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塵土中的蒲公英(1)
7月中,報紙上開始貼出錄取通知。宋盈顧晗高出報考學校往年分數段不止一分兩分,自然是榜上有名。孟川覺基本上踩着分數線進了清華,劉莉穎也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學。四個人竟然又都在北京。但不是每個人都有他們的成績,何濤的分數比他估的分低了十多分,只差幾分,沒進去他一表一志願報的大學。幸好G大這兩年開始招收二志願報考G大的高分學生(按理來說志願表上的"二、三志願"都是做樣子的,起作用的只有第一志願),何濤進了G大生物工程系,留在華市。而游清歌的分數比估出來的還高,順利考上表演系,和顧晗宋盈他們一起進京。命運以它一貫的方式捉弄人,喬令塘實際考的分比他估的足足低了近百分。他起初不敢相信,託人去查分,結果卻是完全沒有錯。他語文不足百分,作文竟然只有三十多。他回想着自己那篇"智子疑鄰",想不出是哪裏有如此大的問題。宋盈在他面前沒說什麼,等到和顧晗兩人單獨相處時才開始感慨:喬令塘整篇議論文的論點是"智子疑鄰"才是人性,嘲笑這一點的人才是看不透。這個論點未必錯,可惜他沒遇上賞識者。所以說高考語文作文是一個難題,這兩年鼓勵張揚個性,提倡百花齊放,今年更是連"詩歌戲劇除外"的體裁限制都取消了。但只要這作文的分數和高考息息相關,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真敢跳出一般思維的人就該想到,他的卷子可能會遇上帶有傳統思維的評卷者,而這些人佔了評卷人的大多數。所以就是囂張如宋盈也盡量在高考作文上保持思想的"正規嚴肅性",喬令塘實在太冒險了。陸琪珀倒是正常發揮,實際分數和估分差不多。她一表一報得比較准,剛好夠分數。喬令塘和她進了同一所大學,但他進的系是二表系,而陸琪珀進的是一表。喬令塘非常勉強地笑着說,這也算是達成了他們起初的目標。游清歌卻哭了,何濤慌了神,不知道她究竟哭什麼。她明明考上了自己要去的大學,為什麼還要哭?"對不起……是因為我,你才……沒有考好……"游清歌低低說著,儘力掩住啜泣的聲音,"因為你把時間用來教我,所以……""你胡思亂想些什麼啊!"何濤一拍她,"笨蛋,你以為我是那種人嗎?""那種人?"游清歌不解。"把自己的失敗歸咎到別人身上,怨天尤人就是不責怪自己的那種人。你看我像嗎?"何濤說,"你要是再說對不起我我就真的生氣了!我做什麼都是自己的決定,別人無需為此負責!""可是……要是沒有我……""哪裏有那麼多'要是''要是'的?要是沒有高考,豈不是什麼都不用在意了?"何濤笑笑,"沒有那麼多如果和要是,如果就是沒發生,那麼也就沒有討論的必要。如果沒有你,我也許連G大都考不上。"游清歌抬頭看何濤,眼裏尤帶着些淚水。何濤對她咧開大大的笑:"不要以為每個人都像顧晗和宋盈那樣狠,對我來說,G大本來就是和我成績相稱的。我上G大剛好,並沒有什麼考不考好的說法。"游清歌擦擦眼角的淚,她知道自己這種形之於外的情緒實在有些不好,有些強迫對方安慰自己原諒自己的嫌疑。但真的傷心又怎麼掩飾得住?她受益於何濤良多,如果何濤因她而失去什麼,定會讓她內疚一生。"那你以後也不要來管我!"幾人忽然聽到一聲喊,看過去,是喬令塘。他們一愣,只見喬令塘大踏步向外走去。而陸琪珀立在原地,獃獃落下淚來。何濤想過去詢問,游清歌攔住了他。顧晗和宋盈看着,根本沒有走過去的想法。冷漠嗎?現在的陸琪珀和喬令塘,大概是不會接受他們的安慰的。就像宋盈決不會在這個時候問翟歡雲進了哪個系一樣,知道對方上的大學並不理想,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和他談這件事,如果自己考得很理想的話。宋盈忽然想起以前中考後她的感慨,在這個時候,一切也沒什麼不同。他們是滿天飛舞的蒲公英羽毛,白色的一朵朵小傘四散,落到各個角落。原本在一起的你我他,終究免不了分離的宿命。7月到了,又到分離的季節了。☆☆☆☆☆☆☆7月里,理中正門門口非常熱鬧。高一放假,高二還在上課,而離報道日期還有一段距離的高三生在理中門口開始叫賣。顧晗把高三舊書和習題打包,在門口擺了一個攤子,中午的時候過來賣。宋盈的書已經被人定下,但她還是黑了幾本出來賣,據說是反正也要陪顧晗擺攤,自己一本都不賣有點虧了。何濤也來賣書,攤子擺在顧晗旁邊,游清歌會過來陪他一起看攤。但有件讓顧晗懊惱的事是孟川覺居然也在理中門口賣書,而且就在顧晗和宋盈的對面。宋盈還寫了張大字擺在他攤上:"理中第一名,高分考入清華大學。珍藏習題,不可錯過。"孟川覺竟老實不客氣地收下,還真的擺在那裏,讓來來往往的人看着。"你想要嗎?想要我也寫一條,擺在咱們攤上。"宋盈見顧晗一副氣得要命的樣子,於是問他。顧晗聽得"咱們"二字,心中一熱,搖搖頭。"我猜你也不會要,這麼'炫'的東西,只有他才能放在那裏現。"現者,現眼也。宋盈笑着說,歪過頭去問何濤一句:"何濤,你想要這種東西嗎?我也給你寫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