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血(三)
來寧。我想經由一個死者來敘述這段平淡無奇的青春故事更合適。米格是個敏感的孩子,他對於記憶的虛假從來都不在意,他的講述從來都和真實相隔千里。我一直都是一個粗俗的孩子。從小到大,我媽一直戳着我的鼻子罵我和死鬼一樣。我出生的那一天他死了,有時候我一個人站在鏡子前感覺死鬼的陰影在我的臉上爬來爬去。我在弄堂里玩鐵輪子的時候將鄰居家的小女孩撞得哇哇大哭。這樣的事情我經常干,我討厭那個一臉鼻涕蟲的小女孩,弄堂里沒人的時候我就會弄哭她。然後,我坐在屋頂上聽小女孩的母親一陣陣咒罵。那一年的櫻花開了又落。十七歲的時候,我進入這所到處散發著潮濕,到處糾纏寂寞和無聊的校園時,我開始留頭髮,我不想讓人看見我那雙眼睛,頭髮垂下來時,世界在我眼前消失了。米格來到我面前的時候,這個臉色蒼白的男孩子突然扼制住我強烈的破壞**。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寫滿了孤獨。我閉上眼睛可以看到孤獨像藤蔓一樣糾纏住他的樣子,我不想像一條離水的魚一樣就這樣被弄死。有時候看見米格的眼睛就害怕,有時候我想尋找一個借口去死。米格和我坐在欄杆上的時候頭沉下去,我知道他是一個怎樣的孩子,風吹起他的頭髮。我說,來,米格,握緊我的手。我說,來,米格,這樣暖和一點,一切就好了。米格不說話,眼睛一眨,眼淚就滾下來了。我從高高的欄杆上跳下來,把米格拋在後面,我覺得這一切不可思議。我踢飛了地上的石子,大聲罵了一句髒話。天空很藍。十七歲的冬天,我在很藍很藍的天空下像賽馬場上的野馬一樣追逐着一個叫朵拉的女孩。我覺得追逐使我獲得了馳騁的快感,在前方,總有一種力量在吸引我,我向前飛奔。朵拉很美。朵拉的懷抱常常讓我安靜下來,把頭藏進她的頭髮里的時候,我可以聽見血液在身體裏輕緩的流動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