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我恨你

46.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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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輔導員接到通知立即趕過來,他在床邊守了一下午,到現在連口水都沒喝,見人醒來稍微鬆了一口氣。

茹嬌沉默着坐起來,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力量比正常狀態下弱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熟悉的感覺還在,她那超越普通人的、標誌着嚮導身份的精神力依然存在,葯失效了。

或許是她此時的臉色太過難看,輔導員擔憂地問道:“哪裏不舒服?”

“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輔導員看她神情不似作偽,於是沒有追問。他倒了兩杯水坐下,把其中一杯遞給茹嬌,順便把一份類似於檢查結果的紙張放到茹嬌面前:“本來暈倒這種小事只要送到塔里的小診所就夠了,那些幫助你的好心同學們也是這麼做的,但是塔里的醫生大致檢查一下后發現你的情況比較複雜,於是就送你來市中心的大醫院了。”

茹嬌頓時有不好的預感,她粗略地掃了一眼手中的紙張,果然……

“你的精神力突然發生混亂,自己攻擊自己,萬幸的是通過醫生的不懈努力最終穩定了下來,只是損傷了一部分,休養一段時間再配合醫院治療就能自動修復。”

輔導員簡單說明了一下她的身體情況,問她:“你最近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嗎?”

“每天正常飲食,吃的都是食堂的,除此以外沒再吃過別的。”茹嬌背靠枕頭垂下眼帘,平靜的外表下掀起驚濤駭浪。

公立醫院設備齊全,竟然都沒有發現她服用過什麼藥物……只能說明那些藥物殘留隨着她出汗和上廁所已經畢代謝完畢了。儘管不清楚具體原因,但茹嬌不會傻到自己說出來。

“那你怎麼會突然精神力混亂?”輔導員百思不得其解,“對了,你這次生病出現了結合熱的前期癥狀,醫生認為很可能和你精神力混亂是同一個因素引起的。醫生已經給你打了抑製劑,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你近期最好不要接觸哨兵,以防受到信息素的影響。”

得知病人醒了醫生和護士也來到病房,說的話和輔導員差不多,他們問不出什麼結果,只能暫時把病因歸結為壓力大,囑咐茹嬌每周過來做一次身體檢查。

“好,謝謝醫生。”茹嬌沒什麼反應地點了點頭。語言是語言,行動是行動,多來幾次說不定醫生就會發現她使用過違禁藥品,她還不想暴露自己。

至於身體健康,無所謂。藥劑是從通緝犯手裏得來的,真偽無從考證,她還不是照樣面不改色地扎進了血管里?希望越來越渺茫,難以計數的失望已經耗光了她的耐心,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不顧一切地抓住。

外面天已經黑了,輔導員把茹嬌送到塔大門口后便回家了,皎潔的月光傾瀉而下鋪滿大地,茹嬌踩着月光回到寢室。

宿舍樓燈火通明,由於明早一二兩節有課,再戀戀不捨,在家吃過晚飯後室友也不得滾回學校,聽到開門聲她探出頭來:“茹嬌你回來了?剛剛你媽媽來了一趟。”

茹嬌關門的手頓住了,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一層明顯的詫異:“……我媽?”

“嗯,她說她是你媽媽,還給你帶了東西。你不是進醫院了嗎?出了這麼大的事,塔當然要通知父母了。”室友道,“你不在寢室,我說你在第一人民醫院,要不要幫忙給她帶路……她好像有急事吧,放下東西就先走了。”

室友說到後面有點心虛,有急事什麼的都是她瞎編的。當時茹嬌媽媽聽到她要不要帶路后的反應很奇怪,茹嬌媽媽的表情十分慌張,能看得出來她想去醫院看看茹嬌,卻又躊躇不定,最後還是拒絕了她的提議。

這間寢室本來只有茹嬌一個人住,三年前人員變化,搬進來一個室友。茹嬌幾乎不跟家裏通電話,暑假也不回去,同住三年,室友還是第一次見到茹嬌的家人。

她想起阿姨的樣子,那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婦人,長衣長褲包裹得嚴嚴實實,但也能看出小腿和手臂的肌肉很結實,應該經常下地干農活。室友跟她說話的時候,婦人顯得十分拘謹,脊背微微佝僂着,一口蹩腳的普通話聽得室友雲裏霧裏,好在最後她弄懂了婦人的意思。

桌子上放着一個保溫桶,旁邊還有一包用衛生紙包起來的東西。那東西鼓鼓囊囊的,室友早就好奇裏面是什麼了,見茹嬌拆開,她也湊了過去一探究竟。

包東西的人拿得太緊又太久,衛生紙最外面那層已經破了,有的地方沾了汗變得又黑又皺。拆開一層還有一層,像是洋蔥一樣,撥開重重外皮,裏面印着毛|爺爺的紅色紙張終於露了出來。厚厚的一沓,大概有三千多塊。

“這年頭竟然還有人用現金。”而且還是用紙包着的。室友說到意識到自己可能有點不禮貌,閉上嘴小心地看了看茹嬌。

茹嬌知道她沒有惡意:“我老家是農村的,我媽用不慣手機和銀|行|卡。”

室友見她沒生氣,鬆了口氣:“你媽媽對你真好啊,又是送吃的,又是送錢。”

茹嬌笑了笑,笑容很淡。其實她家並不缺錢,雖然是單親家庭,但家裏有好幾畝田,還養了幾頭牛,仔細算來她們家甚至比起城裏的小康家庭更富裕,生活費遠超一般水準。

她一年只回家一次,每次都會被塞一大筆錢。這麼多錢,與其說是表達疼愛,不如說是想要補償什麼。

打開保溫桶,老母雞醇厚的香味飄散出來,茹嬌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是母親親手做的。

中秋節快到了,她突然有點想家了。

——

今年中秋節碰巧與國慶節離得很近,於是各大高校都把這兩個節日放在一起,整整放了八天假,到處都洋溢着過節的氣氛。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茹嬌終於趕在五點之前到達家門口。

近鄉情更怯,許久未歸,時間給這層“怯”外蒙上了一層忐忑。她這次回來沒有通知任何人,突發奇想之下懷揣着一點兒期待。

鑰匙在鎖孔里轉了兩圈,門卻沒有開。茹嬌一愣,不相信似的又試了一遍,還是不行。

門鎖換了,她進不去了。她被這扇門拒之門外,她被這個“家”拒之門外了。

茹嬌捏着鑰匙的手失力垂下,感覺自己像個一廂情願的傻子,來路上的小小歡喜被冰水澆了個透。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茹嬌背着包轉身往外走,身後傳來“咔嗒”一聲,林霞和茹倩挽着手臂,一邊說笑一邊邁出家門。

六目相對,林霞僵住,茹倩最先反應過來:“妹妹,你今年回來和我們一起過中秋節嗎?要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我要是知道就去接你了。”

茹嬌看向林霞,林霞已經從衝擊中回過神來,身體不再那麼僵硬,嘴巴動了動,小聲道:“……回來了?”

茹嬌突然就感到莫名的煩躁。她沒有回答林霞和茹倩,也沒有提起鑰匙的事,直接跨進家門。

茹嬌回家過節,當姐的比當媽的還要高興,圍着妹妹打轉,問她最近過得怎麼樣。林霞沉默着下樓,過了一會兒拎了一袋子菜回來。母女二人本來打算出去吃,鞋子都換好了,現在茹嬌來了,於是改為在家吃。

林霞在廚房裏做飯,茹倩和茹嬌在客廳里聊天,一直都是姐姐單方面說,茹嬌偶爾不咸不淡地回兩句。時間久了茹倩覺得沒意思,妹妹剛到家時的那股喜悅和新鮮勁也過去了,見媽媽一個人在忙,於是主動分擔,去廚房幫忙幹活。

從廚房裏傳來的說笑聲襯得客廳越發孤寂,茹嬌關了電視,空曠的客廳像是一座沒有出口的牢房,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病死了,林霞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把她們拉扯大,兩姐妹學習成績優異,姐姐活潑開朗,妹妹文靜懂事,如果不是後來發生了那件事,她們應該是和諧幸福的家庭。

十一歲那年茹嬌因為一次意外爆發了嚮導能力,落後的小村鎮出了有史以來第一位異能者,沒有鮮花沒有掌聲,在村民們的觀念里,異能者就是殺人狂,是徹頭徹尾的異類。茹嬌到現在都記得異能爆發時林霞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什麼怪物一樣,恐懼到了極點。

她媽是典型的農村婦女,一輩子沒讀過什麼書,更沒什麼主見。她是個負責任的母親,可以為孩子無私奉獻,但她同時也是個性格懦弱的普通人,會對未知的事物感到害怕——儘管那事物是她的孩子。隔閡一旦存在,就很難回到從前。

“媽。”

和女兒說笑的林霞笑容一頓轉過身來,茹嬌正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她,林霞眸光閃了閃,她還是不太敢直視茹嬌的眼睛,小聲道:“怎麼了?”

茹倩察覺到氣氛不對,也閉上了嘴,廚房裏一時靜悄悄的。

茹嬌緊緊地盯着林霞,有根刺插|在心頭八年,她始終不敢問,前幾天的主動探望和雞湯卻突然讓她有了求證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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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招惹那個嚮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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