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密談

42.密談

雖然看不見的陰影已經悄然籠罩了龐大的帝國,但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都茫然不知。

年節之後,普通人家婚嫁飲宴就不受限制,貴族們壓抑了半年多的奢靡歡宴也重新開始了。

年關之後,接二連三傳來的都是好消息。

北朔已經答應議和,使節團在前來京城的路上。甚至南陳殘黨也出乎預料的乖順,放出風聲,將要派人入朝覲見。

後宮新晉封的賢妃娘娘,為秦聰誕下了一個兒子。

作為新帝的第一個兒子,這個孩子意義重大,說不定真的會是秦聰的太子呢。

在入宮走了一趟之後,秦諾忍不住生出了這種感覺。秦聰的病情在休養了兩個月之後,不僅沒有起色,反而越發嚴重了?

蠟黃乾枯的臉色,眼中隱約泛起血絲。坐在大殿中央接受朝臣和宗室恭賀的年輕帝王整個人都透出一股衰敗來。

不會是被自己氣的吧?秦諾偷偷想着,他這一趟入宮,是同眾位宗室一起恭賀皇長子的出生。趁着賜宴之前的空隙,秦諾提前入宮拜見了一趟這位皇帝哥哥。

只為了一件事,不要讓秦芷和親。

秦諾放低身段,溫聲懇求。從天下局勢到人情禮法,原本打好的腹稿只說了個開頭,皇帝還沒來得及表態,突然面色一陣潮紅,似乎要暈過去的樣子。

把秦諾嚇了一跳,自己也沒說什麼激烈的話語啊!雖然他已經做好了爭執的準備,但這不才剛開始嗎?

皇帝身邊的侍從立刻圍了上前,幾十個人將秦諾擠到了角落裏。

御醫將一個小瓶子湊到皇帝鼻端,過了片刻,他面色才逐漸緩和過來。

從頭到尾,秦諾站在角落茫然地望着,直到一個伶俐的御前太監湊上來,笑道:“淳王爺,您還是先去前殿。唉,自從宗室凋零,皇上深為悲慟,時常不能自己,剛才王爺您偏偏又提起十三公主,只怕引動了皇上的傷心事。”

傷心事,這是騙瞎子呢?秦芷和親一事還沒定論呢,皇帝哪裏來的傷心?而且要傷心也是自己這個親哥哥好吧。秦諾滿心疑惑,還是嗯嗯啊啊地聽着,乖乖跟着宮人去了前殿。

一眾宗室權貴當中,秦諾也沒有了吃喝玩樂的興趣。

略等了片刻,皇帝上殿開宴,臉色依然憔悴不堪。

平心而論,他是希望皇帝哥哥身體健康,最好能活個幾十年的,大周屢經風霜,最近幾年好不容易安定下來,若是皇位頻繁變動,只會讓宗室的權威性更加降低,而宗室衰微,受制於權臣,將是內亂的徵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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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寂靜無聲。

寬闊的正堂里,大將軍裴翎正在對着一堆瓶瓶罐罐和鐵圈鐵管興緻勃勃地擺弄着。一邊隨口問道:“消息確切嗎?”

“消息絕對可靠,而且今日在召見淳親王的時候,皇上又暈過去了一次。”謀士曹琦躬身彙報着宮中傳來的新消息。

裴翎將一隻琉璃導管調轉方向,內中的液體滴落到下面的琉璃杯中,裏面原本乳白色的物質迅速變綠,同時一股異香撲鼻而來,

如果京城的貴婦人們在這裏,必然大吃一驚,味道雖然不算純正,但正是如今京城流行的花露的香味兒。

曹琦強忍着打噴嚏的衝動,揉了揉鼻子:“這是什麼?”

“最近京城貴婦人圈子裏流行的某種花露,隨便試了試,製作手段好生奧妙。”

曹琦感覺有些凌亂,自家主公雖然暫時在隱退階段,但整天擺弄這些,也太過無聊了吧。

“主公,此等婦人小道,非君子可取。”他委婉地勸誡主君不要玩物喪志。

“哈哈,一滴便價值數十金,也算小道嗎?”裴翎直起身來,接過旁邊侍從奉上的濕毛巾,擦乾淨雙手。“你別小看這些東西,此物越是仔細研究,越發感覺內中玄妙,也許有大道理隱藏也說不定。”

曹琦滿臉的不以為然。

裴翎也不多說,他只是偶爾興緻來了,探聽到那位小王爺新近製作的各色新奇玩意兒,又聯想到那一桌子奇奇怪怪的工具,所以親手試了試。

若秦諾在旁邊看着,只會感慨一句,果然是能者無所不能,裴翎天性聰慧至此,放到後世,就算不是一代軍事大家,也會成為出色的科學家。

“召見淳王的時候暈倒,可是兩人起了爭執?”裴翎將毛巾丟下,轉身步入後堂。

曹琦緊隨其後:“據稱,是因為十三公主和親一事,但是否有爭執並不知曉。”被霍太后反覆清理,他們埋伏在宮中的釘子被拔除了大半,宮中的消息,遠不如霍家靈通。

但是好在還有宮外的消息為佐證。

“日前密探稟報,霍東來暗中派人前去皇陵那邊見了燕王,雙方近日來往密切,雖不知何故,但如今推測,只怕……”

“霍家收到消息本就比咱們早。”裴翎笑了笑,“看來太醫院透露出來的消息是真的。皇上的身體,不容樂觀啊。”

“主公,咱們也該早做打算了。”曹琦臉色沉重,如今皇上已經有了長子,若是讓霍氏一族扶持這個嬰孩登基,將來朝政大權盡數落在其手,不可不防。

“先帝留下的子嗣,如今在世者,僅有舒王、淳王、燕王四人。”比起父死子繼,兄終弟及也是正常的皇位傳承手段。

“舒王不僅年齡居長,而且之前因為有攀附逆王之嫌,晉封親王之前,被霍太後派人上門訓斥了一番,聽聞私下對霍家頗有不滿……”曹琦低聲回稟着。

搖曳的燭光將室內人影塗抹在窗台上,綽綽而動,如同這個龐大帝國即將到來的疾風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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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諾這些日子過得很舒服,似乎身邊的一切都走上了正軌,連生意都做得風生水起。

店鋪里幾種產品風靡天下,並且迅速鋪貨到了南方。

這一切其實得益於宗室權貴凋零,帶來京城商貿圈子的大洗牌。很多被壟斷的商道,從米面糧油這種日常用品到生鐵鹽茶這些官營專項,都產生了大額的空缺。

藉助蒸餾設備和提純方法,秦諾開始涉足酒水行業。原本在幕後掌控這一塊兒大餅的本就是一位老王爺,如今勢力已經煙消雲散了。秦諾名下的店鋪迅速填補着空缺。

秦諾沒有那麼大的野心,也沒有那麼霸道的風格,自家的東西向來以質量取勝,不怕任何競爭。

他名下很快多了一支船隊,還有更多的商鋪。如今各方面的生意都有專人打理,幾乎不需要他操心了。

日常閑暇時候,他做點兒感興趣的試驗,或者去城外的山莊打打獵,偶爾為自己未婚妻準備些別出心裁的小禮物,一晃眼的功夫又是一個月過去了。

這一天,他在王府後院的一處獨立的庭院內練習武功。

起手是最基本的拳法,但一招一式都極為認真。方源在旁邊看着,偶爾糾正姿勢上的缺陷。

自從方源傷勢痊癒,返回淳王府,秦諾開始向他請教武學。

連自己鍛煉的心法也給方源看過,得出的結論是,這是一本佛門密宗的內功心法,極為高明,但對修鍊者心性要求苛刻,初期入門容易,內力提升迅速,但越是修鍊,對心性要求越高,必須心身純凈,心無旁騖,稍有不慎便會走火入魔。

秦諾聽完不禁暗暗慶幸,原本的秦諾是個呆笨的人,反而意外契合了這本功法的要求,所以能一路順利修行到後期。

沒錯,秦諾本身的內功已經極為高明了,而且因為是佛門心法,功力純正寧靜,不易外露,絕對是居家保命的一大法寶。

“不知道王爺修鍊了多久,這功法越到後期越是兇險難測,便是赤子心性都難保不會走火入魔。”方源對秦諾竟然能平安修鍊至如此境界也大為驚訝,但還是建議是秦諾不要再繼續修鍊了。

秦諾不禁深思,原本的九殿下一向身強力壯,卻突然在一年前急病發作,險些身亡,未必不是因為這本功法出了故障。這功法還有一個毛病,就是達到一定境界之前決不能親近女色,否則有喪命之危。再一次讓秦諾暗呼僥倖。

如今自己內功方面已經有了紮實的底子,平日裏又不需要上陣殺敵,足夠使用了。現在缺乏的是應變的武功招式。

所以從一個月前,他正式開始習武。

從最基礎的站馬步開始,如今已經學習最簡單的三十六式長拳了。

方源扶住他的手臂,仔細糾正動作的不足。

一通拳法打下來,秦諾感覺渾身發熱。收了姿勢,他長吸了一口氣。

“王爺入門極快,明天可以學最後六式了。”方源將毛巾遞給他。秦諾不想讓自己學武功的事被太多人知道,演武廳里除了方源,一個僕役都沒有。

兩人正談論着,突然前面侍從急匆匆趕來稟報。

“刑部左知事林嘉林大人前來拜訪。”

秦諾很是詫異,自己與朝堂臣僚一向沒有往來,與刑部更是毫無瓜葛,為何突然上門?

他略作收拾,來到待客的前廳。

卻發現這位林大人不是一個人來的,前呼後擁幾十號人坐在廳中。

首位的那人丰神俊秀,一身硃紅色官袍更襯得人玉面朱唇,俊美溫雅。秦諾雖然不理朝政,但也聽說過這位林大才子的事迹。

林嘉是景耀二十年的探花郎,殿試高中的時候才十八歲,他從小便是江南書香門第的才子,七歲時候一首詠柳詩名傳江南。據說殿試的時候其文章讓景耀帝都為之驚艷,本想點為狀元郎,但召見之後,發現為人俊美風流,便大筆一揮,改為了探花。

雖然從狀元變成了探花,但入了帝王之眼的他前途遠比當年的狀元郎要光彩閃耀,入仕不過三年,就已經晉陞為從四品的刑部左知事,堪稱春風得意。要知道,同科的狀元、榜眼都還在地方上苦苦熬着資歷呢。

只是不知為何今日會來自己王府。

眼見秦諾現身,林嘉眾人隱約鬆了一口氣,齊齊起身行禮。要知道,他們只是刑部的普通官員,秦諾卻是超品的親王,不想見面,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他們手中沒有聖旨,也無可奈何。

“參見淳王爺。”

“諸位不必客氣,不知林大人今日前來,有何要事?”秦諾直接開門見山。

“請問王爺,是否名下有一艘商船近日沿泗江南下,運送一些物資。”林嘉也極為爽快,直奔重點。

秦諾在主位坐下,點了點頭。他名下的商隊中確實有一艘船最近南下送貨,船上裝滿的都是新法釀製的高度酒和葡萄酒,價值萬金。

“內中裝載何物?”

“普通的酒水而已。”秦諾坦然道。

林嘉長吸了一口氣:“王爺可知,就在昨天深夜,王爺名下的一艘商船在河道上與另一艘商船相撞,結果引發了大火。”

秦諾一愣,立刻問道:“可有傷亡?”

林嘉抬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最先收到這個問題。

“是有些船夫喪生。”他回道。

秦諾心裏一沉,等着林嘉繼續說明。只是普通兩艘商船相撞的意外事故,不可能驚動刑部。

“火災很快被撲滅,但是在王爺商船的底部,五城兵馬司的人發現了大批的弓,弩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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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是這樣的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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