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謠言迭起
“什麼雛鳳命格,儘是術士胡說八道罷了,”霍幼絹淡淡地說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並未聽說自己定親的消息,勸三姐姐和五妹妹,謹言慎行,這不是咱們女兒家該議論的話題。”
兩個人面色一窒,還沒來得及反駁。對面霍幼絹微微點頭致意,便轉身離開了。
三小姐霍仙瑤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何必這麼張揚。一口一個規矩,自己卻以妹訓姐,還有沒有長幼之序了。”
霍靈芝笑道:“誰讓人家嫁得好呢,淳王爺雖然不顯山露水,但也是堂堂正正的親王,不亞於之前的德王爺。”
走在前面的霍幼絹耳朵動了動,寒風將兩人的議論聲送進了耳邊。她面不改色地繼續向前,不再聽身後的呱燥。
她從小在家中姐妹情緣就寡淡,如今因為遭了太后厭惡,家中諸人更是避之唯恐不及。
眼看着霍幼絹走遠了,霍仙瑤掩口笑道:“妹妹何必如此羨慕,皇家也不是這樣好伺候的,德王性情狠厲殘酷不說。如今的淳王爺,聽說天性呆笨,而且在宮中就喜好武藝,只怕也是個粗鄙之人。”
霍靈芝笑道:“說的也是。唉,可憐四姐姐一向自持聰慧無雙,卻要配個不學無術的傻子,想想也是可憐。”
“想必是天意如此吧。想想現在的宗室之中,除了陛下溫文爾雅,便只有燕王殿下天資無雙,卓爾不群。”
“哈哈,三姐姐這是惦記着十王爺了。”
“死妮子,別瞎說,我只是感嘆一下燕王殿下風采過人罷了。”
兩人一路向東,一邊嬉笑打鬧着。
將身後的呱燥拋在腦後,轉出迴廊,霍幼絹往花園而去,剛走了沒幾步,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揉了揉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是自己在做夢嗎?剛剛還惦記着的身影,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了面前。
會在這裏看到霍幼絹,秦諾也是驚喜萬分,他三步並作兩步迎上來,笑道:“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你。”呃,好像這裏就是霍幼絹的家。
“我是說,沒想到天氣這麼冷,你還會出來。”
霍幼絹低頭掩去激動的神情,躬身行禮,“臣女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王爺呢。”
今天是霍尚書邀請他前來賞一株珍稀的梅花,秦諾對此是全無興趣,跟霍東來還有幾位門客淺談了幾句,霍東來公務繁忙,自己乾脆趁機到後花園賞景來了。
雙方頻繁走動了幾次之後,議親的消息已經放了出去,京城貴族圈子裏應該都心知肚明了。
越過霍幼絹,落在遠處兩位身姿窈窕的淑女身上。似乎也是霍家的小姐。
“跟着姐妹一起出來賞雪遊玩嗎?”
“不是,我自己出來的。”霍幼絹搖頭道。
秦諾點點頭,他目光落在遠處迴廊下,兩位霍家小姐臉色似乎都有些不好看。
“你跟家中姐妹們並不是太親近啊。”
霍幼絹心中一顫,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孤高不群是缺點,但是若是落在這個人的眼裏,怎麼辦,會不會覺得自己難以相處啊?想到在他眼中自己的形象可能會變差,心情竟然患得患失了起來。想要解釋什麼,卻又拙於言辭。
秦諾卻沒有感覺絲毫不妥,笑了笑,“好巧,我也是。兄弟們之中一向不太受歡迎。”
霍幼絹一愣,抬起頭來,看着面前笑得燦爛的秦諾。
遍地雪色中,少年的笑容是如此純粹,宛如一塵不染的白雪,古人常說的赤子心性,便是如此吧。
他是真的不在乎。霍幼絹忍不住贊道:“王爺真是好看。”
秦諾挑了挑眉梢,當仁不讓地收下了誇獎:“本王也這麼覺得呢。”穿越之後,他最滿意的就是這幅皮相了。
聽到秦諾毫不客氣的承認,霍幼絹笑出聲來。
“幼絹你也很美。”秦諾誇讚道,天然的美貌,誰都會欣賞。
霍幼絹臉頰浮起紅暈,這種誇獎,從小到大她聽過無數遍,但從眼前之人口中說出,還是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欣喜。
站在迴廊之下,遙遙望着相對而立的兩人。
霍仙瑤和霍靈芝兩人的眼珠子險些瞪出來。這就是傳說中那位呆蠢的王爺,如此容色氣度,完全不像愚笨之人啊!
霍幼絹略一猶豫,低聲道:“臣女小字妙妙,王爺可如此稱呼。”
“喵喵?”秦諾忍不住驚訝。
霍幼絹眉宇間浮起羞惱,“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的妙。”
“咳,原來如此,岳父大人看着也不像是喜歡養貓的人。”秦諾摸着下巴,恍然大悟。
表面上看着老實,原來這人還有如此花花口口的一面。霍幼絹瞪了他一眼。
“父親他們都在清風亭那邊賞梅花吧,王爺不需要回去嗎?”
“稍等一下。”秦諾可不想這麼快返回沉悶無聊的交際場去。
他彎腰從青松上取了一捧雪,然後在掌心略一擺弄。不多時,一個憨態可掬的小貓兒出現在手掌。
他托着送到霍幼絹面前。“今天沒想到會見面,也沒有準備禮物,這個先送給你吧。等改日回去,我再準備更好的。”
霍幼絹睜圓了大眼睛,伸出手掌。
秦諾略一傾,掌心的小貓兒就滑到了霍幼絹潔白的掌心裏。
兩人尚未正式訂婚,也不好相處太久。
將小貓兒遞給,秦諾很快告辭離開。
站在雪地里,霍幼絹捧着雪做的貓兒,望着他離去的身影。掌心裏涼涼的,心頭卻甜甜的。
一直站在後面當佈景板的素蕊終於湊上前,笑道:“淳王爺真是體貼有禮的人。”而且風姿絕頂,與自家小姐站在一起真如佳偶天成的一對璧人。
霍幼絹將貓兒捧到懷中,一時間又是好笑,又是感動。“繼續去涼亭吧,烤肉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對了,去房中把我博古架頂上的那個瑪瑙碟子取來,顏色正好跟雪色搭配。”
素蕊含笑應了,吩咐小丫頭遵照行事。
只是這新雪轉眼便要融化,也不知道小東西能持續多久。捧着貓兒,欣喜之餘,霍幼絹心頭不免浮起一種淡淡的憂傷。
返回了正堂,宴席還在繼續,霍東來卻不見了,只剩下幾位霍家的長輩在招待客人。
秦諾隨意打了個招呼,便告辭離開。
走在返回王府的路上,李丸在車內服侍,猶豫了好久,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王爺,將來是要迎娶霍小姐為正妃嗎?”
秦諾點點頭。
“可是聽人說,霍小姐她……”李丸遲疑又忐忑,似乎不知道應該如何說明。
“她怎麼樣?”秦諾皺起眉頭。
猶豫再三,李丸終於鼓足勇氣:“大家都在說,霍小姐是貪慕虛榮之輩,就連之前德王會謀反,都是因為霍小姐她背信棄義,連先帝的旨意都……”
“夠了!”秦諾打斷他的話。
李丸嚇了一跳,趕緊跪伏在地,磕頭不止。自家王爺雖然一向好脾氣,但是他剛才的話太過僭越,竟然非議未來的女主人。但是正因為王爺秉性醇厚,他決不能看着主人為美色所惑,迎娶一個惑亂人心的妖女。
秦諾的氣憤不僅針對李丸,更多的是因為這刻薄而尖銳的謠言。
這個世間終究是對女子更加不平,霍幼絹做了什麼?她不過是不想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而之後,她又不肯按照霍太后的安排,乖乖去死,給霍家營造一個完美受害者的地位。
只是追求最基本的生存和幸福,就成了一個女子的原罪。
也正是這樣艱難的處境,才讓她鼓起勇氣,在宮中攔住自己吧。
回想起之前她喜極而泣的那句“終於不用進寺廟了”,短短一句話,包含着多少辛酸。
之前他和霍幼絹刻意表演河上那一幕相逢大戲,也是為了營造姻緣天定的輿論氛圍,但如今看來,效果並不如意。
“你不必再說,以後要好好約束王府上下,若有議論霍小姐過往婚約的,一概攆出去。”秦諾冷冷吩咐道。
他無法控制京城的輿論,但王府之內,還是能夠保證的。
見李丸還想要說什麼,秦諾沉下臉色,“你若是不喜歡服侍霍家小姐,將來也可以負責別的活兒。霍幼絹便是將來的淳王妃,這一點絕不會改變了。”
李丸身體顫抖,終於什麼也不敢多說,跪地請罪。
馬車內氣氛僵硬而沉默,又走了片刻,秦諾突然吩咐道:“調轉馬車,去錦華街的嵩山店一趟。”
嵩山店是京城東邊最大的玉石古玩商鋪,位置正好在秦諾他們香露鋪子的不遠處,雖然不知道主人為什麼突然要買玉石古玩,車夫還是立刻調轉了方向。
馬車很快拐進了錦華街。走了不多久,突然馬車停了下來,
前面車夫無奈地低聲道:“王爺,前面路堵了。”
這個時間街上人不多,竟然會堵路?秦諾掀開車簾,看着眼前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皺起眉頭。
旁邊張居喆低聲問道:“王爺,可要擺出王府依仗,將人驅散?”
除了入宮之外,秦諾出門一向不喜歡擺親王的架勢,所以此行只帶着十幾個護衛罷了。
車夫又仔細看了看,突然驚呼一聲,“哎呀,好像就是咱們家的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