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入湖南屢遇險
大革命失敗后,湖南地區**組織遭到敵人的嚴重破壞。1928年4月,**中央決定派林育英到湖南去幫助恢復**湖南省委和組建工會組織。當時,白色恐怖十分嚴重,湖南各地黨組織只有極少數未被破壞。中央一位領導同志與他談話后,他感到這次去湖南的危險性很大,但為了革命,他還是愉快地接受了任務。臨行時,他對妻子塗俊民說:“畏懼大海的人不是航海家,怕死的人不是真革命者。為了黨的事業,就是死,我也得去。古今中外,任何成功的事業都是有代價的,沒有一部分人的犧牲,黨的事業難以成功。”塗俊民雖然很捨不得他離開,也擔心他的安全,為了黨的事業,她積極支持丈夫去湖南。林育英身穿馬褂、頭帶瓜皮帽,裝扮成做生意的商人,秘密向湖南進發。1928年4月的一天,他來到安源,很快與**湖南地下黨組織負責人滕代遠、賀昌等人接上了線。經過他和湖南地下黨組織的艱苦努力,**湖南省委恢復了。林育英當選為省委常委、省委職工委員會書記。那時,**等人已經帶領秋收起義隊伍上了井岡山。林育英十分重視井岡山的武裝鬥爭。他多次派人到井岡山與**聯繫,並發動安源、水口山地區的黨組織和群眾支援井岡山鬥爭。不久,省委派滕代遠赴平江縣擔任湘鄂贛邊區特委書記,並與彭德懷等人一起組織平江起義。林育英則留在安源湖南省委機關,負責省委的聯絡、接頭工作。**湖南省委恢復不久,被軍閥何鍵偵悉。為了搞垮新建立起來的省委,何鍵勾結贛軍肖希團,派重兵到安源進行大規模的圍剿、搜捕。1928年5月1日,林育英在安源主持召開了省委的一個小型會議,研究如何避免敵人的慘殺、加強與井岡山的聯繫及組織草阜山暴動等問題。會議還未開完,何鍵派一個整師的兵力突然開進了安源。敵人一進入安源,就大肆搜捕**員。林育英機智地指揮其他人轉移后,馬上躲入一老工人家裏。這位老工人覺悟頗高。他得知林育英是**湖南省委的負責人,連忙說:“藏在家裏不安全,敵人一來就發現了。”“藏在哪裏好?”老工人拉着林育英的手到屋後面說:“藏到這個草垛裏面去。因為這是兩年前的舊稻草,又臟又難看,敵人不會懷疑那裏面有人。”林育英望着這位憨厚的老人,感激地說:“你這個點子想得真好。”老工人掀起兩捆草,林育英馬上鑽了進去。老工人蓋上草,還怕不安全,又用鐵鍬在地上鏟了一些雞糞、鳥屎、泥巴水、臟草撒在稻草上面。一切做得天衣無縫,老工人才放心地回到屋裏。果然不出這位老工人所料。林育英鑽進稻草垛不到10分鐘,敵人就來搜查了,而且是家家必搜。敵人在老工人家裏翻箱倒櫃,仍未搜到林育英。一軍官用手槍指着老工人的腦殼,惡狠狠地問道:“你看到**沒有?”“沒……沒……”老工人連連搖頭。“真的沒有看見?”“確實沒有看見。”敵軍官見問不出名堂,又指揮十幾個匪兵在屋裏鬧騰了一陣后,便氣沖沖地帶着匪兵出去了。不一會,又有一股敵人來搜查。這一股敵人比較刁鑽、狡猾。他們舉着上了刺刀的槍,這裏撥撥,那裏挑挑,查得十分仔細。敵連長走出屋子,在房前屋後轉來轉去。他走到屋後面時,發現了草垛。他想到草垛裏面好藏人,站在草垛旁邊這裏看看,那裏瞅瞅。敵連長的舉動,被屋裏的老工人看得一清二楚。老工人急得渾身冒冷汗。正當敵連長要叫人去掀草垛時,老工人急中生智,連忙跑出去對敵連長說:“長官,我跟你講……”“講什麼?”老工人不慌不忙說,“剛才已有一幫弟兄在這裏搜過了,而且搜得很仔細,我家裏絕不會有**。”“真的沒有?”“絕對沒有。”“要有怎麼辦?”“如果在我屋裏搜出了**的話,”老工人用手指着脖子賭咒地說,“你們殺我的頭!”敵連長仔細打量了一下老工人,覺得他像個“老實人”,加上又聽說別的部隊已來搜查過,便放棄了搜草垛的念頭。老工人與敵連長的對話,躺在草垛裏面的林育英聽得一清二楚,他暗暗佩服老工人的勇氣和機智。敵人一無所獲,離開了老工人家。老工人估計敵人再不會來。他走到草垛邊,拉開架在林育英身上的稻草說:“敵人已經走了,出來吧。”林育英馬上出來了。老工人將他帶到自己的屋裏,還打水給林育英擦臉、洗手。林育英非常感激老工人的義舉。他想:今天如不是遇上這位好人,十有**要落到敵人手裏。林育英緊緊握住老工人的手說:“非常謝謝你。”老工人連連搖頭說:“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不必謝。”林育英起身要走,老工人一把扯住他說:“你暫不能走。”林育英說:“這裏敵人太多,而且離據點很近,我再呆在這裏不行。敵人如果再來搜查,我被抓去不說,還要連累你們一家。”“不,不……”老工人又說,“你們**人都是好樣的,是為我們工人翻身才革命的,我不能望着你被敵人抓去。”“情況很緊急,我再不能呆在這裏了。”老工人想了一會,感到林育英也確實不能在他家多呆。他說:“這樣吧,我送你走。你裝扮成我的兒子,我兒媳扮你的妻子,裝成燒香磕頭的善男信女,到山上的廟裏去,在那裏與僧人住一段時間,再想辦法離開安源。”“廟裏的僧人你熟嗎?”“較熟。”“那些僧人可不可靠?”“很可靠。”林育英感到這個辦法不錯,馬上說:“就按你說的意見辦吧。”當天下午,他們化了裝。然後,不慌不忙地上了路。林育英手裏抱着一個兩歲的小孩,老工人的兒媳打着一把太陽傘,緊挨林育英邊走邊談,十分“親熱”。老工人彎着腰,手上提着一包香和一包鞭炮,跟在他們後面,做得毫無破綻。路上,到處是敵人。走了一段路,林育英感到敵人對安源控制很嚴,一下子離開安源恐怕不可能。沿路站崗放哨的敵人見他們確實像進廟燒香的普通百姓,對他們沒有怎麼盤查,也沒有什麼懷疑。因此,他們很順利地上了山。林育英進廟轉了一圈后,見廟裏四周樹木參天、環境安靜,認為此地可以藏身,決定暫時在廟裏住一段時間。他簡單地與老工人交換了一下意見,由老工人出面找廟裏的住持商量,希望住持留他做“僧人”。住持答應了。這位住持有六十多歲,出家近五十年,是個忠厚、老實的佛教徒。他見林育英長得英俊高大,又慈眉善目,認為林育英是好人。為了了解林育英是否真願出家,住持向林育英問道:“你這一表人才,又有文化,前程無限,為什麼要出家呢?”林育英笑了笑說:“我從小看破紅塵,信奉佛教,出家是我多年的願望。”“出家人要超世脫俗,與世無爭,還有許多清規戒律,你做得到嗎?”“一定做得到。”住持見林育英態度誠懇、言辭果斷,十分高興地說:“好吧,我收下你。”老工人見老和尚收了林育英,帶著兒媳、孫子下山去了。第三天,林育英得知**湖南省委秘書李運均被捕叛變,黨組織遭到很大的破壞,未被捕的幾個人已轉移到了上海,感到自己一時難以離開安源,便剃髮為僧。他穿上僧人服裝時,與廟裏其他僧人毫無區別。林育英在廟裏住了一段,住持見林育英氣宇軒昂、談吐不凡,判斷他是個有理想、做大事的好漢,不可能長期在這個廟裏做和尚。一天,住持將林育英叫到自己的小屋裏,低聲問道:“我通過這一段時間的觀察,發現你不是凡人,望你能如實告訴我,你到底是做什麼的?”林育英一驚:“你怎麼看出我……”住持說:“我這一生別的本領沒有,觀人察物卻有過人之處。你說話、走路、辦事與一般人不同。”“你……”住持見林育英不願講,又說:“我雖系出家之人,對政治也不感興趣,但是非卻是要分的。最近,我對政府的燒殺政策很不滿,何鍵他們繼續這樣幹下去,湖南人民終究要起來反對他們。”林育英覺得不便表態,只是不斷地點頭。住持一再要林育英告訴他的真實身份。為保守黨組織的秘密,林育英一直沒有講真話,只希望住持對他的安全和行動多多關照,多提供方便。林育英越是不說,住持追問得越緊,對他越感興趣、越看重。在住持的心目中,林育英是**員,而且是一個很重要的負責人。林育英在廟裏住了一段時間,由於**湖南省委機關的人經常秘密到廟裏向他彙報工作,敵人對廟裏有懷疑,決定突然對寺廟進行一次大搜查。1928年8月中旬,廟裏的僧人剛吃完飯,山下村子裏的一群狗突然狂叫起來,而且聲音越叫越急,越叫越大。林育英感到:很可能是敵人來搜查了。他連忙找到住持說:“敵人來了,我要躲一下。你說說,躲在什麼地方好?”住持將林育英拉到廟門後面水塘邊的瓜棚下說:“你就在那裏面躲躲,敵人不會搜瓜棚的。”林育英見瓜棚已爬滿了南瓜、絲瓜藤和葉,架子下面又有一米多深的水,人躲進去不易發覺,馬上鑽了進去。過了十餘分鐘,一個連的敵人上山來了。敵人一進廟,用刺刀在廟裏橫挑豎戳,又在樓上樓下遍尋。敵人搜了老半天,仍未發現任何痕迹和可疑的東西。敵軍官不死心,認為這座廟比較偏僻,是藏人的好地方,更何況有人報告**在這裏有活動。今天既然上了山,就要在這裏仔細搜查一下,看是什麼人物藏在這裏。他下令將所有的僧人趕到廟堂里,他要親自查問。不一會,廟裏的十餘個僧人全部被弄到了廟堂。敵軍官坐在一張高椅子上,大聲吼道:“你們聽着,我們是特地到這裏來捉拿**頭目的。聽說你們這裏藏過一個姓林的共黨要犯,是誰藏的,藏在哪裏,趕快交出來。不然,格殺勿論!”僧人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沒有人作聲。敵軍官又吼道:“姓林的共黨藏在哪裏?”住持見敵軍官又凶又狠,站起來說:“長官,我說兩句話行不行?”這位住持曾經走南闖北,見的世面較多。他不慌不忙地說:“我們是出家之人,住的是世外桃源。這裏的僧人都是刻苦學經,一心求佛,對政治毫無興趣,不知道什麼叫**,更不知道有姓林的**頭目藏在這裏。前次,你們的另一幫弟兄們在這裏搜查時,我們曾大吃一驚,並一再向他們說,我們這裏是做佛事活動的地方,絕不會私藏**。沒有想到,他們走了,你們今天又來搜查。我是這裏的住持,今天以性命在長官面前打包票,如果你們在我這廟裏搜出了**或有誰看到了姓林的**頭目在我們這裏活動,可以槍斃我!”敵軍官見這位老和尚心裏不慌張,面不改顏色,覺得再追問下去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他站在廟堂沉思片刻,突然對站在四周的士兵說:“這裏沒有**,回去!”敵人一窩蜂地下去了。林育英在住持的掩護下,又過了一關。哪知,何鍵未抓到**湖南省委負責人林育英,賊心不死,決定再對安源地區進行一次大搜捕。住持感到再難掩護林育英。一天,他對林育英說:“這裏是政府搜捕的一處重點,我也是稻草人着火,難保自身。你再不能住在這裏。不然,你我都要被他們抓去。”林育英很理解老住持的用心,對他說:“我很感謝你。為了不連累你和眾僧,我馬上離開這裏。”住持說:“為了安全,你還是身着袈裟,手持缽盂,裝成化緣的。如果路上有軍警盤查,你就說是我們廟裏的。”“那好。”當天夜裏,林育英身着一身僧人服,光着頭,背上一把雨傘,離開了安源。一路上,他跋山涉水、風餐露宿,以化緣、乞討為生。經過一月余的艱難行走,他才到達上海。在上海楊樹浦韜明路新新如意茶樓上,他找到了**地下黨組織的負責人、堂弟林育南。兄弟倆見面時,互不相識。過了老半天,林育英認出了林育南。林育南看到面前的“僧人”竟是自己的堂哥,驚得目瞪口呆。倆人說破后,緊緊地抱在一起,激動的淚水直往外涌。當晚,他們暢談到天明。弟兄二人都感到,這天晚上的時間過得特別快,他們還有很多很多的話未說完。第二天早飯後,林育英又見到了自己日夜思念的妻子塗俊民及其他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