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整個京城裏裡外外封禁，而青梅苑更是被裏裡外外翻了個底朝天，陳赤琥在林園外眉頭緊鎖臉上佈滿了從沒有過的憤怒：“找到了嗎？”
一個兵士戰戰兢兢的說道：“大人我們已經上上下下搜過五遍了。沒有找到什麼密道和暗格。”
“沒有嗎？那他蒼鳳瞳去哪了？這園子裏的下人了？”
“這個……屬下不知。聽說這青梅苑本就沒有什麼下人。”
“那就，給我放火，把這園子燒了！”
“是，遵命。”
李昌雲走了過來：“大王，你別拿着園子撒氣，這麼長的時間蒼鳳瞳只怕早已經逃離京城了。”
“我不拿這園子撒氣，我要拿你撒氣！！當初不是你讓我用他的嗎？”說著拔出了劍，一劍架在李昌雲的肩上：“說，是不是你指使的？！”
“大王！大王明察！當初建議大王用他，全因蒼鳳瞳確實是有才之人。我是將軍從西蠻帶來的，怎麼會有謀害大王的心思。”
陳赤琥收起了劍：“傳令下去，昭告全國，蒼鳳瞳刺殺攝政王，罪不可恕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已經將通緝令發下去。大王莫急。”
“龍獒了？”
“龍獒將軍率輕騎，在這周邊搜查。”
“奇怪，你說這守城的士兵也沒有見到蒼鳳瞳出城，他怎麼逃出去的。”
“蒼鳳瞳本就武藝高強，以他的本事，未必要從城門出城，從城門走反而會暴露了他的行蹤。”
“那你覺得他如果是出城了，回去什麼地方。”
“應當是北郡，以葉楓晶為首的北盟。”
京城外，三人三馬，朝着東方前行着。
“我們決不能去北郡。”夕霧一邊說著，雙手緊握着韁繩，她不久前才剛剛學會駕馬，而蒼鳳瞳與凰惑皆為好手，雖然兩人已經刻意壓低了速度，但是夕霧跟上他們，已經算是竭盡所能了：“世人皆知你與葉楓晶交好，你若遇難必然回去找葉楓晶尋求庇護。”
“即是如此，那我們為何不能去北郡？”
“原因有二。其一，既然眾人認為你會與葉楓晶回合，那麼陳赤琥自然也會這麼認為，因此京城到北郡的沿途城鎮關卡一定會嚴加搜查。”
“倘若尋常兵士，只要需要。我能殺了他們。”凰惑說道。
蒼鳳瞳看了凰惑一眼，以他的性格平日裏可不會多嘴，轉念一想，金萱也在北郡，雖然凰惑現在聽從與自己，但事實上他只不過是自己從金萱那裏借來的，看來是思主心切了吧：“凰惑，我們現在應當少惹是非，即便普通的兵士你能應付，但是一旦暴露行蹤，引來大軍追捕，我們是無暇應付的，你放心北郡我們早晚是會去的，但還需要再等等。”
夕霧點了點頭：“不錯，北郡我們早晚會去的，這也是我要說的其二。”看向蒼鳳瞳：“鳳瞳你一定不想要再寄人籬下了吧。”
“沒錯。”
“然而如今你的麾下，卻只有我一人。即便這次刺殺陳赤琥，能讓你享有不錯的名聲，但與葉楓晶相比，卻還是星輝比日月。若是此時我們去了北郡，無疑也只會又一次成為葉楓晶的下屬罷了。即便是想要為你效命的人也會成變為為葉楓晶效命。”
蒼鳳瞳皺了皺眉：“不錯，雖然不想承認，但確實如此。”
“所以我們決不能現在去北郡。必須要在你有了自己的勢力之後，以盟軍的一員的身份加入北盟。而不是葉楓晶的附屬。”
“既然如此，我倒是想到了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我的故鄉，荀城。”
“蒼公子。”凰惑說道：“既然京城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我的命令應當已經結完成了吧？我想自己去北郡。”
蒼鳳瞳皺了皺眉，看着凰惑堅決的表情：“好吧，請幫我轉告金萱和葉楓晶，我們後會有期。”
“遵命。”
“等等，凰惑公子。”夕霧突然叫住了凰惑。
“還有什麼事？”
“方才我說了兩個不去北郡的原因，但是如果葉楓晶問起，希望你只告訴他其一。”
“為什麼？”
“因為你若是告訴了他其二，相比葉楓晶必定會對鳳瞳有所設防。而這種情形，金萱一定不想看到。為了你的主人着想，我覺得還是不要告訴葉楓晶的好。”
“那麼如果金萱問起了？”
夕霧剛要回答，被蒼鳳瞳攔了下來：“這個，由你自己判斷。”
玄永年間，朝政混亂，攝政王陳赤琥隻手遮天，狼戾賊忍，暴虐不仁。整個朝政也因此混亂不堪，官員們為了自保性命已經應接不暇，還有誰安心治國。而即便是那些先皇舊臣們，在陳赤琥的淫威之下，也值得小心謹慎的保護着早已經所剩無幾的皇權。君非君，臣非臣，而天下世間的百姓們，也早已人非人。
玄永二年又恰逢大漢，民間田野顆粒無收，然而陳赤琥又怎會體察民情，削減賦稅？田間農民連自家孩兒都吃不飽飯，還要將僅有的糧食上繳，名不聊生。在陳赤琥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下，受苦的農民們走投無路，以董耘的代領下紛紛揭竿而起，以蒼天為名，身船蒼衣，高喊：“大玄命夕，蒼天所向，順天之道，天下太平。”自命為蒼天軍。一時間，大玄各地蒼天軍集結，向各地的官僚，地主，發起了攻擊。短短數日，達官貴族人人自危。而京城四周更是被蒼天軍所包圍。
拖蒼天軍的福氣，陳赤琥也無暇追捕蒼鳳瞳，而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蒼天軍的身上。
荀城薊縣，中原區，蒼氏故里。炎帝早年，老太監蒼亭病故。炎帝心念老人，便將中原區荀城的薊縣賞作為賞賜封給了蒼氏作為其大族的領地。數十年間蒼氏在薊縣已然根深蒂固，雖然蒼氏不比葉氏，薊縣也不比北郡，但在這裏，蒼家就是豪門。
“哥哥，你才回來，這事情就交給兄弟們，你在這裏等着就好。”說罷一個個大漢走出了屋子。
方才還熱鬧的一屋子一下子又變得空蕩了起來，蒼鳳瞳溫和的對着夕霧說道：“如何，喜歡嗎？”
“這裏雖然沒有青梅苑儒雅。不過房子倒是挺大，挺多的。”
蒼鳳瞳一笑：“想不到如你這般精靈的女子也喜歡大房子。”
“怎麼，讓你失望了？”夕霧莞爾一笑：“還是你覺得如我這般的女子，不應該有常人般的喜好？”
“呵呵！”蒼鳳瞳不禁一笑，然而卻又暗嘆一聲：“這兒還是太小了。”
“你心中裝有天下，這裏對你而言自然是小了。”
蒼鳳瞳看了她一眼“你倒是聰慧，但聰慧的人應當知道避其鋒芒。”
“你現在需要的不是我裝聾賣傻，而是知無不言。”
“你說的不錯，這裏與天下相比確實太小了。”
“只是你可知道，即便是這裏，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也是無比遼闊之地了。”
蒼鳳瞳點了點頭：“你說的是蒼天軍。陳赤琥借皇帝之名頒佈聖令，讓天下諸侯，太守縣令，凡有兵者奉命鎮壓這些逆賊。你覺得我當不當領命。”
“你考慮的應當並非此事。”夕霧說道：“其實這件事情你心中早有決斷。何須我多言！”
蒼鳳瞳點了點頭：“蒼天軍起義，雖然明眼上看，是因為陳赤琥作亂，但實則是因為大玄國本動搖。這些人雖然是反賊，但也是人民百姓，乃是一國之本，對一國之本決不能鎮壓，更不能討伐。但是蒼天軍也是眼前不得不處理的問題。國本動搖，若是對他們棄之不理，即便剿滅了陳赤琥的勢力也無濟於事。但是比起這個我擔心的是方才離去的兄弟們，他們能為我帶回多少人來。”
“薊縣小，只怕你那些兄弟們喊破喉嚨，將你們蒼家積蓄耗盡籌來的也不過兩三百餘人。只能為你打造一個地基，卻必然不足以支撐你與葉楓晶平起平坐，更別說與陳赤琥分庭抗衡。”
“你既然看破說破，那想必是為我想到了方法。”
“便是這荀城周邊叛亂的蒼天軍。”
“蒼天軍？”
夕霧柔聲道：“方才你不是也說了嗎？他們雖然是叛軍反賊，但歸根結底，是百姓，是國之根本。他們之所以會反，因為無家可歸，無飯可食。所以即便是鎮壓了住了，不能解決他們的生計，那他們只會再度叛起。”
蒼鳳瞳沉思片刻：“所以換言之，只要能給他們飯吃，給他的地方住，他們就能為我所用。可是我你叫我如何養育他們？”
“你其實不用養他們，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蒼鳳瞳眉頭一皺，走了兩步：“蒼藍軍之所以叛，因為早年天降旱災。”
“如今旱災已過。”
“賦稅難當”
“賦稅收於陳赤琥，而你如今已與陳赤琥為敵。談何賦稅，要收也是由你收，收多少便是由你定。”
“無家可歸。”
“以薊縣為據，可占荀城。再以荀城為據，荀城周邊的土地，便是耕地，有了耕地便有了家。”
“你方才也說了，這小小薊縣，就算傾家蕩產，召來的兵馬不過也就兩三百人。荀城，那可不是我蒼家的地盤，可是有大玄的官員兵士駐守。兵法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逃之。我這兩三百烏合之眾談何攻城？”
“但是如果你馴服了叛亂的蒼天軍，他們既然可以是蒼天軍也就可以是你的軍隊。你也說了，他們是叛軍但也是百姓，一城的百姓，難道僅僅是守軍的十倍？百倍？還是千倍萬倍？區區荀城，難道能難得倒你嗎？”
蒼鳳瞳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今大玄已亂，國非非常之國，而民也必做非常之民。和平之時，他們就是普通的百姓，而戰亂之刻，他們就是我的士兵。”
“草木皆兵，點豆為兵。”
“那麼只要證明我有實力能夠給予他們生活下去的庇護就足夠了！！”
“不在這之前，還有一事。”
“你既然想以諸侯的名號參與如這盤亂局。那名不正則言不順。你看連蒼天軍都以蒼天為號，你要起兵，總也要有一個封號吧？”
“呵呵呵……”
“看你笑得這麼開心，應該是想到不錯的名號了吧？”
“不，我只是想起，當時趙嵩死得時候我就他旁邊。他對我說，他之所以亂政之所以謀權，不過是為了證明他曾經作為一個人存在過而不是做為一隻狗任憑炎帝驅使。你覺得人與狗最大的區別是什麼？”
“這……”夕霧眨了眨眼，一時語噻。
“你也有語塞的時候。”蒼鳳瞳不禁一笑：“是魂。任人驅使，與器械有什麼區別。而我們擁有着我們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願望，自己的魂魄。所以即便他侍奉了炎帝這麼多年，論公論勞，必可衣食無憂。但是依然願意用其身，鍛其魂。”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他們若非官宦出生，或許能成為一世明臣吧！”
蒼鳳瞳從屋中倒了碗清水，以木枝為筆，用清水作墨。在地上一筆一筆的書寫着。
夕霧在他身邊低頭看着，眼中流光閃爍，充滿敬意：“蒼魂。”
“從此我軍，封號為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