔那丫頭這是全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她戳開圖片看了眼。
是一張班級微信群的聊天截圖，截的主要是同一個人所發的幾條消息，時間大約今晚早些時候。
“張佳璐：我班上的小朋友都好可愛啊。”
“張佳璐：話說我還以為能和舒柔當同事呢。”
“張佳璐：當時她筆試成績好像是第一吧，怎麼面試就沒過呢，真可惜。”
小助理面無表情地關掉圖片。
【小舒老師：快去睡覺！】
【請叫我曜吹：圖片看了沒？什麼感想？？你都不生氣嗎？？？】
【小舒老師：很生氣，你再不去睡，我就不幫你要簽名了。】
【請叫我曜吹：！！！！！】
【請叫我曜吹：我這就去睡！！】
【請叫我曜吹：柔柔你記得幫我要簽名啊，我想要to簽嗚嗚嗚】
【小舒老師：晚安。】
還剛按下鎖屏，手機就又震了兩下。
【請叫我曜吹：不過你不生氣也是對的，一想到過兩天張佳璐要知道你沒去成幼兒園是因為去給段文曜當助理那時會有的反應，我就興奮激動到睡不着覺嘻嘻嘻】
【請叫我曜吹：但是一想到我居然會和張佳璐這種人喜歡上同一個明星，我就忍不住產生了一種想要脫粉的衝動。】
【小舒老師：……】
【小舒老師：……to簽沒了。】
*
把許薔哄去睡了后，段文曜等一干嘉賓也已經陸陸續續換好衣服回了演播廳。
男人換了西褲白襯衫，身形高大，背脊挺拔，皮膚在裁剪良好的襯衫襯托下，顯得越發白皙，從舞台另一邊走過來時，像是整個人都在發光一樣。
舒柔盯着他看了幾秒，原本想朝他那走過去，可她才剛一動，站僵了的雙腳忽然一陣酸麻抽筋，眼看節目就快要開始錄製，只好朝他招了招手。
段文曜見她站在舞台旁邊，面色蒼白，小臉皺成一團，不由蹙了蹙眉。
他走過去，低聲問她：“不舒服？”
“沒事，剛剛腳抽了下筋。”舒柔搖了搖頭，纖長白皙的手指抬起來，“段老師你的領結戴歪了。”
段文曜垂眸，修長手指在黑色領結上扯了幾下，然後領結就歪得更厲害了。
小助理：“……”
“哎呀，您別動。”她看不下去了，皺了皺眉頭，邊說邊微微踮起腳，抬手去夠他的領結，“造型師小姐姐是不是困了啊，這麼粗心的呀。”
段文曜：“……”
男人眸光閃了閃，決定還是不要把他剛剛覺得造型師系太緊不舒服，所以出來時自己沒忍住扯了幾下領結這個事情說出來比較好。
小姑娘湊得有些近，鼻間似乎能聞見一陣極淺的馨香味，睫毛又長又翹，隨着杏眼眨動而輕輕顫抖，皮膚瓷白細膩，唇瓣粉粉的，手小小一隻，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齊，上面乾乾淨淨地什麼也沒擦，給他系領結的動作十分嫻熟，像是此前就系過無數次一般。
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心情一直不好，男人心頭莫名閃過一絲不快。
他長睫低垂下來，忽然低聲問道：“給別人系過？”
小姑娘像是有些驚訝，輕輕揚着音調“啊”了一聲，隨後搖了搖頭，聲音軟軟的，不是太有精神的樣子：“前些日子刻意練了下，馬上要開始錄節目了，您湊合一下吧。”
他之前檔期沒定，節目組也不敢宣揚，今天來現場的粉絲並不多，但余光中能瞥見，前麵粉絲區小板凳上有幾個女生眼神一直盯着這邊，眼神灼熱得像是能把面前這小姑娘後背燒出個洞來，她自己卻渾然無覺，全心全意地給他系好領結，纖長白皙的指尖輕輕在上面撫過，杏眼彎成一對小月牙：“好了。”
段文曜：“……”
心情好像突然又沒那麼差了。
*
錄完整期節目，已經到了凌晨四點。
舒柔平時睡覺時間一般不超過晚上十一點，今晚能撐到這會兒已經耗盡了所有自制力，上車之後，幾乎是倒頭就睡著了。
段文曜早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眉宇間雖然帶着幾分疲累，精神卻還不算太差，微微偏過頭，就看見已經睡著了的小姑娘白着一張小臉，手無意識的搭在腹部位置，眉頭緊緊蹙着。
聯想到今晚那杯熱的紅糖薑茶，段文曜終於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一種可能性，眼中不由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歉疚。
被身旁男人叫醒的時候，舒柔只覺得自己才剛閉上眼，她揉了揉眼睛，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身在何處，等看清男人模樣時，才小聲咕噥了一句：“段老師啊。”
小姑娘聲音帶着點未睡醒的慵懶，聽着糯糯的，段文曜頓了一秒，才應道：“到酒店了。”
昏昏沉沉回了房間，舒柔堅守着最後的倔強，摸去衛生間洗了個戰鬥澡，才舒舒服服地鑽進了自己帶來的睡袋中，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鬧鐘足足響了好幾遍，她才迷迷糊糊醒轉，關掉鬧鐘在睡袋裏又蹭了好幾分鐘，才揉着眼睛拿起手機來看時間，一按亮屏幕，就看見許薔又給她發了一條信息——
“柔柔你上熱搜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