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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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仙婢們發現向來睡到自然醒的羽瑤上仙早早起身,並且沒有和往常一樣洗漱,而是沐浴焚香,后穿戴整齊,端坐於案前,並命他們取來一盆清水。
仙婢們不敢怠慢,悉數照做,然後就被羽瑤上仙屏退。
隔着緊閉的門扇,仙婢們看不見也聽不到,簡直抓心撓肝地好奇。原因無他,今日的羽瑤上仙實在太過反常,態度之鄭重虔誠前所未有,近百年來,除了長樂仙,她們還沒見過羽瑤上仙因什麼人什麼事如此重視過。
“走開——”
門內傳來呵斥,顯然知道隔牆有耳,而本應婉轉的聲音也因急促嚴厲的語調而顯得刺耳。
深諳自家上仙壞脾氣的仙婢們不敢拖延,無聲而散。
門內,桌案前。
珞宓將木勺放在盛滿水的水盆中央,動作極近輕柔,連呼吸都跟着輕下來,待到緩緩放手,勺柄於水面點出几絲波紋,復又歸於平靜。
終於,水和木勺徹底靜止,珞宓雙手合十,閉目拜禮,口中念念有詞,端正虔誠:“天帝在上,鏡靈明懸,使我以東,紫氣東來,使我以西,龜鶴西望,使我以南,星輝南山,使我以北,福齊北晏。”
語畢,珞宓伸手旋動勺柄。
木勺緩緩旋轉起來,先快后慢,終於在三圈半左右時停住,勺柄不偏不倚,指向正南。
珞宓頃刻起身,再不管木勺,而是拿起一早便放置在水盆旁邊的羽鏡,環抱出門。
羽瑤宮正南方不遠處是一片杏花林,杏花終年盛開,無分時節,偶有仙氣吹過,落花如雪。但此刻的珞宓沒有那般閑情雅緻,匆匆穿過杏花林,映入眼帘的是蓬萊仙人們最願意逗留的去處。
此地沒有名字,只是依杏花林傍蓬萊水修了幾座亭子,以悠長迴廊聯通,雲霧飄渺,鳥語花香,久而久之,便成了蓬萊散仙們歡聚遊玩之所。
這會兒時候尚早,只有三位仙子坐在亭中,鶯鶯細語。
往日裏珞宓才不願與這些散仙交往,然今日,她卻在見到這三位時眼眸一亮,立刻站定,側耳細聽她們在講什麼。
珞宓站得有些遠,仙子們沒發現她,自顧自嬉笑。
沒被發現固然很好,但太遠的距離也讓珞宓聽不清她們究竟在說什麼。
沒半點猶豫,珞宓抱着羽鏡又靠近幾步。
“……我待你心,永世不悔。”
繚繞仙氣送來仙子細語,可惜只有後半句。
珞宓卻又驚又喜,也顧不得儀態,三步並作兩步奔向亭中:“你剛剛說什麼?!”
三仙子未料珞宓突然出現,一時無措。
珞宓逕自來到剛剛說話的仙子面前站定,錯愕的仙子仍坐着,她站着,完全居高臨下的氣勢,但因想起自己身份,便勉強按捺着心內波動,冷下聲音道:“你剛剛說什麼永世不悔?”
仙子不是仙婢,本能地對珞宓的趾高氣昂心生抵觸,但畢竟自己只是散仙,人家是上仙,哪怕只是佔了個虛職,故掩住不快,起身施禮:“羽瑤上仙。”語畢也不用珞宓追問,迅速應答,“我們剛剛只是在聊閑話罷了,講的是人間男女定情,往往願意以天發誓。”
“所以你剛剛說的是……”
“適才上仙所聞是男子給女子的誓言。”
“那你再給我重複一遍。”
“天地為盟,日月為鑒,我待你心,永世不悔。”
那怪物上半身露出水面,是人,腰以下浸在水中,卻是蛇。然人的部分也比尋常人高壯許多,背生雙翼,面目猙獰,一頭赤發,眼珠在月下反射出詭異的光,嘴裏吐着信子;蛇的部分則有碗口粗,通體綠鱗,大半在水中,尤其卷着譚雲山的尾部已經全部沒入水下,只能通過與腰部相連的地方,隱約看出它水下的尾巴在拍打。
既靈當時腦子就嗡地一下,妖怪每一下拍打都讓她揪心。
什麼時候吟唱的凈妖咒都沒印象,等反應過來時,驟然變大的凈妖鈴已周身雷電環繞,砸向水中巨妖!
妖怪想躲,已大半個身子縮進水裏,但終究慢了最後一步,被凈妖鈴結結實實砸在了頭上,整個上半身立刻被這力道悶進水裏。既靈見狀即刻俯身準備躍入水中救譚雲山,不料水下黑影忽然抖了一下,隨後便急速逃竄,動作之迅捷,在水面形成箭一樣的波紋。
既靈沒想到妖怪竟然還能動,以往被凈妖鈴砸到的妖怪就算不死也必定重傷,動一下都困難,更別說如此矯捷,但她也有自信,若此時能穩准狠的砸上第二下,必然可以將之制服,起碼是不會再這般活蹦亂跳了,捉起來也會更為容易。
但,她沒有時間。
確切地說,譚雲山沒有時間了。
看似糾結的抉擇,但既靈連一瞬都沒用,在黑影抖了一下之後,她便俯身沖入水中,待抓住被卷着的譚雲山時,蛇妖才游出不過二尺。
隨身匕首刺入卷着譚雲山的蛇尾中,雖在水下,卯足了力氣的匕首還是將蛇尾狠狠扎透。妖怪吃痛,尾巴本能鬆開,既靈立刻拽住譚雲山往水面上游。可沒想到妖怪竟然轉身追了上來,就在既靈即將浮出水面的時候,一把抓住了她的左小腿。
既靈拖着譚雲山不能鬆手,水中更無法吟凈妖咒,便只能拼了命地用另外一隻腳踹。好在妖怪追她是反擊的本能,但在抓住她之後怕也想起了被凈妖鈴砸的慘痛記憶——若換成人,也許可以從她不鬆開譚雲山的一點判斷形勢對自己有利,但作為妖,尤其這種並沒有完全化人形顯然也不混跡於人群的妖來講,情感什麼的都太複雜了,趨利避害才是本能——故而下個瞬間,便又鬆開爪子,逃竄去也。
浮出水面聽見譚雲山大口呼吸的瞬間,既靈才終於有了死裏逃生的慶幸。
送走譚雲山,既靈才將褲腿全部撕開,露出猙獰傷口。許是拖得時間太長,持久的疼痛成為習慣,感覺已經有些遲鈍了,沖洗的時候竟沒覺出多疼。直到傷口洗凈,敷上藥粉,那痛才又逐漸回籠,重新鮮明起來。
好在,只是皮外傷。
這對既靈來講是家常便飯,尤其剛下山那陣子,遇上妖就得見血,好在師傅留下的幾張藥方有奇效,按方配藥研磨成粉,不管是普通的外傷,還是染了妖氣的創口,都可痊癒如初,只不過時間上略有差異。
既靈這一次的傷口都不用想,必然妖氣入侵,故而她眼下覆的是驅除妖氣的藥粉。
果然,葯一敷上,疼痛之餘,就感覺創口不住往外冒涼氣,按照經驗。大約三天後,妖氣便可除根,到時再換創傷葯便可。
處理完傷口,既靈精疲力竭,反正也沒衣服可換,索性簡單擦擦乾,便直接躺進床榻,也不管仍沾在衣衫上的泥沙會不會髒了床,她現在只想休息。
不料剛沾上枕頭,門外便傳來丫鬟輕喚:“既靈姑娘,二少爺……”
丫鬟的聲音很低,似乎怕聲音太大擾了貴客歇息,故而後面的半句話既靈也沒聽清。
但不聽既靈也大概能想出來譚雲山派丫鬟過來幹嘛。不久前對方離開時,再三詢問“真的可以歇息了嗎,妖怪會不會追到屋子裏來”,反覆確認后,才心有餘悸離開。眼下八成是翻來覆去睡不着,心又生疑,便派丫鬟過來再探探情況,萬一妖怪真的回來報復呢,第一個找的也是她,屆時丫鬟飛身回稟,他也好快快逃命。
想完這些有的沒的,既靈也已經開了門,然後就見小丫鬟將一疊衣物遞到面前:“二少爺讓找一身乾淨衣裳給姑娘送來,雖然是下人們的衣裳,但也是新衣,沒上過身的,還望姑娘別嫌棄。”
既靈臉上發熱,有點想去譚雲山那裏為自己的“以小人之心度二少之腹”負荊請罪。
可等丫鬟把衣服放好后,那熱又從臉上蔓延到心裏,泛起一層層暖。
“姑娘若沒其他吩咐,奴婢這就告退了。”“伺候更衣”的提議被婉拒,丫鬟也不堅持。
既靈點點頭,目送丫鬟離開,卻又在最後一刻追到門口,探頭出去輕聲道:“幫我謝謝譚……你家二少爺。”
丫鬟應聲而退。
譚雲山讓人送來的是一襲碧色裙衫,估計也不是他挑的,而是丫鬟們得令后,找了同她原本衣色相仿的一套。
少爺細心,丫鬟貼心。
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大事,但被妖怪煩亂了一晚上的低落、挫敗,就因這一套衣服,消了幾分壓抑,多了一絲輕快。
“既、既靈法師……”
剛把身體擦凈,衣裳換好,門外便又有人喚。
這次的來人是個家丁,也沒丫鬟那樣溫柔,直接敲了門板。
今夜這是怎麼了?
既靈疑惑地二度開門,就見家丁牙齒打顫,哆哆嗦嗦道:“法、法師,老爺請、請法師去茶廳說話。”
既靈滿腹狐疑,卻還是二話不說跟着家丁去了茶廳。
待到了地方,既靈才發現不是譚老爺找她,而是譚府全家出動,譚員外、譚夫人、譚世宗、譚雲山,悉數到齊,前二者坐於一進門正對着的主位,后二者則分坐於廳下左右兩側,肩膀正好對着門。聽見既靈進來,四人齊齊看向她。
既靈先喊了譚員外,而後依次和夫人少爺打了招呼,算是見禮。
譚員外的心顯然已經不在這上了,沒等既靈坐下,已迫不及待道:“我聽府里的下人說,妖星現形了?”
既靈有點明白被連夜叫過來的原因了。
之前的打鬥雖然短暫,但動靜可不小,中庭附近的下人們雖不敢上前,卻肯定也躲在暗處觀戰。至於后宅這邊,看不見妖,然而肯定聽得見“哭”,那詭異的叫聲順着夜風,不知幽幽飄了多遠。譚家人必然驚醒,而後再找來下人一問,發現妖星竟然真的現形了,自然心裏忐忑,要找她來問上一問。
“是的,”既靈如實回答,“就在府中花園,借水而來,又借水而遁。”
譚世宗輕哼一聲,旁人沒聽見,但既靈聽得清楚,然而的確是她沒把妖怪捉住,也不怪別人這般。
相比之下,譚員外對既靈恭敬許多,雖也犯嘀咕,但仍十分委婉:“聽說法師當時就在那裏?”
既靈點頭,坦誠道:“它比我想像得更厲害,是我大意了,還連累二少爺落了水。”
譚員外根本沒接有關兒子的話茬,只急切追問:“這到底是何妖物?”
既靈眉頭輕蹙,卻仍依問作答:“現在還不能確定,只知它半人半蛇,尤喜水行,所以我懷疑槐城的大雨也同它有關,因為只有水漲起來了,它才能夠藉著水……”
“那依法師看,它還會再回來?”譚員外不等聽完,便又用新問題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