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南鄉侯

25.南鄉侯

因為意外衝出的身影,馬隊受了阻攔,當先的漢子勒住馬匹,高聲喝道:“什麼人!”

秦諾死魚一樣癱在地上,他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回答這個問題了。

問話的漢子愣住了,攔路的少年一頭栽倒在地上,似乎受傷嚴重。他轉頭看向同伴,這是個百餘人的隊伍,都是身材剽悍的年輕人,穿着銀光燦爛的軟甲,騎着高頭大馬。

隊伍分開,一個居中的少年策馬上前,看着倒在地上的秦諾,皺眉吩咐道:“去看看什麼情況。”

當先的漢子立刻下了馬,來到秦諾身邊。

感受到自己身體被翻過來,秦諾長吸了一口氣,勉強說道:“快救人!在河對面……小樹林……里,有刺客……”肺部像是灌滿了水一樣,每說一個字都抽痛難耐。

扶持秦諾的漢子抬起頭,看向領隊:“侯爺,好像這位小公子遇到了兇徒。”少年容色俊美,而且衣着不俗,必是富貴人家的公子,難道是遇到了劫匪?

領隊的少年立刻吩咐道:“賀乘,你帶二十個人去小樹林看看。若有劫匪就地剿滅。”

秦諾終於鬆了一口氣,然後頭一歪,昏迷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迷茫中,似乎隱約感到有人將水囊湊到自己面前,甘甜的汁水接觸到乾澀的唇瓣。

“公子,你咋樣了,可別嚇小的啊!”耳邊傳來哭喪一樣的哀嚎,好像是李丸的聲音。

秦諾勉力張開嘴,清水順着喉嚨進入體內,枯竭的力氣逐漸被喚醒了。

李丸正扶着秦諾哭喪着,突然感覺手中的水囊動了動,低頭細看,竟然是自家王爺醒了過來,頓時大喜過望。

又喝了幾口水,秦諾感覺自己舒服多了,神志也清醒過來。

抬頭看了看周圍,他還在小河邊的官道上,自己被扶到了一處大樹底下,身下鋪着好幾層層避雨的蓑衣。好像都是李丸取來的雨具,這小子真是好運氣,剛才自己命他帶着人先快馬趕回莊子為眾人取雨具,反而逃過了截殺。只是可憐跟隨自己出門的幾十個侍衛們,再也用不到這些東西了。

對了,還有方源!

秦諾推開李丸的扶持,想要站起來。

李丸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王爺,您……”

“我沒事。”秦諾揮手道。剛才他只是氣空力竭而昏迷,一緩過氣來立刻便能恢復。

目光掃過官道,幾十個年輕力壯的漢子正在路邊,眾人圍攏的中央有三個人,秦諾的目光立刻落到其中那個青色衣裝的人身上,他正靠着樹站立,半個身體都被鮮血染成了赤紅色,因為傷勢,他臉色異樣蒼白,但絲毫無損冷靜平和的氣度。他正在為自己的手臂傷葯,唇角咬着繃帶了一角,剔透的雨水落在他臉頰上,沾染了鮮紅的血跡,順着下頜低落下來。

方源一手拉扯繃帶,正覺方向不對,有些困難。突然一隻手探了過來。

“我來吧。”秦諾溫聲道,一邊接過繃帶,幫他包紮。

方源身體一僵:“怎能能勞動公子動手。”

“你剛剛救了我性命呢。”秦諾嘆息一聲,然後迅速動作起來。

肩頭的傷口血肉翻卷,觸目驚心。上面灑了潔白的金瘡藥粉,卻很快被鮮血染紅,沖的不見蹤影。看得秦諾心驚膽寒。

似乎是意識到他的慌亂,方源安慰道:“都是皮肉傷,並未傷筋動骨,不嚴重。”

這還不算嚴重啊!秦諾心頭髮虛,手腳麻利地幫方源包紮起來。

旁邊傳來一聲長笑,打斷了主僕兩人的對話。

“哈,這位兄弟真是好功夫。今天我裴拓算是見識到了。”一個白衣銀甲的少年走上前,目光灼灼地望着方源。

方源低頭道:“公子客氣了,只是粗人一個罷了。方才多蒙公子屬下搭救,才得以倖免,之後又賜傷葯,此恩感激不盡。”

“不必多說,要不是你,我兄弟也活不下來。”他目光落在旁邊樹下的另一個重傷員身上。

從樸素的衣着上,秦諾認出,正是剛才為自己駕車的車夫,此時脫了斗笠,才顯出容貌。意料之外的年輕,而且眉目英朗深刻,極為俊逸不凡,看向這邊,剔透的眼珠竟然隱約帶着一層藍灰色。

是有域外血統之人嗎?這樣的車夫……哈,元泓自嘲地一笑,而且車夫明顯與眼前銀甲少年將軍一幫騎兵是認識的。

自己剛才還真是攔下了最合適的人選呢。

小侯爺裴拓摸着下巴,他今天帶着人,本來是想要去南營檢查一下新近定製的八千柄長刀進度如何了,沒想到半路上遇到這個少年公子求救。派人過去看了看,發現藍耳和方源正在浴血苦戰。

他微微有些苦惱地抓了抓腦袋,也有些納悶這神奇的操作。“藍耳,你不是……怎麼會替這位小公子駕車?”

叫藍耳的車夫咧嘴一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齒:“是主人吩咐,小公子幫助了趙家作坊一個大忙,正好車子壞了。所以就由我走一趟了,沒想到會遇到一群瘋狗來亂咬人。一時不察,險些栽慘了!多虧小侯爺援手。”

白衣銀甲的少年依然感覺有些迷惑,卻也沒有再多問。而是將目光落在方源身上。

“這位兄弟武功真是不錯,我們霹靂營最近正在廣招高手。能為國效力,是我輩武道中人榮耀……”

這是當著主人的面挖角嗎?要點兒臉行嗎?秦諾心中一股火氣冒出來。

方源低笑了一聲,“多謝侯爺關心,在下痼疾在身,並無出仕之心。”

銀甲少年問道:“你的傷勢嚴重嗎?有什麼痼疾?”

旁邊秦諾再也壓抑不住,冷冷道:“我的屬下就不勞南鄉侯費心了。”從剛才的談話中,他已經認出了眼前少年的身份。

南鄉侯裴拓,是大將軍裴翎的侄子。也是上次自己假扮綠荷的時候遇到的跟隨裴翎入宮的紫衣少年,難怪從剛才起就感覺少年有些面熟。

記得當時還調戲了自己兩句,哼,目中無人的輕薄少年!

裴拓這才將目光投注在秦諾身上,多看了兩眼,忍不住道:“說起來,公子好像有些面熟呢,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面。”

當然見過,不過那時候我還穿着女裝呢。秦諾冷哼一聲,“在下秦諾。也許是在宮中什麼時候見過面吧。”秦諾隨意道。

其實從答應白衣人更換馬車開始,他就沒有想要隱瞞身份。以大將軍的權勢,自己已經泄露過銀豹令了,遲早會查到自己身份。回了郡王府,曹七那些人也不可能追着自己問。所以面對裴拓,他爽快得承認了身份。

秦為國姓,原本看眼前少年容色俊美,衣着高貴,就應該出身不凡,沒想到竟然是宗室。想了好久,裴拓才反應過來,“原來是淳郡王殿下!”他大為意料之外,眼前少年怎麼看也不像是宗室皇子的身份。

雖然明白對面是一位宗室郡王,裴拓也沒有多恭敬,拱了拱手,就表示行過禮了。

秦諾並不計較這些,自己一個閑散郡王,想來這些掌權武將也不會多恭敬。旁邊李丸心有不滿,這也太無禮了!但想到自家王爺剛剛被此人救過性命,也不好多說什麼。

對面雖然是救命恩人,但秦諾絲毫沒有一分感激,只有滿腔怒火。

此時此刻,他再愚笨,也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一個不問世事的閑散王爺為什麼會遇刺,明晃晃是替人擋了災啊!這些人只怕是衝著趙家作坊那位白衣人來的,裴大將軍的心腹親信,確實值得刺殺。至於殺手是誰的人?哈,多半是霍家所派,就算不是霍家,裴大將軍朝野之中結仇無數,誰知道是哪一家哪一戶?偏偏這幫有眼無珠的東西,不長眼地挑中了自己!

李丸這種不明內情的,才會對裴拓滿心感激。

裴拓看出秦諾臉色不善,也猜到了原因。剛才他帶人前去救助,看到那輛熟悉的馬車時候,看到遍地血跡和侍衛屍首的時候,看到貼身侍衛藍耳和另一個侍衛正在被刺客圍殺的時候,一瞬間險些被活活嚇死,激動地帶着手下衝上去,將一眾刺客砍瓜切菜了,才發現馬車裏坐的並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對秦諾的冷臉,裴拓也不想多說,只笑了笑:“王爺如今車馬不便,不如由我派人去南營再取馬車過來。”

“不必了,此地離我的莊子不遠,我已經派人去取馬車了。想必不久就能返回。裴侯爺軍務繁忙,就不必在此費心了。”

“也好。在下尚有要事,就不久留了。”省了力氣,裴拓非常高興,但還是留下了一隊十名手下,護送秦諾幾個人回去。

縱馬飛奔在通往南營的道路上,裴拓一行速度飛快。

一個騎手逼近了主君,低聲提醒道:“剛才那位淳郡王好像對侯爺有所不滿啊。”

“不必理會,哼,叔父為他們秦家的江山出生入死多少次,現在又被百般忌憚,變成眼中釘肉中刺,每天刺客不斷。他一個宗室,不過擋下了一次行刺,就這幅臉色。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哼,遲早讓這些尸位素餐的宗室好看!”

一邊說著,裴拓俊秀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冷厲。

只是那個小王爺的侍衛,聽藍耳說,武功猶在他之上,躺在地上的幾十名刺客,竟然多半都是被此人斬殺,武功之高,簡直深不可測。

如此人才,竟然埋沒在這樣一個呆笨皇子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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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是這樣的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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