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流光殿
“我剛剛過來找十三妹來着。”秦諾含糊其辭。幾位公主也沒有腦殘到去揭發秦諾偷懶的舉動。
九公主秦蘭急切地問道:“王公公,我們能過去看父皇了嗎?”
王公公臉上現出一絲歉疚,“回稟公主,剛才皇後娘娘吩咐,今晚來乾元殿的人太多,讓所有皇子都挪到流光殿等候,所有公主都到文德宮等候。奴才是過來請幾位公主移駕的。”
流光殿和文德宮都是乾元殿旁邊的宮室,迴廊相連,極為便利。如果沒有偷聽到之前那段對話,秦諾也許以為,霍皇后是生怕殿內吵鬧,驚擾了皇帝病情。如今知道他們母子要在乾元殿搞大事了,那麼將皇子和公主安置到附近宮室,肯定是不想被人發現接下來的行動吧。
幾個公主乖乖站起身來,九公主忍不住追問道:“父皇如今怎麼樣了?”
“這……老奴一直在外面跑腿,並不知殿內情形,但陛下聖人之身,福澤綿長,自然能逢凶化吉的。”王公公回答的滴水不漏。
幾位公主本也沒指望能從王公公這裏聽到什麼消息,只能失望地帶着侍女,跟着小太監往文德宮方向走去。
秦諾還在天馬行空地腦洞着,霍皇後會怎麼動手呢?派一隊刀斧手埋伏在寢宮周圍,一旦裴翎走進來,就摔杯為號,眾人齊齊湧上,亂刀齊下,將這位絕世名將砍成肉泥?
不對啊,聽說裴翎為人武功高強。在今夜之前,秦諾意識中的武功高強,是三國演義式的弓馬嫻熟,但在今晚見識了陳公公充沛的內力,又親身體驗了內息的奧妙之後,他對武功這個概念有了全新的認識。
裴翎若真是武功高手,只怕普通的刀斧手未必能製得住他呢……
“九殿下,九殿下……皇後娘娘請諸位皇子先移駕到流光殿,幾位殿下都過去了,九殿下也趕緊吧。”
秦諾回過神來,看着王公公催促的動作。這才醒悟過來,“哦,那我也去流光殿了。”
王公公跟着他一起走在迴廊上,隨口問起:“您之前不是在東偏殿裏等候嗎?剛才去了哪裏?奴才找了好一會兒啊。”
秦諾心中警戒暗生,立刻嘆了一口氣:“剛才十弟跟着賢妃娘娘走了,我一個人心裏不安,就去乾元殿外面看看。也不知道父皇情形怎麼樣。”一邊說著,他眼圈發紅了,這還是剛才十一公主給他的靈感。
“可惜在外面只看見人來人往的,也沒有消息,我就回了偏殿,沒想到找不到原來的房間,誤進了幾位妹妹的房間,然後就在這裏跟她們一起等消息了。”
這個呆笨的皇子倒是對陛下很關心。王公公放下心來,“殿下,陛下吉人天相,又有諸位太醫精心診治,必能轉危為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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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殿在乾元殿東側,秦諾抵達的時候,果然正殿裏坐滿了人,連尚在襁褓中的小十六都被奶媽抱着坐在了末尾。只是秦澤不見蹤影,想必是還在葛賢妃那邊。
眾人心事重重,見到秦諾進來,只有幾個年幼的微微頷首,但也沒有起身相迎,幾個年長的更是連招呼都懶得打。對這個呆笨的兄弟,一向都是這樣冷淡的態度。
秦諾隨意找個靠後的位置坐下。
“十弟怎麼沒有跟你一起過來?”率先開口的是三皇子秦健,除了太子,他在諸皇子中年齡居長,卻因為殘疾,性情喜怒無常。
對上他陰測測的目光,秦諾一陣不舒服,還是笑道:“我跟十弟沒有在一塊兒,剛才賢妃娘娘到了,十弟就離開了。”
“父皇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這……弟弟就真不知道了。”
“今晚不是輪到你們兩個侍疾嗎?怎麼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斥責的態度讓秦諾心頭火起,還是笑着道:“三哥一向知道我呆呆笨笨的,哪裏敢留在乾元殿裏給皇後娘娘他們添亂啊,有四哥照應着,父皇必定能吉人天相。”
秦健嘴角撇了撇,“呆呆笨笨,我看你最近伶俐得很。”
這個死瘸子是怎麼回事兒,今天吃飽了撐的嗎?明明兩人之間無冤無仇。
“三哥先別急,說不定十弟跟四哥一塊兒,在父皇面前盡孝呢。”說話的是七皇子秦勛,他為人頗為圓滑和善,身材也圓滾滾的。幾次見他,秦諾都想塞給他一棵竹子,可以直接cos憨態可掬的熊貓。
“盡孝能輪得到他?”三皇子秦健冷哼一聲,他自從殘疾之後,心性大變,看什麼都不順眼。只是他出身尊貴,母族郭氏是不遜於霍家的世家豪門。景耀帝又憐憫他少年殘疾,母妃早逝,所以頗為恩寵。任他在宮裏作天作地,也沒人敢說什麼。
還是王公公有眼色,笑道:“三殿下別著急,老奴這就過去賢妃娘娘那邊看看,多半十殿下也在那邊。”說完一溜煙兒地跑了出去。
“這些狗東西,都是他們不盡心服侍,父皇才會如此病重。”秦健臉上滿是恨意。
秦諾再一次確定,眼前這人完全是瘋狗病發作,逮着誰咬誰。連秦勛也看出來了,不再插嘴,以免受到牽連。幾個小皇子更加不會多話了。
大殿內一片沉靜,秦諾百無聊賴地觀察着眾人,眾皇子的臉上都有些茫然失措,一旦皇帝駕崩,他們的生活將會發生劇烈變化。想到這一點,秦諾突然明白為什麼秦健會如此失態了。
景耀帝憐惜他,這些年任他怎麼胡作為非,都一味寵着。一旦秦聰登基上位,這種超規格待遇還有嗎?再加上宮中謠傳,秦健當年會摔下馬來,與霍皇后的手段不無關係,所以秦健肯定不想看見秦聰繼位……
不多時,秦澤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
王公公辦事效率還挺高的,秦諾忍不住暗暗感慨。只是秦澤是什麼情況,神情陰沉中還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慌亂。
見到眾位兄弟都在,他也隨意地尋了個位置坐下,就沉着臉不言語。
然而他不想說話,卻有人想要撩撥他不得安寧。
“十弟可是在父皇面前盡孝了?來得這麼晚。”秦健冷哼一聲,問道。
作為同樣出身尊貴,深受恩寵的皇子,秦澤是向來看不起這個瘸子三哥的,聞言冷然回道,“父皇那裏盡孝心使我們應該的,三哥不必惦記,弟弟們這些天忙碌,是將你的那一份兒孝心也捎帶着呢。”
秦健頓時勃然大怒,因為腿疾,侍疾這個活兒自然是輪不到他的。秦澤這話聽着客氣,卻有諷刺他沒出過力之嫌。
“你什麼意思?”秦健陰沉着臉問道。
“弟弟只是坦誠一下自己的孝心罷了,能有什麼意思?”秦澤轉過頭。
“十弟辛苦了,三哥他也是關心則亂,不知道父皇如今情形如何了?你剛剛從乾元殿那邊過來,可有消息?”七皇子秦勛繼續負擔起打圓場的重任,搶着問道。其他幾個年幼的皇子,無不是眼觀鼻鼻觀心,對一切視若無睹。
秦澤卻不領秦勛的這份人情,涼涼地道:“是嗎?我還以為三哥是擔心父皇病重,影響了自己的大事呢。畢竟三哥是不久就要成親的人了。”
三皇子秦健早就定下了親事,原本安排在年底成親。但此時說這種話,便是誅心之言了。秦健脾氣再好也忍不下,更何況他脾氣一向不太好,立刻拍案而起:“秦澤,你說什麼?!”
衝突進一步升級,年齡最小的十六皇子終於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殿內的氣氛尷尬而緊張。
秦諾在旁邊冷眼看着,秦澤今日的表現大為異常,難道他也知道了什麼?葛賢妃可是皇後娘娘的心腹親信,葛家本身就是霍家一手提拔起來的。
想起今晚湊巧聽到的□□消息,霍皇后顯然是想要趁着皇帝病危在時候,發動宮廷政變,將裴翎的勢力一舉拔除。
仔細想想,這個計劃如果謀算得當,未必不可能成功,畢竟霍家是累世大族,在朝廷和軍中都有龐大的勢力,而且兩年前裴翎調回經常養病之後,北疆留下的權利空間大多都被霍家和其他幾家權貴填充了。
但成功之後呢?裴翎為為當世將才,不僅有擎天保駕之功,更有運籌帷幄之能,霍家能找出替代的人才來鎮守北疆?呵呵,霍家要是能,之前邊關也不至於連連敗退,都需要靠和親來挽回局面了……
跟秦健爭執了幾句,秦澤突然轉頭道:“九哥,這房間裏憋悶的很,咱們不如去一趟乾元殿。”
秦諾正想得入神,聞言吃了一驚,這小子啥時候要拉上自己了?
秦澤氣呼呼地道:“父皇那邊情形如何,眾位兄弟都關心着。既然如此,咱們做弟弟的就跑一趟腿吧。”
他們兩個本就負擔著今日侍疾的任務,去探聽一下也合情合理。但秦諾不想動,乾元殿那邊不知道皇後娘娘什麼時候要動手,自己何必去趟這個渾水呢。
秦諾沒有應下,秦勛已經連聲催促:“這樣也好,就拜託兩位弟弟了。”這個老好人是不想局面繼續僵持下去了。
喂,是秦澤想去,他還沒答應呢!秦諾嘴角抽搐,但耳邊十六弟的哭聲震耳欲聾,想想秦健那陰陽怪氣的嘲諷,算了,還是走一趟吧。霍皇后就算動手也不可能這麼快。
他跟着起了身,慢吞吞道:“也好。”
秦澤眼中閃過一絲亮色,立刻轉過頭,掩去了異樣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