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天色尚早,但內院裏頭已經有小丫鬟在打掃。又落了一夜的雪,垂檐房廊上積了厚皚皚一層,滴滴答答的往下砸着水珠子。老婆子領着小丫鬟手持竹竿,正在將瓦檐處的厚雪撥下來,生怕厚雪積壓,將這久未修繕的春悅園給壓塌了。
西廂房處,白娘站在朱窗處往正屋的方向瞧,眼底泛青,一看便知未睡好。
梓枬穿過甬道,端着洗漱用具進屋,先是重新撥了炭盆,然後才進到左室。左室內熏香已滅,門窗緊閉,側邊一張拔步床被帷帳遮的嚴嚴實實的不露一絲縫隙。
看到毫無動靜的拔步床,梓枬面露擔憂的上前輕喚,“大奶奶?”
昨晚上蘇霽華“落了水”,梓枬生恐她發熱,一夜都沒怎麼睡好,今日一大早便起身過來了。
“無礙,我再睡會兒。”帷帳內傳出蘇霽華略微細啞的惺忪呢喃。
梓枬應聲,躬身退了出去。
帷帳內,蘇霽華瞪眼看向面前的天闕,抓着小衣錦被,一張臉紅的幾乎能燙熟生雞蛋。
蘇霽華穿着細薄褻衣褻褲,貼在身上,豐肌艷骨,自有風情。胸前沾着奶娃娃的口水,濕了一塊,被她用錦被擋了,但在男人的目光下,那羞恥感卻愈發強烈。
奶娃娃嘬着嘴,睡得正香。
左室的朱窗突然被打開,賀天祿翻身進來,因為不熟悉地形,差點撞到放着洗漱用具的架子。
“二舅舅,宮內急召。”被銅盆內的水打濕了短衫的賀天祿面色有些難看。
天闕躺在帷帳裏面,還在盯着蘇霽華看,眼神晦暗,饒有興緻。
蘇霽華面色更紅,她咬牙,鼓着氣推了一把天闕的胳膊。頂着那人的眼神,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
天闕的胳膊撐在軟枕上,被蘇霽華輕輕那麼一推,卻往旁邊歪了下去,然後穿着寬袍的修長身體一滾,徑直出了帷帳。片刻后,蘇霽華聽到朱窗被關緊的聲音,人應當是走了。
厚實的帷帳被撞得漾出一層波浪紋,垂順細滑,銀鉤與玉環相撞,發出清脆聲響,片刻后恢復平靜。
男人走了,蘇霽華松下一口氣,她捂住臉蜷縮在床腳,覺得自己這幾日過的真是跌宕起伏。
屋外,梓枬聽到左室內的動靜急匆匆進來。“大奶奶,可是起身了?”
蘇霽華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奶娃娃,抬手撥開面前的帷帳,露出一張尚帶紅暈的白皙小臉。
披散着垂髮的蘇霽華沒了平日裏厚重的髻發,身穿素白褻衣褻褲,身形纖細的半露在帷帳內,露出一截玉足,雙眸泛着水漬,濕漉漉的更顯出幾分稚嫩。
梓枬頓了頓神,上前服侍,看了一眼熟睡的奶娃娃,壓着聲音道:“大奶奶,奴婢聽剛才有婆子來說,咱們李府門口來了人尋這孩子。”梓枬抬手指了指那奶娃娃。
“既有人來尋了,確實了消息就放回去吧。”蘇霽華不在意道。按照蘇霽華的猜想,這奶娃娃怕真是白娘與李錦鴻的孩子,偏就這麼巧,她救的人是她厭惡至極之人的孩子。
可是誰讓稚子無辜呢,她也不是睚眥必報之人。不過如果能從這奶娃娃身上找到李錦鴻的線索,那也不枉她白救人。
梓枬替蘇霽華將木施上的襖裙取下,猶豫了下后道:“大奶奶,那來尋人的,也是個孩子。”
*
當蘇霽華看到那被朱婆子領到自己面前的男娃娃時,面色雖平常,但是心內卻有些煩躁。
如果說那女娃娃長相隨白娘,那這男娃娃的長相就隨李錦鴻了,不似八分也有五分。這李府的老太太和大太太難不成真當她是個睜眼瞎?還要讓她幫李家帶兩個外室子?
“這是咱們李家的大奶奶。”朱婆子交握着手跟站在自己身邊的男娃娃道。
前幾日朱婆子被蘇霽華罰跪了許久,寒冬的天,直到現在腿腳都不利索。若是往常,這怨她要顯在臉上,但現下朱婆子對蘇霽華頗有忌憚,所以只能將怨埋在心裏。
“帶過來做甚?”蘇霽華斂眉,語氣冷淡。
“大太太說看這孩子面相好,想起了大爺,想讓大奶奶暫養着,若是大奶奶不養,那便放到南禧堂去。”
蘇霽華的眉頭皺的更緊,她垂眸看向男娃娃。“你家裏頭的人呢?”
“這孩子是一個人尋來的,說家裏頭沒人。”朱婆子答道。
“我沒問你。”蘇霽華偏頭看了朱婆子一眼,眼波流轉間透出幾分厲色。
朱婆子縮了縮身子,往旁邊一站。
“哥哥……”被梓枬牽着從正屋厚氈處出來的奶娃娃梳着兩個小髻,顛顛的朝男娃娃跑過去。
男娃娃伸手將女娃娃摟進懷裏,動作雖笨拙,但卻十分輕柔。
“大奶奶。”梓枬將手裏的袖爐遞給蘇霽華,然後又替她披上了大氅。
今日是陰天,層雲密佈,積雪未消,風裏頭都夾着寒意。蘇霽華目光冷淡的盯着男娃娃看。
男娃娃大致只有五歲,但一張小臉卻板的死緊,只有在看向懷裏的女娃娃時才會露出一點笑意。眉眼與李錦鴻相似的太多,蘇霽華看着不喜。
“這孩子大太太若想留在南禧堂那便留吧,不過這女娃娃我要了。”蘇霽華話音剛落,便見那男娃娃緊摟住懷中女娃娃,一臉敵意的看向她。
“愣着做什麼?還不替大太太將人送去?”蘇霽華斂眉看向一旁的朱婆子。
朱婆子神色怔愣的站在那處,面露難色。大太太是以為這蘇霽華會留着兩個孩子在春悅園的,卻沒想到竟只留一個……
“哥哥……”女娃娃似是聽懂了蘇霽華的話,奶聲奶氣的指了指男娃娃,然後又指了指蘇霽華,露出一個傻兮兮的笑。“阿娘。”
女娃娃聲音甜膩,奶氣的很,蘇霽華聽得心尖一顫,卻硬生生的別過身體。
西廂房處,朱窗被推開,露出一條細縫,一隻素手抵在窗欞處,暗暗攥緊。
“大奶奶,您看這兄妹情深的,您不若留兩……”朱婆子期期艾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蘇霽華給打斷了。
“梓枬,把人抱進去。”蘇霽華聲音清冷道。
“是。”梓枬應聲,將女娃娃從男娃娃懷裏搶過來抱進正屋。女娃娃撕心裂肺的哭着,整張小臉都憋紅了,小胖手和小胖腳胡亂蹬着,身上的襖裙都被扯亂了。
蘇霽華冷眼看着,男娃娃僵直着身體站在那裏,任憑朱婆子拉扯就是不動。
“行了,他要站就站吧。”蘇霽華抬手揮開朱婆子,轉身進到正屋。
朱婆子本也不想管,再加上蘇霽華髮話,當即便甩手去了。
正屋房廊外,風雪寒霜,身形纖瘦的男娃娃站在那裏,聽着裏面傳來的奶哭聲,眼眶微紅。
“吱呀”一聲,西廂房的門被打開,白娘左右四顧,見無人,便趕緊捂着男娃娃的嘴給領進了自己的屋子。
蘇霽華隱在厚氈處,看到內院裏頭的動靜,唇角不可見的輕勾起。
左室內,梓枬將女娃娃放到榻上,拿了撥浪鼓出來與她。女娃娃盤腿坐在榻上,露出兩隻穿着羅襪的藕狀小腳,一邊哭一邊搖撥浪鼓,還企圖去抓榻旁的糕點。
糕點冷硬,梓枬無奈,只能給女娃娃端了碗溫奶來。
女娃娃攥着手裏的撥浪鼓,卻不食溫奶,而且越哭越起勁,抽抽噎噎的幾乎要哭昏過去。
撥浪鼓的聲音和那奶哭聲混雜在一起,吵鬧的厲害。蘇霽華揉着額角進到左室,她撩裙坐上榻邊,女娃娃可憐兮兮的癟嘴喊,“阿娘。”
仰頭看向蘇霽華的奶娃娃一臉的眼淚鼻涕,整張小臉哭的漲紅,確是沒有平日裏乖巧可愛,不過看着較可憐就是了。
替奶娃娃擦了眼淚鼻涕,蘇霽華接過梓枬手裏的溫奶,手持湯匙餵給女娃娃。
女娃娃登時乖巧張嘴,“啊啊”的把溫奶吞進嘴裏,然後噘着小嘴跟蘇霽華撒嬌,“阿娘,燙,燙。”
奶娃娃有雙好看的眼睛,濕漉漉水霧霧的,不似白娘,反倒更像蘇霽華。怪不得羅翰會調笑說這孩子是蘇霽華自個兒偷着養的。
“要阿娘呼呼。”
蘇霽華無奈,只能吹涼了以後再餵給她。
吃了溫奶,又哭累了,女娃娃迷迷糊糊靠在蘇霽華懷裏睡過去。蘇霽華垂眸看着那臉上還掛着豆大晶瑩淚珠的奶娃娃,神色複雜。
這小東西莫不是個傻的,連阿娘都能認錯。
伸手掐了掐女娃娃的臉蛋肉,蘇霽華抿唇,幽幽嘆出一口氣。
*
夜幕降臨,春悅園內掛起了紅紗籠燈。
蘇霽華站在厚氈處瞧見西廂房內只點一盞油燈,光色昏暗的連人影都看不真切。
“大奶奶,用晚膳了。”梓枬上前,奇怪的朝着蘇霽華觀望的方向看了一眼。“您在瞧什麼?”
“不瞧什麼。”話罷,蘇霽華突然掀開厚氈往外去。
屋外晚風夜寒,夾帶細雪。
站在西廂房戶牖處,蘇霽華抬手,也不敲門,直接猛地一下就將房門給推開了。
屋內,白娘和男娃娃坐在一處,正在給男娃娃喂飯。
“大奶奶?”看到站在門口的蘇霽華,白娘趕緊起身行禮,“還望大奶奶莫怪罪,我瞧着這大冷的天,孩子一個人站在外頭,又凍又餓的便給帶了進來吃點東西,暖暖身子。”
言外之意便是蘇霽華心狠,連這麼一個小娃娃都不放過。
蘇霽華蹙眉,站在那處未說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梓枬的驚喚聲,“大太太?”
二門處,身披棗紅大氅的大太太被大丫鬟冬花攙扶着進到內院。大太太一向久居院落,難得走動,更別說是來蘇霽華的院子了。
“給大太太請安。”蘇霽華斂眉垂首,給大太太請安。
大太太站在甬道處,目光落在白娘身旁的男娃娃臉上,面帶深意。“聽朱婆子說,華姐兒只願帶那女娃娃?”
“我說實話,大太太莫怪罪。”蘇霽華微抬眸看向面前的大太太,“孩子吵鬧,我一個都不願帶,畢竟若是擾了相公,我是不願的。”
細細秀眉輕蹙,蘇霽華一臉哀色,似泣非泣的模樣格外惹人心疼。
大太太沉靜片刻,然後突兀道:“我瞧着這丫頭不錯,便讓她幫你帶着吧。”大太太說的是白娘。
白娘面色驚惶的看向蘇霽華,似乎欲解釋。“大奶奶,奴,若是大奶奶不願帶,那奴願……”
“既如此,那便我帶着吧。畢竟帶一個是帶,帶兩個也是帶。”蘇霽華聲音輕柔,面上笑容愈深。
這大太太和白娘打什麼主意,蘇霽華都清楚,但她就是不讓她們如願。
*
天寒,夜深。春悅園內寂靜無聲,萬籟俱寂。
“吱呀”一聲,正屋左室的朱窗內掀開,一道身影翻進室內,直接就掀開帷帳鑽了進去。
帷帳內,剛剛沐浴完的蘇霽華正準備歇息,卻是冷不丁的被人捂住了嘴。
身後傳來清雅的熏香味,帶着寒梅冷香,充斥在溫暖的帷帳內,與女兒香混在一處,細膩糾纏。
蘇霽華的肌膚貼到那人身上的襖袍,冷冰冰的帶着雪渣子,凍得她渾身發顫。
“噓。”男人溫熱的吞吐氣息貼在蘇霽華耳旁,帶着急促的喘息。“老子今天不跟你睡覺,老子是來跟你談一筆生意的。”
聽到熟悉的聲音,蘇霽華冷靜下來。她扯了扯天闕的寬袖,那人便放開了她,但指尖卻似有若無的往她唇上擦了一把,冰涼涼的帶着一股子甜膩味,就像是加糖后煮爛了的甜豆沙。
“別說,你小廚房做的豆沙糯米糕味道確是不錯。”天闕捻了捻指尖,彎腰躺倒在被褥上,渾身濕冷的帶着小廚房的煙火氣。
蘇霽華攏着錦被轉頭看向那人,漆發玉面,雙眸通紅,一看便是這幾日都未睡。所以今日來尋她,應當是熬不住了。
“你尋我做甚?”別人找上門來,自是有事相求,蘇霽華佔主導權,說話語氣便生硬了些,但天闕哪裏是個會被威脅的主。他一挑眉,直接便拿出了不知從哪處搗鼓出來的銀剪子,對準了蘇霽華。
銀光一閃,蘇霽華面色煞白,原本為顯傲氣而伸長的細脖子一縮,瘦削雙肩往後一挪,鵪鶉似得當即就弱了氣勢。沒法子,她惜命,而這人看上去就像是個不要命的。
“我教你個法子去對付賀景瑞,三日後我要出來。”翻身坐起,天闕懶洋洋道。
“你就篤定我會放你出來?”蘇霽華攥緊錦被一角,一雙黑白分明的水漾眼眸看向眼前人。帷帳內很暗,只從朱窗外透進一些返照進來的素色白光,天闕盤腿坐在背陰處,整個人都被蒙上了一層暗影。
“老子不篤定。不過你若是不放老子出來,待老子逮到機會……呵。”天闕冷哼一聲,並未將最後的話說出來,但蘇霽華卻還是聽懂了那隱暗的威脅。
屋外風聲很大,朱窗大開,窗欞敲在邊牆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震的人不安生。
蘇霽華想起睡在外間的梓枬,生怕將人吵醒,趕緊起身下去將朱窗給關緊了。
朱窗一關,屋裏屋外只余滿腔溯風迴旋之聲,而屋內愈發暗沉,簡直可以用伸手不見五指來形容。
身後貼上一具溫熱身體,蘇霽華還站在朱窗處,被那人一擠,臉就貼上了窗綃。窗綃上帶着雪漬,冰涼涼的入骨,冷的蘇霽華齜牙咧嘴的直哆嗦。
天闕能在暗中視物,蘇霽華不能,她滿以為自個兒這副狗模樣誰都見不着,卻不想那人看了個一清二楚。
不過美人畢竟是美人,即便是這副模樣,依舊透出些嬌憨可愛來,特別是那嵌在窗欞和窗綃處被擠出來的臉蛋肉,軟綿綿白糯糯一團,恨不得讓人使勁攥上一把,留下些紅印子才好看。
“別動,我告訴你去威脅那賀景瑞的法子。”終於按捺不住捏上那塊臉蛋肉,天闕心尖痒痒,說話的聲音壓低不少。
蘇霽華靜撐在窗欞上,努力忽略那人的輕挑動作,洗耳恭聽。
“你可知曉,你那死鬼丈夫是怎麼從我管的軍隊裏頭逃出去的?”
天闕話音剛落,蘇霽華便猛地一下攥緊了窗欞,素白指尖幾乎扎破窗綃。她不是個笨人,天闕只說了這麼一句,蘇霽華便明白了。
賀景瑞管理的軍隊紀律嚴明,別說是李錦鴻這麼一個將軍,就是小兵小卒都沒一個能逃出去的。所以李錦鴻之所以能逃走,其實是賀景瑞在暗中放水?
“李家那老頭子曾經救過賀景瑞,賀景瑞為了還那老頭子的情,就放了他兒子。”見蘇霽華明白了,天闕便繼續慢悠悠道:“小寡婦,知道該怎麼辦了吧?”
天闕生性劣根,他的法子很明朗,讓蘇霽華拿這事去威脅賀景瑞,畢竟那賀景瑞是個君子,你誤了人家的一生,就賠人家一生,沒什麼可爭辯的,但蘇霽華卻反倒顯出幾分猶豫。
她想起那人風光霽月的好模樣,又想起自己那些齷齪手段,自慚形愧。
其實這事,說到底根本就不關賀景瑞的事,因為不管李錦鴻死不死,她的處境也不會好多少。
“聽到沒?”白玉左耳一痛,被那人拉扯住耳骨使勁往外扯,蘇霽華鼓着臉氣悶。腦子裏面那個風光霽月的人一下便變了形,化成了惡鬼。
“聽到了。”蘇霽華囁嚅着聲音,把自己的耳朵收回來,然後撫着那被扯痛的地方使勁揉了揉。
白玉小耳被掐紅,帶着細膩粉嫩,粉中透紅,上好瑪瑙似得細薄好看。
天闕眯眼,下意識的往前湊,覺得剛才沒吃小廚房的那盤子豬耳朵真是有些可惜。
正當蘇霽華髮愣間,面前的朱窗卻是猛然一震,若不是身後的天闕扯着蘇霽華躲得快,那蘇霽華這張臉就不用要了。
緊閉的朱窗再次大開,似老弱病殘般的在風中“吱呀”作響,就像是老人最後的苟延殘喘。
賀天祿站在朱窗前,目光往屋內瞟,看到壓在天闕身上的蘇霽華,抬腳一跳便進了屋。
“二舅舅。”少年略帶稚氣的聲音透過風聲傳進來,卻不似常人般縹緲,反而帶着武人的平穩氣息,聲聲句句清晰入耳。
天闕眯眼躺在地上,身上軟綿綿的癱着受驚不小的蘇霽華。
剛才天闕是扯着蘇霽華的綬帶往後拉的,她被勒的厲害,現在腰還疼的很,連喘口氣都刺啦啦的疼。
“行了行了。”天闕雙眸一閉,長腿一蹬,直接就癱在了地上,然後瞬時入睡。
賀天祿也不客氣,拎開蘇霽華就把天闕扛上了肩。
別看賀天祿身量瘦削,年紀小,但畢竟是習武之人,力道足,帶着一個身高腿長的天闕依舊如履平地般的跳出了蘇霽華的屋子。
只可憐那扇朱窗,被這兩個野蠻人來來去去的給蹬得都是腳泥印子。
看着賀天祿破布似得扛着那幾乎要頭着地的賀景瑞走遠,被卷進來的冷風吹得渾身發顫的蘇霽華趕緊起身去將朱窗關好,卻不想那朱窗這般不禁用,剛剛動上一點就砸了半扇下去,只留下一個光禿禿的窗框子。
春悅園本就是箇舊院子,今年天又冷,木製的窗子被凍壞了,開開回回的就壞了。
動靜太大,梓枬終於點燈過來了。
“大奶奶,您這是……”
蘇霽華仰頭看天,即便渾身被凍得哆嗦,也不露半點怯,只意味深長道:“我在賞月。”
梓枬朝窗外看了看,“大奶奶,今夜沒月亮。”
“……梓枬,你還小,不懂。”
“大奶奶,您忘了,奴婢年長您一歲。”
蘇霽華:……還是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