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一個小時后,白爵站在帝國皇家騎士學院的門口,接受入園的例行檢查——掃描徽章確認身份與虹膜,搜查身上有沒有違規的危險性玩具……
檢查的人是一名學生會二年級學生,當他將戴着手套的手伸向白爵時,黑髮少年下意識地蹙眉,皺起鼻子:“別碰我。”
那名可憐的Beta一愣,手立刻僵在了半空。
白爵目光堅定地盯着他,漂亮的黑色瞳眸閃爍着過於驕傲的挑釁光芒:是的,就是這樣別動,有種你碰我試試?
空氣一時間有些凝固,有些過來排隊安檢的學生不得不因此被擱置在了後面,原本流暢的隊伍停滯了下來,白爵感覺到在另外一條隊伍里同時接受檢查並且已經配合檢查完畢的管家婆法伊瑟的目光已經掃射過來——
但他不在乎。
早上的對話讓他憋了一肚子火,現在他就想找個倒霉蛋發泄一些晦氣。
法伊瑟這邊,他不驚訝地發現自己含着約束的目光並沒有讓少年相對收斂,反而讓他臉上顯得比剛才更加挑釁……抓着剛剛取下的手套的手指尖跳動了下,年輕的Beta睫毛輕顫,在他抬起眼時,他餘光看見原本站在他周圍的人不約而同往後小小退了一步……
法伊瑟抬腳,正欲從人群之中讓出的通道走向白爵,就在這時,他忽然看見從人群之中伸出一隻手,拍了拍白爵的肩膀……
白爵明顯一愣。
與此同時,法伊瑟不動聲色停住腳步,抬起手壓了壓帽檐,目光微閃爍。
——拍白爵肩膀的人,是一名身上穿着白色軍制校服的少年,他帶着很大的黑框眼鏡,黑色柔順的發與發梢服帖乖順地服帖,他身上的軍服一絲不苟,很顯然他也和白爵一樣是一名一年級的軍校生。
這是一個擁有非常純正古老東方種族血統的狼族,他的父母雙親可能都是擁有這種血統的人……
但矛盾的是,他是一個平凡的傢伙。
是的,平凡——
讓白爵也有些詫異的問題除了在於眼前的少年敢隨便用臟手拍他的狗膽包天之外,這人的平凡也讓人出乎意料。
如今擁有東方血統的狼族並不太多,黑髮和黑色的眼睛幾乎是“稀缺貨”的代名詞——白爵只有一半來源於母親的東方血統,他的眼睛也不是完全的黑色在陽光下更像是深藍,然而哪怕是這樣,從小到大憑着這張臉走到哪獲得的誇獎那也是聽到耳朵起繭的程度……
所以將“平凡”這樣的詞用在這眼前這身上似乎有些奇怪,但是眼下白爵暫時也只能想到這個了:眼前的人臉上那不知道從哪個老古董店挖出來的黑框眼鏡遮擋去了他大半張臉,這讓他看上去木訥又獃滯。
從周圍人的表情來看,大概所有人都以為自己花了眼——
這人白瞎了這麼稀缺的血統。
在現代,主流審美告訴大家,天生的黑髮或者黑眸能夠平添神秘和性感,所以不要說是擁有這種血統的Omega能讓人搶破腦袋,就連普普通通的Beta,也因此能獲得不少的青睞……
因為Omega們向來是脆弱的、需要被保護的存在,而成年之後Omega必定會面臨“發.情期”的困擾,他們不自覺散發出來的信息素會讓整個學校的Alpha為之失去理智,群起攻之……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混亂,也為了保護Omega不在這種情況下受到失智的Alpha的攻擊,Omega一般不會就讀正常的軍校——
所以大家清醒地意識到眼前這個一年生是個Beta。
……至少他聞上去也是這個味兒。
普通的Beta。
不太吸引人,也不怎麼給人壓迫感。
於是在瞬間的錯愕之後,白爵很快恢復了理智,他皺着鼻子,抬起手扯下腦袋上的帽子,並用帽子打掉了放下自己肩膀上的手:“我允許你碰我了?”
被帽子打掉手,木訥少年臉上表情沒有太多變化,語氣冷淡:“你在這兒擋着我們後面的人準時報道了。”
此時白爵要是是狼形,他保證自己的耳朵已經豎起來,並且毛髮開始變得尖銳蓬鬆了,他呲了呲牙,看着面前的Beta,話語之中有嘲諷:“哦,那有怎麼樣?”
“這不是你耍少爺脾氣的地方。”少年掃了他一眼平靜道。
一時間,周圍安靜得一顆針掉在地上都能叫人聽得見了。
……有意思了。
這會兒白爵幾乎就要笑出聲——
他被人教訓了。
大庭廣眾之下。
微微眯起眼,鋒利的眼神上上下下將面前面色冷淡的少年打量了一個遍——他並沒有干出在學校大門口釋放自己的信息素壓制別人這麼卑鄙的事——雖然此時周圍的人離得也足夠遠了……
除了眼前在教訓他的這個Beta。
如果不是白爵已經清楚地看見一滴汗順着他的帽檐滴落在他一絲不苟的衣領上的話……
哦,也不是想像中那麼大膽啊。
白爵勾起唇角:“膽子大,哪家的粗痞之輩這麼不懂規矩?”
“我的啟蒙老師告訴我,在軍校之中,無論王公貴族,還是平民百姓,至少在畢業之前,大家都是平等的同窗,”少年挺直了腰桿,薄唇輕抿,“看來你的啟蒙老師沒有告訴過你這件事。”
少年的回擊像是一記耳光在質問白爵的家教——
至少此時圍觀的眾人是這麼認為的,有人甚至小小倒吸一口涼氣:開學第一天在學校門口就這麼刺激,真的好嗎?
而出乎人意料的,這次白爵沒說話——
他的沉默甚至讓人以為他也因此而產生羞愧了。
直到三十秒的死寂之後,兩人身後人群徹底地分開成了兩邊,中間走道,身着深色軍制校服的高大男人已經緩步走來……此時,背對着人群的木訥少年似乎感覺到了氣氛變化,他回過頭,一眼就看見了身後站着的法伊瑟。
陽光之下,男人背着光,只剩下一團高大威嚴的投影——
在這校園裏,即使作為Beta依然為最閃亮的存在,法伊瑟。
“……”
少年面部表情未變,動了動唇,正想說什麼……
而這時,手上握着一副手套的男人卻已經徑直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目不斜視,來到不遠處的黑髮Alpha身邊,垂眼,抬起手,用修長整潔的指尖替他拍了拍肩膀上從未存在過的灰塵之類的東西。
“法伊瑟,”白爵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睛也不抬懶洋洋地說,“剛才有人好像對你給我的啟蒙教育發出了一些質疑。”
“我的錯,少爺。”
法伊瑟答得相當順口,並伸手接過了呆楞在一旁沒來得及做安檢的那個倒霉Beta手中的檢測器,在白爵頭部掃了下。
“是你的錯,”白爵一動不動用眼角瞅他,“看,你把我教導成了一個蠻不講理、只知道用身份壓制別人的無理貴族。”
“嗯。”
男人彎腰,檢測器從白爵胸前,腰間,鞋子掃過。
檢測器還給一邊呆楞的學生會Beta,男人戴起手套,伸手向白爵的腰帶——這是例行檢查的最後一步,檢查腰帶後面有沒有放置微型武器裝置。
白爵拍開男人的手,理直氣壯地提出個讓周圍圍觀眾人幾乎要昏厥的提議:“那你和人家道歉。”
男人:“……”
法伊瑟直起腰,轉身——目光頭一次——正式地投向身後站着的木訥少年,此時此刻,與他的目光對視上,少年臉色不再像是剛才那麼鎮定,而是微微泛白……那張藏在眼鏡鏡片后的眼鏡,有些稍微縮聚。
法伊瑟的目光之下,他後退一步,咬了咬下唇。
白爵見狀嗤笑一聲,稍稍墊腳,伸手拽住男人的帽檐,將他原本轉過去的腦袋又強行轉回來:“我看好像他不需要了。”
語氣得意得讓人牙痒痒。
法伊瑟卻只是平靜地對視上面前人帶笑的雙眼,又“嗯”了一聲,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眉目淡然,又要伸手去檢查白爵的腰帶——
白爵往後仰了下身子第二次躲開他的手,皺眉:“我也沒允許你碰我。”
法伊瑟那冷淡的臉終於龜裂,露出一絲絲無奈:“少爺,不檢查完畢無法進入校園,包括校長也如此沒有例外,這麼重要的日子,你準備在這傻站一天?”
白爵:“……”
那當然,不準備。
大好日子不去神聖抉擇戰場上發光發熱,站在門口當雕像,有病吧?
一分鐘后,眾人震驚的能吞進一頭大象的錯愕=口=中,白爵沉着臉自己把腰帶解下來塞進男人戴着黑色皮質手套的手中,然後擰頭離開。
男人似乎習以為常,面色平靜地將那腰帶當著面帶崇拜的學生會成員的面檢查了一遍,然後將腰帶折起來握在手中,抬腳跟着白爵離開的方向走去——
留下身後一地掉落的下巴。
這一天早上,本該熱鬧的上學高峰期,校園門口難得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