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與世界作對,與自己作對(3)
2002年夏秋兩季,我再次訪問了亞洲、拉丁美洲、歐洲和中東地區十四個國家的首都,與這些國家的領導人討論了上述問題。所到之處我都覺得美國故意將自己與其他國家分離開來,疏遠其他國家,露骨地維護自己的霸權。與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北約)的關係狀況就是最好的例子。最近,美國對北約有很多批評,因為它的某些成員國不支持美國改變伊拉克政權的做法。但是50多年來,美國一直將北約作為它安全戰略的基石。“9·11”事件后,北約有史以來第一次引用了該條約的第5條。該條規定:對一個締約國的武裝攻擊,所有締約國應視其為對全體締約國的攻擊,並應支持在必要時所做出的軍事反應。這一決定(考慮到目前美國對法德兩國的行為不滿,記住這一條尤為重要)縱然是一致同意的,但從技術上講,非政府組織的恐怖行動根據北約的規定實際上可能不能算是武裝攻擊。況且,“9·11”事件后,法國、比利時、英國以及其他北約成員國不僅提議,而且懇求允許它們派部隊參加在阿富汗的反塔利班和基地組織的行動。然而五角大樓只同意英國派少量特種部隊參加,它對其他國家說:“謝謝,不勞大駕了,沒有盟國參加更方便一點,我們還是自己單幹好,需要時我們會請你們的。”除了退出反導條約和部署國家導彈防禦系統之外,美國這一單邊主義的表現引起了全世界對美國做法的普遍反對。一位馬來西亞的最高領導人告訴我:“照這樣下去,美國很快就會與全世界為敵。”美國人談論“志願者聯合”、預防性戰爭或先發制人戰爭總是與防止出現與美國並駕齊驅的大國的明確戰略聯在一起的,其目的是嚇唬世界人民,迫使他們考慮他們最好還是回到叢林中去,或者永遠也不要離開那裏。對美利堅帝國——或者中國人稱作的美國霸權主義——的恐懼被“支持我們或者不要介入”的花言巧語鬧得更加嚴重,這也是聯合國安理會不同意鮑威爾的要挾性言論的部分原因。搞掉像薩達姆這樣的徹頭徹尾的無賴的努力受到了削弱,因為人們害怕薩達姆,但更害怕美國。歐洲的長期領導人、美國堅定的老朋友艾蒂安·達維隆很好地表達了這種情緒,他對我說:“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美國全面強大,它用廣泛劃定自己國家利益的辦法建立了一個新世界,這就吸引別的國家趁機照美國的辦法劃定他們的利益。尤其是在美國支持建立全球機制、公理和法律規範方面更是如此。現在美國又全面強大,而世界再次需要進行根本性的重塑,但這次美國沒有對任何人說,它打算放棄半個世紀以來所創建的機制,轉而去保衛美國自己的狹隘利益,而且主要是以軍事安全為借口。另一個大西洋主義者、三邊委員會的共同主席、前世界貿易組織總裁彼德·蘇瑟蘭在另一次交談中說:“美國不再支持它曾經大力提倡的多極化了。”另一個歐洲人、前歐盟駐美國大使胡戈·佩曼指出:“在國內,美國有很好的檢查和平衡機制,但是在對外政策方面,美國完全沒有準頭,美國的鐘擺可以很快地從這一邊倒向那一邊,我們這些深受其影響的人根本沒有機會說出自己的看法,只能受其影響。這是很令人擔心的,因為美國的動機通常都是好的,但其行動則經常被說成是愚昧無知、空想或追逐某種利益,它可能對我們帶來嚴重的破壞性後果。美國人可能感到奇怪的是,許多外國人認為美國人嘴上說的是民主、人權和自由貿易,其真正目的是控制其他國家的命運,以滿足它自己的短期利益或者思想偏見。這樣的例子很多,因為我們以各種方式幾乎在世界每個國家都有投資。就拿韓國來說,美國人傾向於把它看作是受了美國許多恩惠的國家——在上個世紀50年代初期,為從北韓和**手中解放韓國人,美國犧牲了36000人,美國對韓國提供的大量援助,從多方面為韓國的經濟奇迹奠定了基礎。近來,美國把北韓歸入邪惡軸心,停止了對北韓承諾的糧食和電力援助,除非北韓停止核武器計劃。美國人認為這本身就是在保衛韓國。有這種想法對美國人來說是自然的和合乎邏輯的。然而從另一方面卻有完全不同的看法。韓國人知道並感謝美國人為保衛他們所作的犧牲,但是,他們指出,美國人的行為並不是百分之百的大公無私,它是為了遏制**,保衛美國利益的更大政策的一部分。韓國人還指出,韓戰結束后,美國支持的好幾屆殘酷的軍人政權,踐踏韓國人民的權利,華盛頓並沒有出面明確地反對。剛剛卸任的韓國總統金大中由於多年遭受折磨和監禁,至今行走困難。不錯,美**隊今天仍然面對着非軍事區對面的北韓軍隊,但同樣不錯的是,美軍很欣賞這種帝國地位。美國在世界上最大的軍事基地之一就在漢城市內,那裏經常出事。美國兵經常出事故,一會兒在交通事故中撞死了韓國人,一會兒騷擾韓國婦女或違犯韓國法律,美國人卻很少被投入韓國監獄或在韓國法庭受審判。美國和韓國簽訂的“駐軍地位協定”規定,美國兵在執勤時犯法,只有美國當局有權處理。原則上,韓國當局對非執勤軍人有制裁權,但實際上這也受到嚴格限制。當美國企圖破壞北韓的穩定時,韓國人明確指出,他們不希望這麼做,因為這違反了南方的“陽光政策”,該政策正努力構築通向北方的橋樑,以便達到漸變的目的。去年,我拜訪韓國的一位頂級外交政策官員時,他求我向華盛頓說明,韓國經受不住北韓政權的突然垮台。“我們不是西德”,他說,“我們不能像西德吞併東德那樣吞併北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