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您忍着些。」醫女輕聲道:「奴婢會說些別的分散您的心,也讓您好過一點。」
「好啊。」桃花閉着眼睛道:「給我講講這府里的小道八卦也成。」
小道八卦?醫女拿了剪刀出來,一邊動手一邊道:「最近出了綠茗的事情,藥房這邊井然有序,倒是不曾有什麼趣事可談。只上回柳侍衣與顧娘子來找大夫,出門之後不知為何就爭吵了起來。」
感覺到一陣傷口撕扯的疼痛,桃花咬着牙問:「她倆不是多年的好友么?怎麼也會爭吵?」
「再好的朋友也沒有不吵架的,況且最近這兩位主子往來也少了,似乎生了嫌隙。」
桃花抿唇,她昨兒就在花名冊上找過柳氏的名字了。柳香君,當朝衛尉大人家的庶女,既然來相府當個小小的侍衣,想必在家裏也不是很得寵。
那日一見,柳氏口齒伶俐,說話也討喜,看起來比顧懷柔聰明些。桃花忍不住在想,最開始挑唆顧氏來她這兒吵的,會不會就是她?
想着想着,線就拆了一小半了,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真是疼得難受,細細痒痒又拉拉扯扯,還不如青苔給她一刀的時候來得痛快。
「你不如一下子扯出來吧!」桃花難受地道。
醫女嘴角微抽:「這個…一下子也是扯不出來的,娘子再忍耐一二。」
青苔瞧着也有些不忍心,正想再安慰她一番呢,就見外頭急急忙忙跑進來個丫鬟,張口就道:「李醫女快去溫清啊!」
線還有一半在肉里呢,醫女頭也沒抬:「等姜娘子的線拆完了再去。」
「上門來搶醫女是什麼道理?」青苔上前,不悅地攔着她:「你家主子急,我家主子就不急了?」
小丫鬟急得像是快哭出來了,直接跪下道:「府里其他的醫女今兒都不在,我家主子好像是…好像是身子不對勁了,只能讓醫女去瞧。奴婢也是一時情急,還請姜娘子體諒!」
只能讓醫女瞧?那就是女人的病了。桃花抿唇,聲音虛弱地道:「不是我不體諒,是我也難受着呢。」
青苔沒好氣地道:「主子您躺着就是,奴婢送她出去。」
說完,拎起小丫鬟就往院子裏一丟,嘭地一聲關上門,上了栓。
小丫鬟傻眼了,看了看主屋的方向,又有點膽怯不敢去,只能硬着頭皮跑回溫清去。
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桃花身上的線才算是拆完了。腰上一道疤,猙獰又難看。
「這可怎麼辦啊?」她很愁:「有什麼法子可以去掉嗎?」
李醫女溫和地笑道:「娘子多吃些豬皮一類的東西,好好養個幾年,能淡下去些。」
幾年?桃花嘆息,那就等於是得一直帶着它了。
正傷感呢,外頭突然吵鬧了起來,湛盧好像攔着什麼人,那人卻不管不顧地朝裏頭喊:「爺!出事了!您快出來看看啊爺!」
聲音聽着有些熟悉,桃花挑眉,捂着腰讓青苔開門。
沈在野正在休息,被這聲音吵着了,一臉不耐煩地打開門:「怎麼了?」
湛盧躬身站在一邊,柳氏臉上帶淚,一看見他就跪了下來:「爺,懷柔姐姐差點小產了啊!您怎麼半點都不着急?」
小產?沈在野一愣,側堂門口的桃花也是一愣。
她什麼時候懷上身子的?
柳氏哭得傷心極了,捏着帕子道:「方才姐姐想來要個醫女姜娘子都不肯給,現在好了,大夫過去才發現,懷柔姐姐可能是動了胎氣。」
「確診了么?」沈在野問。
「……還沒,大夫一直在看呢,說是時間太短了,有些不好把脈,可能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都沒確診,她怎麼知道差點小產了的?
桃花咋舌,慢慢走過來對沈在野道:「妾身的情況爺也清楚,並非妾身有意霸佔醫女,只是時候撞上了罷了。」
「我知道。」沈在野點頭,揉了揉眉心道:「既然這麼嚴重,那就去溫清看看吧。桃花,你也一併來。」
「是。」姜桃花應了,看了地上跪着的柳氏一眼。
柳香君慢慢起身,依舊在擦着眼淚,看起來像是擔心極了,才過來為自己的姐妹打抱不平。
然而,李醫女不是方才才說了,她與顧氏生嫌隙了么?這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地又是什麼意思?
沈在野走得不快不慢,柳氏在旁邊跟着,都有些急了:「爺,您不緊張么?一旦確診了,就是您的第一個孩子啊。」
「我不是大夫,緊張也沒用。」沈在野淡淡地道:「何況你也說未曾確診,若診斷出來不是,我豈不是要怪罪顧氏了?」
柳香君一愣,閉嘴退到一邊不說話了。
桃花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頭,心想這沈毒蛇也真夠無情無義的,自己的女人半點不在意也就算了,連孩子也不緊張。
他建府兩年,後院充盈,都一直沒子嗣。如今可能有了。就算是沒確定,也好歹激動一下吧?還跟個老大爺似的在這兒散步,心當真是石頭做的?
一行人慢悠悠地到了溫清,大夫上來就朝沈在野行禮,眉毛皺成一團地道:「老朽無能,暫時還看不出娘子到底是否有孕。」
「嗯。」沈在野在床邊坐下,看着顧懷柔道:「上一次侍寢是一個月前,日子不夠長,確診不了也是尋常。」
顧懷柔滿臉驚訝地看着他:「爺,您怎麼來了?」
「柳氏說你身子不對,便去臨武院請了我過來。」沈在野看着她,微微一笑:「現在好些了么?」
「好些了。」眉心微皺,顧懷柔轉頭瞥了柳氏一眼,又連忙朝沈在野道:「勞煩爺親自過來,是香君唐突了。爺切莫怪罪。」
柳氏站在一邊,委屈地道:「姐姐有喜,當妹妹的不過是為您抱不平罷了,爺怎麼會怪罪呢?」
這話說得,你來我往的都是刺兒啊。桃花連忙站遠了些,好奇地看着這倆人。
聽她們話里的意思,柳氏去叫沈在野,似乎不是顧氏的主意。柳氏擅自做主去臨武院哭鬧,而顧氏急於撇清,半點不想被她牽連。
有意思嘿,多年姐妹反目成仇為哪般?
沈在野沒吭聲,安靜地坐着。顧氏和柳氏倒是你來我往,幾乎快吵起來了。
「沒確定的事情,妹妹便急忙去知會爺,到時候若是叫爺失望了,是該怪你還是怪我?」
「姐姐真是把人好心當驢肝肺。方才您找不到醫女,不還是妾身去藥房請的大夫?妹妹是關心您,您倒好,一看見爺,什麼都往妾身身上推了。」
「是不是真的為我好,我心裏清楚。」顧氏冷笑:「就算多年披着羊皮,狼還是狼,早晚會露出真面目。」
「姐姐你……」
「差不多夠了。」聽着有些心煩,沈在野終於出聲打斷她們:「自家人吵成這樣,你們也不嫌丟人。既然還沒確診,那就讓大夫往後每日來溫清請脈,下頭的人伺候得也仔細些。等日子長一點再說。」
「多謝爺!」顧氏低頭作禮,柳香君也不吭聲了。
站在旁邊看了半天的姜桃花終於過來。看着顧懷柔小聲道:「既然還沒確診,那便是有希望。娘子好生休息吧。」
看她一眼,顧懷柔神色有些複雜,礙於沈在野在一邊,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點點頭。
「沒別的事情,就散了吧。」沈在野起身,象徵性地關切了一句:「沒事別出去走動了,仔細養着身子。」
「是。」顧氏應着,悄悄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