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果然不凡

幻術在修真界一直被視為雞肋般的存在，幻姑的大幻術風光一時，到頭來也不過是曇花一現，且幻姑修為多年無進益是事實，外人不清楚內情，但也隱約猜到與大幻術有關，隨着幻姑之死，大幻術失去傳承，修真界更是少有人選修幻術了。

聽陳卿道出“幻術”的真相，煉波女意外之餘，也猜到兄弟受傷的事有問題，眼看衛梧兩人要逃，她迅速反應過來，結界如同無形的大網一般張開，攔住衛梧兩人。

架不住對方人多，呂長笑清楚力量差距，沒有再出手，兩人停住，回身。

無視衛梧憤怒的目光，陳卿走到煉波女旁邊站住，他今日穿着淺綠衣衫，外面罩了件白色披風，黑髮隨意用一根碧綠色的木簪束起，越發襯得面容姣好若女子。

“你是……”海潮上前一步，有些戒備地擋在姐姐面前。

陳卿拱手道：“信林陳卿，幸會。”

“原來是陳公子，”煉波女立即露出明媚的笑容，回以鬼島禮，“南海煉波女，見過公子。”

陳卿道：“早聞海姑娘大名，祖父時常提起攝魂王前輩，老人家安好？”

“家父尚且康泰，有勞陳老記掛，”煉波女客氣了句，看衛梧，“你方才說，這位王姑娘用的是幻術？”

“王姑娘？”陳卿似乎很驚訝，笑道，“這是桐山派的威武姐姐，莫非海姑娘不認得她？”

衛梧望天，忽視他。

威武？煉波女挑眉，沒覺得意外：“不知她與幻姑是什麼關係？”

“應該沒有關係，”陳卿笑看衛梧，“威武姐姐憑藉一手精妙的小幻術在千門會上嶄露頭角，前日聽說姐姐已經結外丹了，不愧是火格命，令人羨慕。”

煉波女這次真愣住了。

“幻影術？”海潮醒悟，驚愕地指着衛梧，“你……你根本沒碰到地火氣！”

“小幻術，外丹境……火格命？”煉波女喃喃地念了幾聲，眼波一冷，渾身真氣震蕩，綠裙隨之飛揚，“有意思！”

衛梧繼續望天，呂長笑繼續保持陰險臉。

“居然是幻術，”海潮低頭看看焦黑的手掌，猛地狂笑起來，“可笑我竟被區區幻術騙過，是很有意思！”笑聲藏不住騰騰殺意，想他堂堂內丹大修，竟然在一個外丹修士手裏吃了大虧，幾乎廢去一隻手，豈有不恨的？

盛怒之下，他指着衛梧，面目猙獰地道：“三姐，交給我。”

“這個自然，”煉波女收了氣勢，“威武姑娘自恃幻術，將我姐弟二人玩弄於股掌之中，委實令人佩服，海潮，你可要好好地謝謝她，至於蛇師……”她將視線投向呂長笑，“我有心領教呂大修的蛇變術，呂大修修為精進這麼快，該不會……也是幻術吧？”

話一出，旁邊的陳卿突然變色，制止海潮：“且慢！”

海潮正要出手，聞言回過頭，神色不善地看他：“陳公子這又是什麼意思，莫非你不……”

“幻術，”陳卿打斷他，飛快地掃視四周，紅唇微微抿了下，漂亮的臉上不見怒意，美眸里反而流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色，“我們此刻就在幻境裏。”

真氣卷過，四周景物如同飛散的泡沫般消失。

樹林，草地，地火氣……好似揭去了一張相同的畫，新的景物與之前幾無差別，然而，前方哪裏還有衛梧兩人的身影！

海潮目瞪口呆：“這這……”

陳卿看着煉波女道：“蛇師再厲害，帶着個外丹修士也不會走得太快。”

“她要騙過我們，為了掩飾靈力波動，逃走方向必然一致，”煉波女朝兩人幻影消失的方向一指，果斷地道，“那邊！”

“追！”海潮怒吼一聲，先遁走。

煉波女與陳卿也緊跟着追上去。

四周恢復寂靜。須臾，所有景物又是一陣扭曲，整個空間如同鏡子般破碎，居然又現出另一張新的畫來——地火氣依舊接天連地，噴速比之前更急，帶出絲絲氣流聲。岩石、樹林都沒有變化，草地上卻悄無聲息地多出了兩道人影。

衛梧滿頭大汗，面色蒼白，坐在地上喘息：“還好，姐差點撐不下去了。”

呂長笑長長地吐出口氣，鬢邊亦有汗意。

兩人根本沒逃，而是利用雙重幻境掩蓋身形，為躲避三個內丹修士的神識探查，兩人將自身靈力與氣息完全封住，幾乎全無還手之力，方才簡直險得很。

對於這種幻術用法，呂長笑第一次沒有表現不屑：“雙重幻境，不錯。”

衛梧“哈哈”笑兩聲。

姐好歹看過盜夢空間，你以為你走出了幻境，其實仍然在幻境裏。

雙重幻境是衛梧目前的極限，只要那幾人再用真氣掃一遍，立刻就會打碎幻境發現兩人，這次她敢兵行險着，其實是利用了人的思維慣性，幻境之外還有幻境，原理看似簡單，但很少有人在發現破綻之後還會繼續懷疑。

衛梧有氣無力地伸手示意：“陳卿那小子很聰明，瞞不了多久，我們得快點離開……哎拉一把，感覺整個人都被掏空了。”

呂長笑皺眉，將她拉起來：“區區幻境，就耗成這樣。”

專業技術受到嘲諷，衛梧不樂意：“造這麼大的幻景當然費真氣，你行你上啊。”

呂長笑道：“幻姑能造出困鎖千萬人的大幻境。”

衛梧抱着面子不放：“她是內丹大修，真氣多，我能比嗎？”

“照你這消耗速度，多少真氣都不夠。”呂長笑毫不客氣地打擊她，表示“此路雖好，卻是不通”。

問題還真不小，利用小幻景術造大型幻境，對真氣的需求簡直是個無底洞。衛梧想了想，反駁：“我可以吃復元丹，回復真氣。”

呂長笑冷笑了：“復元丹五萬羽幣一粒，你吃得起？”

娘的！衛梧無言以對。

呂長笑道：“陳氏在對付你。”

“總有刁民想害朕，陳氏算得了什麼。”衛梧嘆氣。桐山派決定跟白家混，等於間接地與陳氏為敵，不過陳氏目前還要顧及影響，不能正面出擊，但能夠借刀殺人的話，陳卿也絕對不會客氣。

事實上，火格命暴露后，哪個門派世家不想把未來的勁敵扼殺在搖籃里？而自己偏偏活到了現在。

運氣？機智？衛梧沒自大到那地步。

自己能一路牛叉下來，與晉陞的庇護有很大關係。無論是插手千門會的安排，還是跟着住到桐山，以及允許自己去空林島，這些都是他對外界明確放出的信號。別人固然可以悄悄解決自己，可丹神境大修是什麼？那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存在！只要他有心，悄悄幹掉某家幾個內丹大修簡直不能再容易。和世家杠上對他不利，但這種事較真起來，受影響最大的還是那些大世家，實力降級，勢力重新洗牌都有可能，有這麼個老大站在背後，難怪自己到處拉仇恨還沒被人悄悄埋了。

老妖的好處還挺多，可他特么的為啥就要跑來作死呢！

這麼一想，衛梧對未來充滿憂慮，鑒於她消耗過大，接下來的逃亡之路就全靠蛇兄帶着跑了，幸好無涯地地勢特殊，不能御風太長時間，失去空中優勢，煉波女三人的追蹤速度會慢上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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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了一整夜，兩人進入沼澤，這片沼澤上生着硃紅色的火蘆葦，一望無際，映着晨曦，好似翻波的紅海。

呂長笑停在蘆葦叢中，抓緊時間調息。幾隻拇指粗的黑蛇虛影自他身上游出，消失在蘆葦影里，衛梧看得新奇，魔修功法向來奇特，這些蛇影應該是神識所化，用來探路、放哨的。

衛梧休息一夜，已恢復精神，不慌不忙地躺在旁邊伸懶腰：“放心，他們沒那麼快追來，你以為我的幻境只是為了脫身？”

呂長笑果然意外，睜眼問：“還有什麼？”

“沒什麼，就是在幻境裏把樹影人影換了個方向，”衛梧悠然道，“這地方到處都是樹啊草啊，行走路線都靠方向辨認，你記不記得他們往哪邊追的？”

“北。”

“在他們自己看來，是往西走的。”

呂長笑搖頭：“有望氣之術。”

“望氣能準確分辨方向，”衛梧枕着腦袋，“但他們不是急着追我們嘛，不可能顧得上望氣，只會憑藉日常經驗判斷，等他們找不到人，一定會回頭走，可惜他們意識中的方向本來就是錯的，按照幻境外的真實方向來找，更錯了。”

呂長笑愣了片刻，重新打量她。

衛梧翹起腿，拉過他的披風扇扇風：“是不是覺得我很厲害，想跟我做朋友？”

“你的幻術有些意思，”呂長笑扯回披風，突然問，“倘若他們並不回頭，只隨意選條路，恰好與真實方向重合了呢？”

衛梧愣了半晌，坐起來摸腦袋：“這個問題吧，我還要研究一下。”

說話間，兩道小蛇影飛速游回呂長笑身上！

“來不及了！”呂長笑變色。

“你要如何研究？”煉波女的笑聲響起。

我去，真蒙對了！衛梧大叫：“跑啊——”

不用提醒，呂長笑猛一掌劈開結界，九道蟒影咆哮着沖向前，藉著這股力量，衛梧衝出包圍，御風飛逃，沒有停下來等人——蛇兄是內丹大修，脫身的把握更大，自己才是他們的目標，被抓住就死定了。

無涯地環境特殊，衛梧才跑出十里，上空罡氣就受到震蕩，聚攏過來，這種天然罡氣是碰不得的，衛梧只得放棄御風，降落。

人剛落地，四周就陷入黑暗，好似突然入夜一般。

南海鬼島不是劍修門派，功法詭異，這是術修特有的法境空間，空間不破，人是出不去的。衛梧沒遇到過這情況，但劍修有劍境，道術殊途同歸，她隱約猜出了幾分。

走不了，拼了！

空間初成是最好的破解時機，拖下去更不利。衛梧心一橫，催動全身真氣，人在危急時刻通常會爆發潛力，大概她是真的緊張，命火竟第一次化形衝出體外，祝融劍瞬間變作一柄燃燒的火劍，延伸出兩丈長。

劍斬落，火光劃開黑暗，空間破！

煉波女“咦”了聲，雖然她沒用幾分真氣，但區區外丹修士就能破法境空間，實在不可思議：“這就是火格命的能為？”

她是意外，衛梧則是苦逼。

內丹大修的力量豈是兒戲？這次硬碰硬，表面風光，裏面內傷，還好蛇兄送的這件陰陽衣給力，化解了不少反噬的傷害。

衛梧吐兩口血，頭也不回地往前跑。

“你還能跑到哪裏去？”煉波女笑得開心，掌力又至！

掌風中，衛梧的身影破碎。

笑聲驟停，煉波女回頭，只見一道影子飛快自眼帘中閃過，反方向逃走，她不由咬牙道：“這種時候了，還敢用幻術騙我！”

“擦，騙的就是你！”衛梧回罵。

煉波女冷哼，追出半里就停住，朝半空一揮掌，內丹大修毫無保留地展示實力，剎那間，結界籠罩方圓五十里範圍，她不惜耗費一半真氣，定要將衛梧拿下。

結界內，前方並無衛梧的氣息，身後四十裡外卻有動靜！

又是幻術！這個也是假的！

美艷的臉開始扭曲，煉波女轉身：“很好，這次你還怎麼逃！”

取巧始終比不過實力，衛梧已逃到結界邊緣，終究是慢了一步，她不由得嘆了口氣，停下來尋思對策。

逃是逃不出去的，幾秒時間，煉波女必會追到。

察覺不遠處有煞氣，衛梧果斷地朝那邊飛奔，不出一里，就聽得咆哮聲響起，一道影子竄出蘆葦叢，朝煉波女的方向衝去！

結界範圍太廣，被困的生物不止衛梧一個，無涯地深處從來不缺高級凶獸，凶獸多有靈性，察覺領地被入侵，它會第一時間鎖定對象，去找始作俑者算賬，衛梧這種小蝦米就不在它眼裏了。

有它攔截煉波女，衛梧並沒有輕鬆多少，還是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轉來轉去——如果只有煉波女一個人，她真氣損耗太多，對付高級凶獸吃力，必會撤去結界，可他們有三個人，這事兒就玄了。

“看這模樣，又惹出什麼事了？”一個磁性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聲音，衛梧渾身一僵，當場熱淚盈眶：“前輩救命，大神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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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陞站在朱紅的蘆葦叢中，頭頂的高冠和白髮巾映着晨曦，金光閃閃

“怕什麼呢。”他伸手扶住她，微微低頭，額間那粒紅靈晶石也是晶晶亮，眉宇間彷彿都有了光暈。

“我攤上事兒了！”衛梧豎起拇指指後方。

見她滿頭冷汗，晉陞安慰道：“放心，跟着我就沒事。”

“那可不一定，”衛梧想也不想就道，“你是來找死的，還要靠我搶救。”

晉陞眯了眼，丟開她的手。

精神得到放鬆，衛梧咳嗽兩聲，好聲氣地討東西：“剛受了重傷，前輩有沒有什麼珍品靈丹妙藥，給點？”

晉陞似笑非笑地道：“我看你精神好得很，應該傷得不重。”

衛梧指着嘴角的證據：“我都吐血了。”

晉陞溫和地開導她：“吐血算什麼，人在修真界，誰沒吐過血。”

卧槽這麼押韻！衛梧默默地擦去血跡，豎豎大拇指：“前輩挺有文化啊。”

晉陞伸手摸她的胸：“我看看你的傷勢。”

衛梧退後：“算了，也沒傷多重。”

重逢的勁頭過去，晉陞這才仔細地打量她，目光落在那件斑馬紋的陰陽衣上。

衛梧張開雙臂作展示：“蛇哥送的，怎麼樣，屬性不錯吧。”

晉陞命令：“脫了。”

“別嫌棄外表，要看功能，這衣服很實用的，”衛梧不肯，“你的女人太兇殘了，要不是有它，我肯定不止吐血。”

晉陞失笑：“我的女人？”

“原來在這裏，怎麼不跑了？”煉波女充滿惡意的聲音響起，然而下一刻，那惡意就變作了驚喜，“晉陞！”

“來了。”衛梧立即碰晉陞。

“是她啊。”晉陞恍然。

煉波女停在不遠處，沖他挑眉一笑，指着衛梧道：“我知道你要火格命，她的命留下，先讓我出一口氣。”

衛梧道：“別答應，幹掉她。”

晉陞仍是一副冰清玉潔的神仙模樣，微微蹙眉，淡聲道：“女人之間的事，我不便插手。”

“喂，不對吧，剛才還說跟着你沒事，現在就拿我討老相好歡心？”衛梧壓低聲音，“別忘了，你還要靠我救命呢。”

晉陞將她推開。

“晉陞，算你有良心，一會兒再與你算賬。”眼波微橫，煉波女笑罵了聲，手中出現一條綠色的綢帶。仔細看，那其實是一條長長的海藻，表面油光水滑，邊緣生着許多尖刺，與主人一樣，美麗又毒辣。

腳下如同生根一般，半分也動不得。衛梧反應過來，根本沒時間罵晉陞，眼見海藻卷到跟前，唯有運起命火之力抵抗。

雙掌推出之際，一道強大的真氣突然湧入身體！

那真氣輕快無形，不是火屬性，卻明顯有助火之能，命火頓時暴漲，只聽“呼”的一聲，翠綠的海藻猶如着火的油繩，兩秒之內就被燒成了焦炭。

法寶被毀，煉波女錯愕，一臉難以置信。

衛梧也扭頭看晉陞，一臉懵逼。

晉陞“嗯”了聲，評價道：“命火之威出乎意料，火格命果然不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