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借你的眼珠子一用,好嗎?
江面上傳來一陣喧鬧。
酒家老闆突然有了精神,大聲吆喝小二:“懶鬼,趕緊的準備熱水!黑牛鎮的班渡馬上到了!”
片晌后,班渡上的旅人三三兩兩而來。
“菁江渡,俺又來了!哈哈,又可以嘗到薛老闆家的竹蓀鴨嘍,想想就讓人流口水呢!”
大呼小叫中,一名微胖少年一蹦一跳躥進江陵酒家,身畔有兩名腳夫模樣的漢子跟隨。正是左丘盤與兩名腳夫。
三人落座,片晌后,小二捧上美酒。
“咦,俺只要了兩壺酒,咋多出了一壺?”吳姓腳夫握着酒壺,狠狠的嘬了一口,促狹的笑道:“這多出的一壺,不是白送的吧?”
“這壺酒是那廂的客人所送,您放心大膽的喝吧!”小二一眼看穿了腳夫佔便宜的心思,指了指酒家一隅,兩名黑衣漢子正自含笑而視,目光中蘊含著莫名的意味。
見得兩名陌生人的笑容,不知為何,左丘盤無端打了個寒戰。
吳腳夫顯然認識兩名黑衣人,起身一抱拳:“多謝屠、楊二位大人賜酒。”
斗笠男子淡然一笑:“區區兩壺水酒,不必客氣。”
說話中,兩名黑衣人提着酒壺坐了過來,目光灼灼將左丘盤一番打量。
“這位小兄弟面生的很。不知是誰家的孩子?”
“他叫左丘盤。”吳姓腳夫介紹道:“喜山村的人,是個孤兒。”
“孤兒?”屠姓漢子目中異芒一閃,“三位這是準備去哪兒啊?”
“我兄弟倆受人所託,將這小子送到一座大城,當個學徒混口飯吃。”另外一名腳夫在一旁搶着說道。
屠姓黑衣人笑了:“哦,原來是打算學一門本領啊。今兒個你們算是找對人了。胥城有一名鼎鼎大名的二級附靈師,前些日子死了個侍隨,我看這小子挺機靈,索性就帶他去試試吧。”
“天啊,附靈師!還是二級附靈師!”吳腳夫誇張的一聲驚呼,“那可是最最值得尊敬的大人呢,甭說咱泗水郡了,就是在整個大宋,所有的二級附靈師加起來也不會超過十人吧!喂,左丘小子,你今兒個可真是碰到貴人了,還不趕緊的謝謝屠大人!”
附靈師,是一種給武器附加靈性,擁有特殊能力的職業。
一級附靈師,可以給武器附加一種特殊能力。
二級附靈師,可以給武器附加兩種特殊能力。
別看僅僅是增加了一種特殊能力,關鍵是兩種能力疊加組合,就能衍生出新的能力。
左丘盤跟隨趙夫子胡亂學了一些文字。這個趙夫子曾經在外打過工,在某個附靈商號還是技術骨幹,後來因為手腕受傷,不得不離開了附靈行業。
在平素的講習中,趙夫子時不時就會賣弄一些附靈見識,直將附靈術吹得天花亂墜,舉世無雙。
左丘盤知道附靈師地位尊崇,輕易不會收徒。
拜在一級附靈師門下為徒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一名二級附靈師招收侍隨,這樣的機會,絕不容錯過啊。
這兩人與吳腳夫素識,左丘盤想了想,起身一揖……
斷魂崖上,小路蜿蜒曲折。一側是怪石嶙峋的絕壁,腳畔是無盡的深淵。側耳傾聽,隱約可以聽見深淵中陣陣風聲,似呻吟,似悲鳴。
人們行走在此,無不心驚膽寒,稍有失足,就是墜落崖底粉身碎骨的下場。
懷着對二級附靈師的尊崇以及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左丘盤辭別兩位腳夫,跟隨兩名黑衣人離開菁江渡,一路直奔胥城而去。
斷魂崖,是通往胥城的必經之路。
一陣山風吹過,左丘盤身子一晃,直驚得小臉煞白。
“別怕!”
關鍵時候,一隻大手攥住了他的胳膊。
手掌寬大有力,左丘盤油然生出安全的感覺。
這種感覺觸動他靈魂深處,兒時被爹爹大手牽小手的記憶。
記憶太過久遠,他甚至已經忘記了爹爹的容顏。唯有那寬大有力的手掌,烙印在靈魂深處。
眸子中有濕氣瀰漫,左丘盤鼓起勇氣,準備繼續前行。
屠大人並沒有鬆手,卻猛一發力,一道沛然莫御的力量傳來,擰小雞崽般將左丘盤粗暴的提了起來,將他的身子懸停在懸崖之外。
胳膊傳來劇痛,便彷彿骨頭都要碎裂。
左丘盤一聲慘哼,大驚失色。
扭轉頭去,觸目所及,姓屠的漢子一臉獰笑。
壞事了!
人們常說山外的世界人心險惡,沒想到剛剛出山就碰上了壞人。
左丘盤已經顧不得後悔,凌空懸停在懸崖之外,腳下就是深不見底的深淵,他嚇得都快哭了,“你想幹什麼,快放開我!”
屠姓漢子陰冷的笑道:“小子,別亂動,不過是借你的眼珠子用用而已,好嗎?”
陰冷的笑聲險些嚇破左丘盤的膽子,告饒道:“大人,你別嚇唬我。如果那裏做錯了,我向你道歉還不成嗎。對了,我的包袱裏面還有一些碎銀,只要放了我,那些都可以送給大人。”
“我可不是嚇唬你,我家大人衝擊二級覺魂柱,需要九十九對少年的眼珠子,如今就差最後一對。我看你這雙眼珠子靈動的很,大人一定很滿意的。”屠姓黑衣人戲謔的望着左丘盤,對方驚恐無助的眼神,讓他生出別樣的快意。
左丘盤急道:“你騙人!”
“你覺得我在騙人?呵呵……”屠姓黑衣人呵呵冷笑,抬手從懷裏取出一個盒子來。
盒蓋打開,一股血腥之氣撲面而來……
視線中,是兩隻白森森的眼珠子,帶着黑色的血絲,瞳孔灰白,兀自殘留着驚恐與悲哀的氣息。
竟然真的是一對人類的眼珠子!
忽然間,左丘盤就像是被一盆寒水從頭澆落,遍體生寒。
他已經確定,對方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的要剜他的眼珠子……
“小傢伙,現在,你還覺得我是在騙人么?”
屠姓漢子陰陰的冷笑着,他對自己創造出的驚悚效果非常滿意。
左丘盤獃滯了一瞬,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瘋狂掙扎,“求求大人,您千萬不要挖我的眼珠子啊。我的眼睛有毛病!老花,散光,鬥雞,還有青光眼、紅眼病,看東西重影,肯定不合格!”
“只要您放了我,小的一定回村裡騙幾個眼睛好使孩子。俺村楊威的眼睛好得很,隔一座山都能看到娘兒們洗澡,陳博的也不錯……”
這時候,楊姓黑衣人從前路返回,抬手自腰間拔出一把剔骨小刀,抬頭凝視左丘盤的眉峰,獰笑道:“小子,掙扎也是徒勞,老吳已經將你給賣了。落在我哥倆手中,今兒個神仙也救不了你!老屠,趁着左右無人,趕緊動手。”
明亮的刀鋒,反射着初陽的冷光,清晰的映出左丘盤驚駭欲絕的表情。
“救命啊!救命!”左丘盤的聲音在深淵中回蕩。
他驚恐的掙扎,幼小的身軀在屠命手中扭動,像離水的魚,絕望而無助。
別看在村裡為非作歹,其實在骨子深處,左丘盤是真心怕死。
兩歲的時候,父親左丘春風在他身邊咽氣、屍體慢慢腐爛的情景在他的腦海中一直揮之不去,讓他對死亡的恐懼比任何人都要強烈。
老楊把玩着寒光凜凜的刀子,慢慢刺向左丘盤的眼窩。
對方垂死掙扎,讓他油然生出變態的快意。
他天生醜陋,因此格外喜歡凌虐俊俏的少年。
刀子刺破嫩乎乎的眼窩,鮮紅的血水冒出,耳畔傳來少年們撕心裂肺的慘叫,挑斷神經時手心剎那的頓挫感,無不讓他迷醉。
“叫吧,叫吧!”老楊的醜臉湊到近前,滿嘴的蒜味令人作嘔,“小子,你叫的越大聲,老子就越興奮。屠哥,抓緊這小子,我先割開他的眼皮……”
說話中,老楊將剔骨刀懸停在左丘盤的眼珠之上,冷冽的寒意,讓左丘盤的眼皮不受控制顫抖。
“等一等,我先換隻胳膊。”屠姓黑衣人皺了皺眉頭,“這小子還真肥,一隻手攥着挺吃力。”
說話聲中,屠姓黑衣人一曲臂,將左丘盤移交到另一隻胳膊。
奇怪的是,左丘盤竟然沒有趁機反抗,甚至還主動鬆開了手掌。
“咦,小子,你為啥不反抗了啊。”屠姓黑衣人變態的大笑,“你這乖得綿羊似的,不掙扎不反抗,多沒意思啊。”
老楊警惕的說道:“屠哥小心,這傢伙鬼得很,不會有什麼詭計吧?”
屠姓黑衣人不屑的撇撇嘴:“落在我屠命手裏,就算是那些成名的江湖人物都得認栽,就這毛都沒長齊的毛頭小子,還能耍什麼花樣!咦,這是什麼玩意兒?”
老楊一愣,低頭望去。
左丘盤的手心,握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看起來像是一個蓮蓬。
這小子剛從鬆開手臂,原來就是取這玩意兒去了。
這都快被剜眼了,取這麼個玩意兒在手,也不知道這傢伙弄什麼鬼。
老楊收回刀子,好奇的打量黑色蓮蓬。
他愕然發現,這個少年手握着蓮蓬,竟似莫名有了信心,嘴角甚至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見得左丘盤壞壞的笑容,不知為何,兩名黑衣人齊刷刷的打了個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