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 47 章
此為防盜章,訂閱比例達60%即可觀看,防盜時間為36小時。
既靈只當譚雲山眯了一個下午,不知道他這些心思,但卻很默契地也想到了同樣問題,所以一下午的出出進進里,她不止上街購置用具,園內布下陷阱,也連帶着把譚府四周的街道人家都探查了個遍。
這一查,就發現蹊蹺了。
雨已停了幾日,雖然天沒晴,日頭沒出來,但水已在往下退了,只是退得非常緩慢,所以最初的一天半日裏看不太明顯。但如今幾日過去,譚府周圍的幾戶人家都陸續見了地面,偶有積水,乾涸也只是時日問題,至於遠一些的槐城客棧那邊,昨日便洪水盡退,可正常行路了。
然而是譚府,卻不是這樣。
首先,它的水退得就比旁處慢,及至昨日,花園裏的水才退到露出幾塊零星地面,同周圍地勢相近的人家比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其次,昨日妖怪現身復又逃竄后,園內的水不退反升,而今又能行船了。
種種跡象都標明,那借水而行的妖怪已經鎖定譚家,故而再不用搞水漫槐城那麼大的動靜了,只要譚家裏有水,它便能來。
或者說,它已經潛伏在了譚家這片汪澤里,伺機而動。
既靈看向已經桌案那邊已經迷迷糊糊又睡着的譚雲山,覺得還是不要拿這些猜測來折磨他了。
夜幕降臨,譚雲山也悠悠轉醒。
既靈坐在窗邊,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麼。譚雲山想叫她,嗓子卻幹得發不出聲音,幸而桌案上的“血盞”已撤,不知誰放上新的茶壺和茶杯,裏面滿滿清水。
譚雲山將茶杯取過來,先小心翼翼聞了一下,確定沒什麼怪味,又小心翼翼舔一下,確定是清水,才一飲而盡。
喝得太急,以至於喝完之後,才品出點……甜?
“醒了?”既靈聽見聲音,回過頭來。
“嗯。”譚雲山輕應了聲,然後像為了驗證似的,又倒一杯水,咕咚咚喝光,末了疑惑看向既靈。
既靈被他蒙頭蒙腦的神情逗彎了嘴角,淡淡道:“加了點蜂蜜。”
譚雲山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會影響精氣嗎?”說完就後悔了,連忙找補,“反正我已經喝了,你別想讓我吐出來。”
既靈沒想到他已如此進入狀態,第一句竟然是關心“誘餌還純不純”,聲音難得有一絲柔和:“一點點,沒事的。”
譚雲山放下心來,與此同時感覺力氣也恢復了一點,不知是蜂蜜真有奇效,還是心理作用。
“我們什麼時候行動?”趁着感覺還不錯,譚雲山主動詢問,生怕過這村就沒這店了。
“再等一刻鐘,”既靈又轉頭看窗外的天,良久,道,“月亮就要升到最高了。”
一刻鐘后,譚府中庭花園。
譚雲山站在飛檐亭下的迴廊上,有些猶豫道:“就算是個傻妖怪,明知道這裏有埋伏還要再來,那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坐同一個地方當誘餌,是不是也太不尊重人家了?”
既靈深以為然:“所以這次我們不上亭。”
譚雲山意外:“都來到這裏了,不上亭去哪兒?”
既靈側目眺望迴廊欄杆之外。
譚雲山順着她的目光……
“別告訴我你要讓我跳到池塘里!”
既靈重新看向他,想起了曾經對方講過的那句動人的話:“不用非得說,你懂我。”
什麼叫自己給自己挖坑,跳進池塘里的時候,譚雲山就明白了。
“要泡多久……”剛下水已經冷得打顫,譚雲山沒信心能堅持太久。
既靈當然清楚他的身體情況,故而在迴廊里預備齊了擦身的乾燥手帕,還有幾套厚衣物:“覺得受不了了就上來,緩一緩再繼續,千萬別硬撐。”
譚雲山想說我已經硬撐了四天三夜了,但見既靈一臉真心關切,又把那調侃咽了回去。
既靈想到什麼似的,又補充:“還有一點,不要……”
“不要漂過細麻繩。”譚雲山已經能把既靈這句叮囑背下來了。
左右三丈外,各有一根細麻繩分別栓在迴廊欄杆上,而後麻繩自欄杆這邊綳起,貼着水越過池塘,分別綁在對岸的兩塊石頭上,看起來就像是用麻繩在池塘中分割出一道矩形的狹長空間,而浮在其中的譚雲山,則被要求不可離開麻繩所圈的範圍。
他沒問既靈緣由,不是不好奇,只是沒什麼力氣問,當然也怕問出什麼兇殘計策,嚇着自己,不如當一個無知而幸福的誘餌。
那廂既靈已經躍上飛檐亭。
譚雲山閉嘴凝息,儘可能不再浪費體力,只以最小的動作保持身體平衡,不至下沉。
一刻鐘。
兩刻鐘。
三刻鐘。
整個花園裏一片死寂。
既靈坐在飛檐亭上,花園一切盡收眼底,凈妖鈴已握了許久,手心滿是汗。
譚雲山感覺自己的腦袋開始發木,思緒已然有些遲緩,牙齒不住地上下打架,想抬頭看既靈,卻只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他知道自己必須上岸了,再下去,不用妖怪,他就已經……
咕嚕。
身前忽然翻出的一個水泡打斷了譚雲山的思緒。
本就已經冷透的身體,瞬間結冰。
他想抬頭喊既靈,嘴唇未動,水裏已經先他一步傳出讓人不寒而慄的嬰兒啼哭——
“嗚哇——哇——”
下個瞬間,譚雲山被猛然拖入水底!
就在同一時間,凈妖鈴已騰空而起,衝著水下黑影伶俐而去!
而既靈則在凈妖鈴出手的剎那,躍下飛檐亭,以腳下生風的速度朝前狂奔!
隨着她的奔跑,月色將一道長長的影子映到地面。那是一條粗麻繩,早在既靈坐上飛檐亭時,已經纏繞在臂彎,如今隨着她的飛奔,粗麻繩也隨之繃緊,並在她用力向前的極速移動中越來越長。
連帶着,池塘里也好像有黑影漸漸浮起……
“嘩啦——”
譚雲山終於出水。
只是並不是孤身一人,而是跟妖怪一起。
岸上的既靈跑開很遠,但實際上對於譚雲山來講,只是一瞬——入水,觸底,被兜起。
原來既靈早在水底鋪了網,只待妖怪自己進來,當然整個池塘那麼大的網實在有難度,故而才把他圈了起來,所謂範圍,自然也就是網的範圍。
這一次譚雲山藉著月光,把妖怪看了個清清楚楚。
人身,蛇尾,背生雙翼,一頭赤發,眼珠窄成一道豎線,不,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是蛇……
譚雲山後悔了。
他是想把妖怪看得清楚,但也不用清楚到每一根頭髮絲,所以……沒必要把他倆兜在一個網裏吧!!!
眼下他倆一同被網兜提起,臉與臉之間只有一個巴掌的距離,妖怪吐着信子的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啃上他!
譚雲山拼勁全力後仰躲避,整個身體這輩子沒如此柔韌過!
千鈞一髮之際,斜上方忽然飄過來一片黑影,沒等譚雲山看清楚,刺目的銀色光芒陡然亮起,不僅籠罩了整個網兜,更是將花園映得猶如白晝!
妖怪發出一聲怪叫,下意識轉頭躲避光芒,並企圖掙扎出網。
眼看網兜已經被它撕出一個口子,譚雲山不知哪來的勇氣和體力,一把過去用胳膊勒住它的脖子。
妖怪低頭就是一口!
譚雲山下意識咬緊牙關,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疼痛,凈妖鈴卻更快一步俯衝下來穩准狠地砸上妖怪腦袋!
譚雲山清晰記得第一次看見凈妖鈴時,這法器變化起來足有多半艘小船那麼大,可今次這法器只有頭顱大小,所以砸中妖怪,卻半點波及不到他。
妖怪最終也沒咬上譚雲山。
因為被凈妖鈴砸中的瞬間,它怪叫一聲,驟然縮小,竟變成了一條小臂粗細的蛇,但與尋常蛇仍不同,七寸處生有一雙薄如蟬翼的翅膀。
譚雲山瞬間領悟,這是它的原形!
眼看妖怪就要從拳頭大的網孔中溜走,譚雲山情急之下大叫出聲:“別讓它跑了——”
“放心,”既靈的聲音竟在近處,“它跑不了。”
譚雲山循聲抬頭,只見既靈輕盈立於網兜的一根索繩之上,凈妖鈴已回,但不是回到她的手中,而是回到她的身邊,穩穩浮空,至於她手裏則不知何時多出一個金色物件,形狀像燈籠,但卻比普通燈籠小太多,只手掌大,上面拴着金絲繩。
既靈單指穿過金絲繩,將這物件輕巧提起,口中念念有詞。
怪蛇的半條身子已滑出網兜,譚雲山心中着急,又不敢打斷既靈。
怪蛇已經完全滑出網兜,以極快的速度往下落。
譚雲山雖不懂捉妖,但通過這幾天的經歷也知道,斷不可讓此妖入水,否則今夜又要白折騰!
幸而“搭檔”心中有數,就在怪蛇即將沾水的一剎那,那疑似燈籠的物件射出凌厲金光!
譚雲山不知道那是什麼法器,但直覺怪蛇此次必定難逃一劫……
“嘩啦——”
“妖孽哪裏跑——”
突如其來的巨物出水聲和怒吼,蓋住了怪蛇落水的小小“撲通”,也擋住了既靈“燈籠”里射出的金光。
確切地說,那金光一點沒浪費,全刺他背上了。
這位從水底下冒出來的不速之客看起來約有三十五六歲,高大健壯,虎背熊腰,頭髮短得像胡茬,乍看還以為是光頭,一張臉很是端正,但濃眉厲目,自帶威嚴,只是一身不知怎麼拼湊起來的毫無統一的衣衫,讓這種威嚴蕩然無存。
目測,這位應該不是妖,因為被金光刺中后,他只是回頭一臉納悶兒地問:“什麼東西熱熱乎乎的?”
網兜里的譚雲山一頭霧水。
繩索上的既靈一口老血。
“妖怪呢?”不速之客還問呢,看着他倆,一臉無辜。
既靈收回法器,默默走到譚雲山面前,割開網兜,放出搭檔。
譚雲山費勁巴拉爬出網兜,原本想學着既靈那樣沿繩索走回去,後來猶豫片刻,還是乾脆利落跳入水中,游上岸。
不速之客從水中躍起后就踩在了網兜的另外一根繩索上,這會兒不見妖怪,只見兩個怪人,也一片茫然,而且怪人們還不答話,這更讓他焦躁,但對着陌生人又不好發火,只得耐着性子再度出聲:“敢問二位,這是哪裏?還有剛才是否看見過一個半人半蛇的怪物?”
既靈想緩緩再來和這位不請自來的“同行”好好說道說道,畢竟捉妖遇見同行不是新鮮事,但被同行坑得這麼慘,還是頭一回。
可譚雲山等不及了:“這裏是槐城譚府,還有你說的妖怪我們見着了,而且差一點就要捉住了。”
譚雲山難得有了脾氣,實在是餓了這麼多天,眼看就要成了,結果功虧一簣,聖人也得摔茶碗!
“槐城譚府?”不速之客愣了下,隨即撓撓頭,意外地嘀咕,“我到城裏來了?”
譚雲山深吸口氣,又慢慢呼出,最後幽幽一嘆:“這位兄台,你連自己在哪裏都不清楚,就別干捉妖這麼危險的事兒了,為什麼一定要為難自己,又牽連別人?”
不速之客皺眉:“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如果你不出現,我們就把妖怪捉住了。”既靈終於緩過勁來,無奈開口。
片刻之後,譚府後宅。
蛇妖已經被傷得現了原形,短時間內再無可能吸人精氣,故而終於不用繼續做誘餌的譚雲山左手饅頭右手餅,嘴裏麵條眼睛還盯着桌上的粥。
不速之客神情複雜地看了他半晌,終沒忍住,抬頭問既靈:“就不能給他點菜嗎?”
既靈沒料到對方的第一句話是這個,忍俊不禁:“沒事兒,他現在吃什麼都是山珍海味。”不過話是這麼說,手上卻還是把被譚雲山死死抓着的饅頭和餅給奪過來了,末了對着一臉哀怨的譚二少道,“先喝稀的。”
一眼沒照顧到,譚雲山差點把后廚能搬的都搬來,但實際上,久餓之人是不能立刻大開吃戒的,必須從稀的一點點來。
“我叫馮不羈,修行之人,順便也捉妖。”等半天沒等來詢問,不速之客只好自報家門。
既靈點點頭,對於他的身份倒不意外。
剛喝了一口粥的譚雲山差點嗆着,狐疑看過來。馮不羈,這是真名還是諢名啊……
馮不羈壓根兒沒接收到譚二少的視線,他正上下打量既靈呢,末了心中有了數:“同行?”
既靈點頭,與此同時,將自己和譚雲山的名字報上,又把之前發生的種種簡單講與馮不羈聽,當然重點是今夜,他怎麼橫空出世攪了他們的必勝之局。
馮不羈聽完,懊惱地一拍大腿:“哎,我一捉妖的竟然幫妖怪跑了,這說出去得讓人笑掉大牙!”
拍是真拍,罵也是真罵,不用既靈聲討,這位已經把自己定了罪。
顯然,這是個性情中人。
既靈喜歡直來直去,既然對方這樣坦蕩,再追究過去的對錯也沒任何意義,倒不如往前看:“你剛剛說此妖叫應蛇?”
先前雖然是既靈給馮不羈講今夜之事,但後者也時不時搭兩句話,言語之間,便透出了這個名字。
馮不羈聞言點頭:“對,應蛇,而且此妖並不是普通的妖,是上古五大妖獸之一,人身蛇尾,叫聲如嬰孩啼哭,能招大水。半月前槐城剛下暴雨的時候,我正好在城郊,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後來在護城河裏發現此妖,幾番纏鬥,還是讓它溜了。之後我就一直在城郊尋它,直到今天,又在護城河裏找,竟不知不覺順水游進了城。我在水底下,也看不見上面,這不就一路游進這裏了,要不是你們在上面鬧出動靜,我還傻頭傻腦繼續瞎游呢……”
譚雲山:“你是一路從水底游過來的?像魚那樣?”
既靈:“上古五大妖獸?”
譚雲山:“人怎麼可能做到呢?”
既靈:“上古妖獸為何會在槐城?”
譚雲山:“等等,現在還有洪水能從護城河直通我家?”
既靈:“不對,上古妖獸聽起來就很不得了怎能那樣輕易就被我打回原形呢?”
譚雲山:“兄台……”
既靈:“同行……”
“咱能不能一個一個來!”馮不羈頭痛欲裂,恍惚間還以為自己面對的不是兩個人,而是二百個人,心說難怪他倆能一起捉妖,真合拍。
譚雲山和既靈不約而同閉嘴。
馮不羈不太放心道:“沒其他問題了?”
二人一齊點頭,無比乖巧。
馮不羈長舒口氣,找到些許前輩師兄的自信:“老弟你繼續喝粥,姑娘你繼續喝茶,至於你們剛剛問的問題,咱們逐個來說道。”
“先來你的,”馮不羈看向譚雲山,說開始就開始,“我確實是一路從水底游過來的,因為我會閉氣之術,可在水下閉氣幾個時辰。至於現在是否還有水路能從護城河直通你家,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有,但具體怎麼通的,我不清楚,因為我全程都在水底下,等浮上來的時候,已經在你家池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