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我不知道
泰光二年三月初一
剛剛進春的天氣,還沒回暖幾天,也不知老天爺突然又犯了什麼病,一大早突然下起雪來。
東城
許重出了馬車車廂,立刻結過馬夫遞過來的油傘,攏了攏衣服,頂風冒雪向吏部大門快步走去。
其實今日這雪下得並不是很大,但關鍵是這雪裏夾雜着小雨,雨雪相交,平添了幾分寒氣,淋在身上那叫一個難受,若是再來兩道嗖嗖的冷風一吹,體質不好的人能直接躺床上喝葯湯子。
進得衙門大門,自有看門的衙役過來招呼:“許大人,您來了,快,這有剛燒好的薑茶,您喝點兒去去寒氣。”
本來想直接進衙門的許重聽得到這話,不由得住了腳步,今早變溫太急,家裏應備不足,如今他身上穿的還是春服,這一路行來,雖是坐在馬車中,卻也頗感幾分冷意,此番看到有衙役備好的驅寒薑茶,自然有生了暖暖身子的想法。
“取碗過來。”
“是,大人您稍等。”
…………
“呼………”
半炷香后,滿滿飲了一大碗蜂蜜薑茶的許重長長的呼出一口白氣,覺得身子內腑暖洋洋的,整個人都透亮了。
將杯子遞給一旁的衙役,許重笑着誇了幾句衙役懂事貼心,喜得衙役合不攏嘴,又閑扯了幾句,許重正待邁步進門時,身後突然聽得一聲熟悉的聲音。
“伯……伯深,等等本官。”
許重回過身頭去一瞧,原來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吏部員外郎柳一業,許重連忙返身相迎並打了個招呼:“大人。”
柳一業是個六十上下的老頭,體材幹瘦,個子也不高,留着一縷山羊鬍,面帶三分笑,是吏部有名的老好人,不過,此時這位老好人的情況卻不甚好。
“大人,快來碗薑湯暖和暖和。”
許重看着眼前穿的衣服比自己都薄,凍得已然有些打哆嗦的瘦老頭,眼神閃過一起不忍,忙向旁邊的衙役要了碗薑茶遞給柳一業。
而這邊柳一業早就凍的快受不了了,見到薑湯這等如此驅寒利物,也顧不得什麼儀態了,一把奪過咕嚕咕嚕就一飲而盡,而後仍覺不夠,催着衙役給他再盛一碗。
…………
就這樣,一連幹了三大碗薑湯,柳一業才總算是以一個水飽嗝做了收尾,絲毫沒有官員架子的同衙役道了句謝,柳一業才和許重進了衙門內。
今日是月初,按照以往慣例,如不是朝會日,尚書都是要在今天召集五品以上官員,在正廳開個議事會,總結一下上月的工作,然後再交代一下本月各司的差事。
路上濕滑,柳、許二人來的時辰比以往上值的時候要晚了一些,所以為防耽誤時辰,兩人也不去自己的廳房,徑直前往正廳等待議事。
結果兩人到了正廳,卻被專門等在那的官員告知,今日因為天氣原因,交通不便,有許多官員同僚都不能及時趕到,所以尚書派人通知今日議事會取消,擇日再定。
沒有人喜歡坐在座位上,聽着上司不咸不淡,毫無營養的夸夸其談,所以今日議事會取消,着實讓許、柳二人頗為驚喜,再仔細確認了自己沒有被坑騙之後,兩人又結伴前往他們廳房所在處。
………
柳、許二人所在的職司乃是吏部重要部門之一的驗封司,主掌封爵、世職、恩蔭、難蔭、請封、捐封等事務,權勢不小。
柳一業作為驗封司主官郎中之下三位員外郎之一,主要負責的是封爵、恩蔭、難蔭這幾個方面的事務,許重是他手下的主事,也是他最為信任的副手。
回得驗封司的廳房,柳一業問了看值的官員,得知郎中還沒到,便叫住了想要回自己廳房許重,把其帶到了他的廳房裏說話。
“哦,今兒的《雜誌》送來了。”
兩人在路上就邊說邊聊,不一會兒就來到柳一業的廳房,柳員外郎先招呼許重坐下,又命廳房的書吏倒茶,而後自己邁步向主位走去,還沒落座,他就看到了桌子放兩本厚書冊,不由開口笑道。
以《雜誌》目前的影響力,很多衙門都給自家官員訂了年刊當做福利,柳一業作為吏部四品員外郎,中高級官員,享受每刊送來免費五冊《雜誌》的待遇。
………
柳、許二人都是《雜誌》的忠實讀者,如今一看新刊到來,也否了暢聊一番的念頭,各自捧起一冊《雜誌》,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托這幾日名人訪談錄宣傳效果頗好的福,柳、許二人也知曉了此刊《雜誌》一同訪問了十數位大佬,身為官場中人,二人自然對此好奇得緊。
許重連以往必然先看的《西遊》都先暫緩,房內兩人不約而同的把手中的《雜誌》翻到名人訪談錄的頁面。
名人訪談錄作為《雜誌》受讀者歡迎榜排名前三的板塊,一向所佔篇幅不少,每刊至少五頁,多的十三四頁也有許多。
而本刊的名人訪談錄,較之以往卻是多了數倍有餘,許重只是在閱讀前隨便簡單一翻,就發現本刊差不多有三成都是名人訪談錄,頁數最少不會少於三十頁。
“乖乖,怪不得我覺得這刊比以前厚些了呢,原來是加了字了。”許重心裏感嘆,搖了搖頭,凝神仔細觀看了上面的文字。
而這麼仔細一看,敏感的許重立刻從上察覺到了許多道道,神情一緊,立刻抬頭看向自家上司柳一業。
而無獨有偶,旁邊的柳一業此時也被《雜誌》上的東西嚇了一跳,轉首看向了許重。
………
兩人這麼一對臉,彼此都看到了對方臉上的凝重神情,互相沉默了片刻,柳一業才晃了晃手裏的《雜誌》。
“如果我沒看錯,刑部的曹大人竟然在其上通報去年刑部所破各案,戶部的燕大人是在通報賦稅情況。
而咱們大人則是在通報咱們吏部去年官員朝廷對官員文選、考功的一系列事務。”
許重使勁用手抹了抹臉,彷彿只想讓自己再清醒一點:“您說這事皇上知道嗎。”
“不知道。”
可能意識到自己沒說清楚,柳一業又重複了一遍。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