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身子顫了顫,梅凈雪低着頭,腰背卻是依舊挺直,「妾身有負爺的厚望。」
顧懷柔跌坐了下來,怔愣地看着梅凈雪好一會兒,突然就像瘋了似的朝她撲過去,掀開自己頭上的黑紗道:「夫人啊!溫和寬厚的夫人啊!你看看妾身這張臉!妾身從未得罪過您,您為何要對妾身下這樣的狠手?」
旁邊的丫鬟連忙攔着她,沈在野伸手就將她抱住,蓋上她的黑紗,低聲道:「你冷靜一點。」
「您讓妾身怎麽冷靜?」顧懷柔哭得凄慘,抓着沈在野的衣襟道:「妾身不只想在晚上看見您啊,妾身想一直看着您,哪怕您以後不會再喜歡妾身了也沒關係,可是現在呢?妾身根本沒有臉看您!」
姜桃花一愣,沈在野也是一頓,拍着她的肩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怎麽交代?拿什麽能換回妾身的臉?」顧懷柔咬牙切齒地看着梅凈雪道:「她死了我的臉都好不了!」
正室夫人,又是奉常家的嫡女,自然是不可能讓梅凈雪為這點事去死的。姜桃花抿唇,伸手將她從沈在野那兒拉過來,小聲道:「你先冷靜一下,聽爺說。」
顧懷柔大哭,抱着姜桃花哭得身子發抖。
沈在野看得皺眉,負手站在屋子中間想了好一會兒,最後道:「梅凈雪失德,戕害人命,不堪再為主母,先貶為姨娘,關在凌寒院反思,等我與梅奉常和顧宗正見面商議之後,再行定罪。」
梅凈雪身子晃了晃,紅着眼抬頭,「爺覺得這院子裏,有比妾身更適合做正室的人?」
她父親可是九卿之首!沈在野不傻,為何要因為顧家那樣的小門小戶跟梅家過不去?她的正室之位一旦沒了,父親豈會善罷甘休?
姜桃花一臉平靜地看着她臉上略微猙獰的表情,心想梅凈雪也算是個會猜男人心思的女人,只可惜沈在野不是一般的男人,她知道的事情也有限,才會以為靠着父親就能免罪。
然而,沈在野是必定會連梅奉常都一起動的。
「你手段如此狠毒,還能居正室之位?」沈在野搖頭,「好好反省吧。」說罷,又看了顧懷柔一眼,「你也別太難過了,姜姨娘會幫你繼續找葯的。」
顧懷柔心裏哪能不怨?自己成了這樣,梅凈雪還能好好的,叫她心裏如何好受?
然而她也知道,這後院裏的事牽扯太多,沒那麽簡單,相爺願意為她討個公道,就已經是難得了。
「妾身明白了。」抹了抹臉,她轉身就走。
姜桃花伸手沒能拉住她,只能看着沈在野嘆氣,「爺還是多勸勸顧姨娘吧。」
「放心。」沈在野抿唇,「今晚我會去溫清閣的。」
說是他去,最後還不是徐燕歸在操勞?姜桃花撇嘴,看了看神色有些扭曲的梅凈雪,趕緊提着裙子跑了。
【第六十七章姜桃花的往事】
幾個動手的家奴被沈在野趕出府,漣漪的「家人」也被打發了出去,等處理好這一堆的事情,沈在野就黑着臉站到了姜桃花面前。
「你跟徐燕歸還一直有來往?」
姜桃花眨眼,「爺怎麽會一來就問這個?就算不問妾身是怎麽做的,好歹也問問妾身接下來想干什麽吧?」
「你那點心思,我會不知道?」伸手把她拎起來,沈在野眯眼道:「今日來的漣漪家人,手心手指都有繭,氣息平穩,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還頗有江湖氣息,你別告訴我這是你自己找的人。」
乾笑兩聲,姜桃花抱着他的胳膊道:「是徐燕歸給的人啊,妾身足不出戶的,去哪裏找這些人?爺既然看出來了,怎麽不怪妾身陷害夫人?」
沈在野嗤笑,「她若真是冤枉的,就不會是那樣的表現了,你擺明了在詐她,她也沒反應過來,就這麽稀里糊塗地認了罪,說來也是愚蠢。」
「爺好厲害哦!」姜桃花搖着尾巴道:「這都被您看出來了。」
「少來這一套!」沈在野瞪她,「你和徐燕歸到底怎麽回事?」
上次才警告過他,看來是沒什麽作用啊。
姜桃花小心翼翼地道:「徐先生好像對顧姨娘有那麽點意思,先前跑來跟妾身說想幫顧姨娘,妾身自然就和他分工合作了,爺不知道這事兒?」
沈在野錯愕,眼裏滿是震驚地看着她,「徐燕歸和顧懷柔?」
姜桃花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對啊對啊,他說想照顧顧姨娘一輩子的!」
神色微動,沈在野眯眼想了一會兒,轉身就往外走,看樣子是打算去找徐燕歸算帳。
拍拍胸口,姜桃花小聲嘀咕,「這不能怪我出賣他啊,他自己說沈在野不會拿他怎麽樣的。」
沈在野的確是不會拿他怎麽樣,但,兩人於這後院裏各取所需,一向都有一個默契,那就是別跟後院裏的女人有什麽牽扯,姜桃花說的若是真的,那徐燕歸就是越界了。
「你這什麽表情?」被人從房樑上拎下來,徐燕歸一臉驚恐地看着他,「又怎麽了?」
「你喜歡顧懷柔?」沈在野開門見山地問。
心裏一跳,徐燕歸一想就知道這話是誰說的,他哭笑不得地道:「哪有的事?我只是覺得她可憐,說以後會好好照顧她罷了,姜桃花做什麽添油加醋地告我的狀?」
認真地看了他一會兒,沈在野問:「你真的對她沒別的意思?」
「沒有沒有。」徐燕歸擺手,「天下美人那麽多,我都還喜歡不過來,她一個毀容的小可憐而已,我還能放多少心思在她身上?」
「那你怎麽把燕歸門的人借給姜桃花了?」
徐燕歸聳肩,「她說她需要啊,最近他們又沒什麽事干,我就讓他們來幫忙了。」
「也就是說。」沈在野皮笑肉不笑地道:「你還是私下跟姜桃花有來往?」
背後一涼,徐燕歸連忙用面前的桌子擋着他,乾笑道:「也沒什麽來往,就因顧懷柔的事兒跑了一趟……我什麽也沒做!」
「上次同你怎麽說的?」沈在野拍了拍自己的長袍,抽出腰間的軟劍來,朝他笑了笑,「看來不管用?」
「欸,你不能這樣的!」徐燕歸滿屋子亂躥,最後抱着房梁看着他道:「我為你辛辛苦苦做了那麽多事,你竟然為個女人這樣對我?」
說起做事,沈在野暫時把劍放了放,「梅奉常的把柄拿到了?」
「拿到了。」徐燕歸連忙點頭,「還有他夫人紅杏出牆在外頭養小白臉的證據,你要不要?」
眼裏起了一絲玩味,沈在野頷首,「你都拿到了,那自然是要的。可還有別的什麽東西?說出來讓我看看有沒有價值,再考慮是不是要放過你。」
有價值的東西?徐燕歸挑眉,「姜桃花在趙國的往事,你要不要聽?」
神色微動,沈在野將軟劍放回去,搬了凳子在梁下坐好,抬頭看着他道:「你查了這麽久才查到?說說看吧。」
「不能怪我慢,趙國離咱們這兒不是遠嗎?」徐燕歸翻身下來,輕飄飄地落在地上,「不過查到的消息都是千真萬確的,包括趙國皇室的各種秘密。」
「挑重點的說!」
被他吼得縮了縮,徐燕歸撇嘴,跑到旁邊去坐下,抱着茶杯道:「姜桃花原來有一門親事的,跟一個叫李縉的人,算是指腹為婚。」
沈在野一愣,眉頭瞬間皺了起來,「指腹為婚?那她為什麽還來大魏和親?」
「這個不能怪她,得怪那男人。姜桃花母后死得早,新後繼位之後,她就更加不被趙國皇帝重視。那男人為了榮華富貴,拋棄了她,娶了她即將被立為皇儲的長姊。」
「……」沈在野問:「你的意思是,姜桃花被他給拋棄了?」
徐燕歸點頭,「可以這麽說吧,聽聞她在趙國宮裏一直是跟宮女一起住在宮牆邊的,帶着她弟弟一起,日子過得不是很好,而李縉從來都是不聞不問,沒伸出過援手。」
臉色沉了沉,沈在野道:「這樣的男人,姜桃花還會惦記?」
「惦沒惦記我不知道。」徐燕歸聳肩,「但兩人感情曾經還是不錯的。」
他發誓,他真的不是在報復姜桃花出賣他,傳遞消息給沈在野本就是他的職責啊!阿彌陀佛!
沈在野垂了眼,手指微微捻着,不知道在想什麽。
許久之後,他又問:「如此說來,新后和她算是有舊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