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中國(一)

流浪中國(一)

2004年3月,一個周末的下午。艷陽高照,晴空萬里,溫暖濕潤的空氣突襲成都。在這個季節里,男人們脫掉了戀戀不捨的春秋褲,女人們翻出了蓄謀已久的低胸衣。體內的激素告訴我,春天正式光臨。淺藍的襯衫,深灰的西服,黑亮的皮鞋,我油頭粉面地開着車聽着槍炮與玫瑰的“Knockontheheaven'sdoor”,直殺天府大道的“南草坪”。據大學同學樂飛在電話中說“檔次之高,規模之大”的首次大學同學會將於今天下午在這裏舉行。我當時就在想,怎麼又是同學會?前兩周才參加了小學同學會,而今又是大學同學會。是不是春天這個季節就適合搞同學會。所有人都蠢蠢欲動,所有生命都蕩漾生機,就連荷爾蒙都在漫天飛舞,毫無秩序。想起上次的小學同學會,就覺得好笑。所有男同學都抱着“搞垮一對算一對”的戰略指導方針,對在場的幾個已婚的漂亮女同學實施了輪番騷擾,企圖暗渡陳倉。動作之輕浮,語言之曖昧。好事之徒藉機用數碼相機在現場抓拍,而後實況轉播到了校友錄上。後來,十分不巧被幾位女同學的家屬看到,後果可想而知。剛聽說因為這件事其中一位女同學已經和她的“那口子”跑了第二趟民政局。也怪班長給那次同學會定性在“真情對對碰”的主題,結果是所有男人都摩拳擦掌,所有女人都坐以待斃。今天的大學同學會不應該再走這種路線了吧,我想。果然,本次同學會被班長海子拔到了“校友經濟”的理論高度,看來他的“野雞”MBA沒有白讀。“校友經濟,”他抑揚頓挫地說,“是最近相當流行的詞語。大家都是同學,同窗這麼多年,互相知根知底。現在,同學們從事的行業五花八門,分佈的區域天南地北。行業差異、地區差異,就有可能蘊藏巨大的利潤空間。比如大家都知道,電位差產生電壓,從而有電能。水位差產生水壓,從而有水能。現在同學之間的差別,必然產生一種力……”“異性相吸的引力。”有人道破天機。“膚淺,聽我繼續,這種力產生有效碰撞,就有可能產生另外一種利——利潤的利。如果我們在敘舊的同時能夠從同學中發掘生意上合作的可能性,發生經濟關係,那就更有意義。我發現這裏還是有部分同學在做生意,有錢大家賺嘛。還在打工的同學也別泄氣,說不定這裏就有你當老闆的第一桶金。”我心想經濟關係倒不一定發生,發生其他關係倒是大有可能。不過仔細想想,他說得還是有道理。畢業三年,班上已經有一批做生意的同學先富了起來,開洋車住洋樓泡洋妞。我們這些打工的相比之下混得就比較慘,想揮霍沒有揮霍的本錢想節省又要綳夠白領的面子,實在上下兩難。海子讓我們說每人交100塊活動基金,多不退少要補。還在讀研的樂飛首先不幹,說我們這些穿校服是不是應該免單。海子正在進退兩難,趙松掏出200塊錢砸在海子手裏說千萬別提錢,現在提錢傷感情,今天誰還穿着校服的他全包了。此話一出立馬有七八個人踴躍報名。海子在一邊笑嘻嘻地說MBA也算穿校服的吧,趙松說“野雞”的不算搞的海子很下不來台。大家都在七嘴八舌,說長道短。男人們正在切磋最近是不是有什麼財路或者妹妹大家資源共享,女人們討論的就是誰的男朋友帥誰的老公有錢誰的衣服新潮誰的身材見寬......這可以從側面看出男女的社會職能和分工。男人的職能是掙錢,女人的職責是花錢。男人拚命把錢刨進來,女人努力把錢花出去。這是不是就是社會經濟滾動的原動力?海子看場面混亂,站起來號召我們一個一個說最近三年都幹了些什麼勾當,無論驚天動地還是微不足道,只要交流就能溝通。渠道通了,財源滾滾,想堵都難。看看大家都沒有第一個吃螃蟹的意思,海子帶了個頭說他畢業后鏟了點小生意,順便讀了個MBA,班上認識了很多大老闆,對他的生意頗有益處,“從他們身上我看到了我未來的影子,”他驕傲地說。“這不最近終於成立了個公司當上了老總,倒騰點鋼材建材,同時網羅些人才。”“公司規模怎麼樣?”也不知誰問了一句。“算上我算上兼職會計一共三個員工外加20平米Office和一台奔三750,”海子羞澀地說。趙松說他在深圳倒賣機站設備,賺點運營商的錢,他很含蓄地說。“這次我可是把一筆重要生意推倒了下個星期一,專門騰出空周末來成都的。”他最後強調。大李說他在一家公司打工負責出口貿易。海子說:“就你那操行英語4級都花了1000塊找的槍手才矇混過關,最簡單的英語出口都結巴你還搞出口貿易?”大李笑着說此出口非彼出口,他所謂的出口貿易是指公司代理了一個品牌的馬桶他在負責銷售。“牌子叫做——拓拓”,他提高了嗓音。“咱班們的頭號帥哥怎麼不上去說說?”也不知哪個不懂事的女同學冒了這麼一句。一陣起鬨的聲音。“我沒什麼好說,”我被他們哄出來,一直以來我被班上的僅有的幾個女同學評為“頭帥”——我倒不這麼認為。“反正早晚都要說,既然廣大女同胞都要求了,你就不要推辭了吧。但是請你注意,盡量揀不黃色的部分交待,別教壞了純潔的。”海子落井下石。又是一陣起鬨聲。“我真沒什麼好說的。現在在一家成都的房地產公司打工,做策劃工作。以前在深圳創世生物跑市場全國賣葯這些你們都知道。”“就沒有其他的事情了?不能吧。交待實質問題,”海子說。“還有什麼?真沒有了,剩下的都是不能說的,屬於個人**,你們也太壞了老是愛打聽別人的私生活,”我說。“那你在深圳幹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回成都啊?”有人問我。“感覺流浪了2年累了,想安定下來,落葉歸根嘛。”“就這麼簡單?”“就這麼簡單。”我斬釘截鐵。……想起回成都已近一年,收入還算穩定,生活波瀾不驚,人生毫無激情,基本過上了流浪時候曾經嚮往的日子。但這種日子稍微長久,就會感覺厭倦不堪。有時還是懷念流浪的日子,懷念那些我留下我腳步的城市,懷念那些我生命中匆匆的過客。這次同學會撩動了我回憶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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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中國:“飄一族”的流浪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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