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陳魚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她踉蹌着撲倒在吳老的身邊,顫抖着手有些不敢去觸碰地上癱軟的身體。
“老頭?”陳魚帶着哭腔的聲音里滿是恐懼。
“還沒死呢。”吳老忽然翻了個身,自己從地上坐了起來。
“老頭!”陳魚見狀又驚又喜,又哭又笑的抱怨道,“你嚇死我了。”
跟在陳魚後面過來的樓銘掃了眼忽然坐起來的吳老,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當他看到陳魚驚喜莫名的樣子時,最終只是抿了抿唇,什麼都沒說。
“哭了?”吳老虛弱的笑了笑,“上次見你哭還是你上小學的時候,我嚇唬你不讓你讀書。”
“你還有心情說這些,你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我帶你回去休息。”雖然老頭身上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外傷,但是臉色慘白的嚇人,陳魚不放心。
“不用這麼麻煩了。”吳老阻止陳魚道,“一會兒勾魂鬼差就該來了。”
陳魚扶着吳老的動作一僵,她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自家爺爺:“你說什麼?”
“施施。”樓銘早就料到了,剛才那一眼,他就看出來吳老生機已斷,樓銘怕陳魚太過傷心,抬手輕拍了一下陳魚的肩膀。
“什麼鬼差?”陳魚動也不動,定定的看着自家爺爺。
“別騙自己了,你應該察覺得到,我身上的生氣已經在流失了。”吳老嘆息道。
“不怕,我有禁術,我幫你把生氣搶回來。”陳魚說著就要調動靈力,只是她才抬起手,就被樓銘伸手給擋下了。
“三哥?”陳魚不解的回頭。
樓銘的眼裏滿是心疼,但仍是搖頭說道:“沒用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沒用。”陳魚甩開樓銘的手固執的要使用禁術。
“丫頭,別白費力氣了,沒用的。”吳老嘆息道,“玄冥凈煞訣你也見過,什麼代價你很清楚不是嗎?”
“你還好意思提玄冥凈煞訣,你之前怎麼答應我的,你答應我不會用的,你答應我不會去做孤膽英雄的,這裏這麼多天師,為什麼偏偏是你出事。”陳魚憤怒的質問着,一邊說著一邊不受控制的流淚。
圍在四周的眾位大佬看着生氣正在漸漸流逝的吳老,在陳魚一聲聲哭喊的質問中不自覺地面露愧色,神情悲愴。
“爺爺不是在做英雄,爺爺是在報仇。”吳老說道報仇兩個字時,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我等了二十年了,本以為再也沒這個機會了。”
“報什麼仇?”陳魚有些不解。
“吳禮,你果然還沒有忘記苗苗。”嚴崇明第一次沒有和吳老針鋒相對,語氣平和的問道。
“混賬,咳咳……苗苗也是你能叫的嗎?”彷彿被觸到了逆鱗一般,吳老氣的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你……”嚴崇明條件反射的又要懟回去,不過考慮到吳老現在是個將死之人,於是憋了憋忍住了。
“苗苗是誰?”陳魚疑惑的問道。
“你奶奶。”吳老回答道。
“不要臉。”嚴崇明最終還是沒忍住,不管什麼時候,吳禮這老小子還是這麼不要臉。
“嚴崇明,咳咳咳……你欠收拾是吧。”吳老靠在陳魚身上,抬起手指着嚴崇明罵道。
“呵……你現在有那個本事嗎?”嚴崇明毫不猶豫的嘲諷回去。
“你……”吳老一想到嚴崇明這老小子居然趁着自己快死了欺負自己,頓時氣結。
他吳禮是那麼好欺負的嗎?這輩子除了苗苗和他那個坑徒弟的師尊誰敢欺負他,“丫頭,記住這個老小子,以後看見他孫子孫女,給我狠狠的欺負。”
“你……”這回輪到嚴崇明氣的渾身發抖了,尼瑪,他那兩個孫子孫女加起來也不是吳老頭孫女的對手好嗎。
自己一輩子打不過吳老頭,到頭來孫子輩也打不過對方的孫女,簡直要嘔死。
“……”眾位剛剛還在悲傷中的大佬,集體沉默了,真是忽然覺得好歡樂怎麼回事?
“喲,氣氛挺歡樂嗎?我就說你這老小子死的時候,周遭的人一定會拍手稱快。”粗聲粗氣的諷刺聲突兀的響起,伴隨着聲音一起出現的還有一股熟悉的陰寒之氣。
眾大佬轉頭看去,看清楚來人的瞬間,紛紛躬身一禮:“牛尊者,馬尊者。”
來人赫然是地府鼎鼎大名的牛頭馬面勾魂二人組。
“為什麼是你們兩個?”吳老嚇的面無人色,雖然他現在臉上也沒什麼人色就是了。
“呵呵……我們從二十年前就預定了你的魂魄。”牛尊者冷笑着晃了晃手裏的斧頭。
“呵呵……半個小時前,我們在生死簿上看到你的死期,激動的休假都取消了。”馬尊者獰笑着抖了抖手裏的鎖鏈。
陳魚見牛頭馬面神情不善,立刻橫身擋在自家爺爺身前。
牛頭馬面一挑眉,問道:“吳老頭的徒弟?”
“是又怎樣?”陳魚不甘示弱的回道。
一段不怎麼美好的記憶驟然被勾起,牛頭馬面臉上的表情更恐怖了:“你再攔着,我連你的魂一塊勾走。”
“有本事你就來勾!”陳魚杏眼圓睜,靈力一動,招魂鈴和羅盤同時飄飛了過來。
“行,不愧是洛山派的。”牛尊者周身的氣場一變,一股恐怖攝人的陰氣驟然凝聚。
吳老見牛頭馬面真的要動手,頓時急了,剛要出聲制止,就見一直安靜站在陳魚身旁的樓銘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輕輕一帶,把陳魚擋在了身後。
牛頭馬面看見樓銘的瞬間就是一愣,兩人對視了一眼,默默的收斂了身上的氣勢。
尼瑪這傢伙是個有後台的。
“三哥,你為什麼攔着我。”陳魚有些責怪的看向樓銘。
樓銘無奈的搖了搖頭,因為阻撓地府勾魂是大罪,而且你也打不過牛頭馬面:“爺爺還要跟他們去地府,不要得罪他們。”
“可是他們明顯對爺爺不懷好意。”陳魚當然知道不能得罪勾魂鬼差,因為人終有一死,死後都要魂歸地府,所以寧願得罪活人也不能得罪鬼差。但是……陳魚看見他們對吳老的態度怎麼都忍不住。
“沒事的。”樓銘安撫道,“爺爺有滅殺旱魃的功德,鬼差不敢對他怎麼樣的。”
對啊,爺爺有大功德在身,陳魚隨即放鬆下來。
吳老偷偷的打量了一眼自家孫女的神情,見她神色放鬆,不似剛才那般傷心激動,估摸着應該是想通了。於是忍不住朝牛頭馬面說道:“牛兄馬兄,我們走吧。”
吳老豪氣干雲的一聲走吧,瞬間提醒了陳魚。剛才的一陣插科打諢竟然讓她差點忘記爺爺馬上要去世的事實。
“別難過,爺爺只是換了一個地方生活而已,如果你想看他,可以去地府。”樓銘適時安慰道。
陳魚的神情還是有些蔫蔫的,但是她心裏也清楚老頭的情況已經回天乏術了。而且樓銘說的對,想見爺爺了自己還可以去地府,還可以找向南打聽爺爺的事情。陳魚再一次無比的慶幸,自己是一個天師。
“急什麼,時間還沒到呢。”牛頭馬面抱着胳膊一點不着急的站在一邊。
“時間就是金錢,浪費了多不好,你們趕緊勾魂,我這就跟你們回去。”吳老勸說道。
“不急,不急,你這不是還沒死嗎?等你死透了我再勾魂不遲,你還有時間,可以和周圍的親朋好友交代交代遺言。”牛頭馬面特別“貼心”的說道。
“沒什麼可交代的,我們走吧。”
“不急,還有不少時間呢。”
這活人要死,鬼差死活不勾魂的發展是什麼神展開?眾人一頭霧水的看着。
“你們故意的吧。”吳老難受的蹙了蹙眉。
“是啊。”牛尊者特別坦蕩的承認了。
“你現在很難受吧,我們要是勾魂了,你就沒知覺了。想逃避痛苦?想得倒美。”馬尊者直接連原因都說了,“你放心,你不斷氣,我們絕對不勾魂,務必保證讓你活到最後一分一分一秒。”
“你們實在是太歹毒了。”吳老氣的破口大罵。
“我們按章辦事,不要血口噴人,有本事你自己拿把刀抹脖子啊。”牛頭馬面回道。
“……”雖然很慘,但是眾大佬實在是想給牛頭馬面點個贊:乾的漂亮。
陳魚看不下去了:“爺爺,我給你勾魂。”
“想不到啊,你吳老頭最後死在自己孫女手裏。”牛頭馬面見陳魚要動手,在一旁涼涼的說道。
陳魚動作一僵,下不去手了。
樓銘握住陳魚的手,無聲的安撫着,心裏對眼前這麼一幕也是哭笑不得,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
“行,你們給我等着。”吳老乾脆放棄掙扎了,坐在原地,忍着痛苦,等待死亡。
第一次,眾人又想某人快點死,又想某人晚點死,真是太糾結了。
終於在挺了五分鐘之後,吳老的魂魄面如菜色的飄出了體內。
“走吧。”馬尊者拿着鎖鏈就要去栓吳老的魂魄。
“等會兒。”吳老嘚瑟的看着牛頭馬面說道,“給你們展示展示。”
展示什麼?
就在眾人集體疑惑的時候,一陣刺眼的奪目金光自吳老的靈魂內散發而出,那是……功德之光。
牛頭馬面嘴角一陣抽搐,毫不客氣的一鎖鏈套了上去,拖着一顆金燦燦的人體光球就進了鬼門關。
“爺爺!”陳魚一急就要去追。
樓銘連忙拉住陳魚說道:“你現在靈力不穩,不適合去地府,等靈力恢復了,我陪你一起去看他。”
“可是……”陳魚看着正在漸漸關閉的鬼門。
“我不是說過了嗎?爺爺有大功德在身,不會有事的。”樓銘安慰道。
“嗯。”陳魚點了點頭,何況她現在的身體狀況確實不適合靈魂離體。
吳老的魂魄跟着牛頭馬面去了地府,不管剛才是怎樣的一場鬧劇,眾人還是好好把吳老的身體收斂了。
陳魚把吳老的身體火化之後帶回了青木省大木村,灑在了小時候吳老常常帶她去玩的一處山谷里。
“你小時候經常在這裏玩?”樓銘看着滿是鮮花的幽靜山谷,記憶忍不住有些錯亂,因為這座山谷的模樣與記憶里鳳洛和青靈定情的山谷很是相像。
“嗯。”陳魚把吳老的骨灰盒埋在一從花木之下說道,“以前爺爺心情不好了就會來這裏發獃。小時候我不懂,長大之後我問爺爺,爺爺也不肯說,只是說等他以後去世了,就讓我把他的骨灰撒在這裏。”
樓銘看了看陳魚灑落骨灰的那一片草地,端詳了片刻之後,若有所思的說道:“也許是因為,這裏有爺爺的故人。”
“故人?”陳魚不解。
“這裏的花草都比別處有靈性。”樓銘問道,“你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
“因為這裏靈氣充沛?”陳魚說道。
“小樓的靈氣比這裏濃郁多了,但是花草卻沒有這裏的靈性。”樓銘笑着搖頭。
“那是為什麼?”
“聽說過妖怪嗎?”樓銘問。
“黃鼠狼那樣的精怪嗎?”陳魚只聽說過狐仙和黃鼠狼。
“不是。”樓銘搖頭道,“如今的黃鼠狼和狐仙都不能修鍊成人形,想要外出活動只能附身在人身上。但是在很早之前,萬物皆有靈,若有天時地利,又得機緣,草木皆可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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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被牛頭馬面拉扯着過了鬼門關,一路往冥王府走去。
要去冥王府需度過忘川,忘川之上有奈何橋。
奈何橋上有一個扎着兩條辮子的小姑娘。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