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站住!」皇帝怒斥:「不準進來!」
護衛們一愣,腳步只是一頓,卻沒停,齊刷刷地就跨進了芷蘭宮。
瞳孔微縮,明德帝瞬間就當真明白了東宮的意思,看着雲震氣極反笑:「太子為何不親自過來?都敢逼宮了,還不敢露面不成?」
雲震沒吭聲。
這種時候,太子怎麼可能露面?他要的就是不被弒父篡位的污名所染。好乾乾淨凈地登基。今夜雪狼失敗了,那他就必須將皇帝圍死在這芷蘭宮裏,事後再將罪名推到別的皇子身上即可。
成敗在此一舉了。
「送陛下上路吧。」他道。
東宮護衛身披鐵甲,手持利劍,壓得只着錦衣的禁衛連連後退。穆無暇抽了禁衛的劍便擋在皇帝面前,劍指雲震,淡淡地道:「東宮護衛何其無辜,都是有父有母之人,你們一己私念,卻要他們無辜犧牲。甚至背上千古罵名?」
雲震抿唇:「卑職只是聽命行事。」
「那好。」長劍一劃,南王笑了笑:「本王若是取了你的性命,是不是就救了這些無辜的護衛了?」
心裏一跳,雲震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的人,又放了心:「王爺說笑,您這樣的年紀,還是去旁邊玩兒吧。」
他身前好歹也有一百護衛,南王不過十六歲,毛都沒長齊,那小手能拎起劍就已經很費力了吧,還想殺他?簡直是笑話!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笑出來,前頭一片殺氣陡然襲來!抬眼一看,南王竟踩着前頭護衛的腦袋。飛身而起,直衝他而來!
臉色一白,雲震慌忙抽刀抵抗,刀劍相碰,竟震得他虎口發麻。
好大的力氣!
穆無暇眼裏滿是堅決,抽劍便刺他要害,旁邊的護衛看着,居然也沒有一個主動上去幫雲震的。
「你……」雲震被擊得連連後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一時間也忘記命令護衛,得集中精神才能躲過他的長劍。然而他身上有鐵甲,雖然能護着他一些,但也更耗體力。南王身形靈活,轉挑他脖子和腦袋攻擊,打鬥不過三十招,他便累得脫了力。
「還不讓他們退下?」長劍劃在他的脖頸前頭,穆無暇沉聲道:「再進一步,你人頭落地!」
半跪在地上,雲震啞然失笑:「卑職今日來,就沒打算活着回去,哪怕您砍了卑職的頭,卑職也得下令——送陛下上路!」
愣住的護衛紛紛回神,繼續往裏走。穆無暇急了,反轉過長劍,用劍柄飛快地將雲震擊暈,然後殺出一條血路回到皇帝面前。
兩方人數差距懸殊,幸好雲震不省人事,剩下的護衛群龍無首,動作里滿是遲疑。皇帝大聲呵斥,他們一時也不敢真的衝進主殿。
穆無暇守在殿門口,誰若想沖他便斬了誰。然而到底年紀還小,體力也漸漸跟不上。役帥吉弟。
慶幸的是,半個時辰之後,沈在野和南宮遠帶着救兵回來了。
「臣等救駕來遲!」沈在野滿臉怒容,看着芷蘭宮裏的情況,揮手便道:「將亂臣賊子一律就地誅殺,留領頭一人問罪!」
穆無暇驚愕地看着他,沒想到他這時候會來,下意識地就道:「你想做什麼?」
沈在野滿臉沉痛地看着他身上的傷,一臉忠君愛國的表情,嚴肅地道:「微臣剛剛得知太子有弒君篡位之心,故而前來救駕!」
救駕?穆無暇眼裏滿是不信,剛想說你這是賊喊捉賊吧?結果身後的明德帝卻是萬分高興地道:「愛卿終於來了,有你在,朕就放心了!」
穆無暇:「……」
沈在野和南宮遠一共帶了三千人,很快就平定了宮裏的叛亂。皇帝整理了衣冠重新坐上主位,看着下頭跪着的人,咬牙道:「太子此番造反,簡直是罪無可恕,你們立刻將他捉拿歸案,判斬立決!」
眾人都是一愣,沈在野也有些意外:「陛下?斬立決……」
他不是一向最愛護皇子,有什麼罪都會輕饒嗎?這次竟然這麼果斷?
明德帝點頭:「這樣的皇子留下來,對朝廷,對朕都沒有絲毫的好處。他都敢弒父,朕為什麼不能殺子?立馬去辦!」
「臣遵旨。」沈在野應了,剛準備退下,皇帝又道:「南王今日有奇功,且英武不凡,超出朕之預料,朕打算封他為親王,丞相也一併擬旨吧。」
親王?沈在野挑眉,瞬間也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他這是被太子弄怕了,不敢再立儲君,說到底,穆無垠被判這麼重,還是因為他威脅到了皇帝的性命。在皇帝的眼裏,沒有什麼比自己更重要。
微微一哂,沈在野還是行禮應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穆無暇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很是複雜,一時間也想不明白今夜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在野什麼都沒有跟他說,但看那樣子又分明是什麼都知道的。他是不是成了他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了?這樣的感覺真是不太美妙。
天漸漸亮了,皇帝一夜未眠,等到了時辰,便直接起駕上朝。南王第一次有幸被帶進朝堂,看着陸續就位的文武百官。倒是有一種久違了的感覺。
「昨日宮中發生了大事,愛卿們可知是什麼事?」人都到齊了的時候。明德帝沉聲開口,一把就將手裏捏着的玉佛珠扯斷。碩大的玉珠瞬間朝台階下滾去,噼里啪啦的聲音響徹整個朝堂。
百官心裏都是一震,沒人敢吭聲,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消息靈通些的人更是汗流浹背,目光掃向平日太子的位置,那兒已經是南王在站着了。
最後一刻珠子停下來之後,沈在野終於出列,打破了死寂:「請皇上息怒。」
「息怒?」帝王站了起來,一步步地走下台階:「朕的皇宮裏,禁衛被別人調走,雪狼直接闖宮要咬死朕。甚至還有膽大包天的東宮護衛直接造反要謀害朕,丞相竟然叫朕息怒?!」
「哐!」御前放着的金龍雕像被一腳踹翻在地,巨大的聲響嚇得朝堂上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沈在野跪在最前頭,恭敬地道:「微臣徹夜審問,東宮護衛統領雲震已經認罪,但不肯說是何人指使。太僕秦升已經逃竄出宮,御林軍尚在追捕。」
群臣嘩然,東宮的護衛統領,還能是何人指使?他就算不招供,皇帝又不是傻子,還能不明白其中緣由?
「竟然會出如此荒唐之事!」御史大夫年立國皺眉看向沈在野:「敢問丞相,具體經過到底如何?」
沈在野垂眸道:「南宮衛尉昨晚收到聖旨。將禁衛都調去了皇后寢宮附近,曲幽宮的守衛也被人調走,太僕秦升控制雪狼襲擊芷蘭宮,幸得南王發現不對,帶了南宮衛尉回來救駕。然而東宮護衛統領雲震膽大包天,竟直接帶護衛逼宮弒君,慶幸援軍及時趕到,才沒能讓他們得逞。」
朝堂上一片震驚之音,梅奉常拱手道:「如此看來,倒像是太子要篡位弒父。可是陛下,太子已經是儲君,登基也是遲早之事,為何會鋌而走險,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
「這你就要問太子了。」皇帝冷哼,朝高德吩咐:「把人帶進來!」
高德應了,出殿宣旨,沒一會兒太子和雲震就一起被押在了御前。
「父皇!」穆無垠雙眼通紅,一到皇帝跟前便磕頭:「兒臣冤枉啊,兒臣昨晚一直在東宮,什麼都不知道!」
皇帝冷眼看他,氣極反笑:「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若是不知道,雲震他怎麼敢這麼做?」
雲震低頭:「回陛下,此事是卑職一人所為。只不過想讓太子早些登基。太子被蒙在鼓裏,的確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