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容瑩手一僵,怕被發現異樣急忙放開了容蕪,眾人回頭,見是姬晏沉着臉走了過來,來到容三爺和崔氏面前深鞠一躬,恭敬道:「三叔叔,崔姨,可否借阿蕪一敘?有些話,若不親耳所聽,晏不死心。」
眾人一片沉默,就連喝醉了的容芥也晃着腦袋皺起了眉。容蕪只覺得有無數的視線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強忍着不適依舊挺直了腰板,神態平常地站在那裏。
許久,容三爺才道:「你與阿蕪自□□好,想說話我們自不會幹預,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不如……」
「只有兩句話,不會耽擱太久,還望三叔叔成全。」姬晏身子又向下壓了寸許,閔京四公子排名第一的公子晏就算面聖時也不曾如此懇求,立刻驚住了周圍路過的所有人。
容三爺也是一臉為難,夫人與靖寧侯夫人交好,姬晏也算是他看着長大的,一聲「三叔叔」更如對待靖寧侯府的長輩一般稱呼,他也着實不願難為這個孩子。但如今這麼多世家高門看着,他總不能將容蕪一人留在這裏,卻又不能任府上這麼一大家子都堵在這裏等着……
「沒關係的三叔,不如我帶着阿芬阿菱留在這裏等阿蕪,您就和父親兄長先回馬車稍等片刻好了。」這時,容瑩溫雅的聲音響起,笑着建議道。
不止容蕪一人留下,府中幾個姑娘都在,就像是世交小輩們尋常的交談一般,不會顯得愈禮。容三爺鬆了口氣,感激地對容瑩點了下頭,府中其他人便先離開了。
容菱對於莫名其妙被留了下來表示不滿,一旁的容芬扯了扯她,又指了指大姐姐,容菱便也就撇撇嘴不再吭聲。這些年來她安分了許多,尤其是經歷過女學時其他人的冷眼,她才知道族學時府上姐妹們的好,從前她做夢時似乎與什麼奇怪的東西達成了交易,雖迷迷糊糊的但也有印象是容蕪幫她才擺脫的,後來女學結業前也是大姐姐和容芬一起幫她補課才得以勉強通過……是以她雖很多時候仍表現的不耐煩,但心底里還是懂事了許多,對於府上這幾位姐妹的話也能聽的進去。
姬晏因容瑩的話也看過去了一眼,容瑩沒有過多反應,只是淡淡福了個禮,帶着兩個妹妹往一邊涼亭去了。
姬晏又看向容蕪,沒等她開口就轉身向另一方向去了。容蕪左右看了看,只得移步遠遠跟上前面那個雪白修長的身影。
看到姬晏轉進了一處長廊,容蕪緊走兩步,剛到拐角處,就被人拉住胳膊給拽了進去,驚魂未定間,就見姬晏鬆開了她,站到了她面前的位置,定定看着她。
「姬哥哥……叫我來有何事?」容蕪暗自鎮靜,調整好情緒問道。
「……」姬晏沒有回答,只是將她看的更仔細些,不肯放過她的任何錶情,在容蕪不自在地別過臉去時終於開了口,嗓音清冷,「為何拒絕?」
「什麼?」容蕪抬頭,沒有錯過姬晏眼中劃過的受傷,心裏一縮。
他又重複道:「阿蕪,為何拒絕我去提親?」
「因為……這種事既然可以私下先溝通,就不必大費周章了,姬哥哥名聲在外,傳出去不好……」
「名聲?你以為我會在意這個嗎?」姬晏輕笑一聲,語氣降了下來,帶着些落寞與自嘲,「阿蕪,別拿這莫須有的理由來敷衍我,到底是因為什麼?連一個上府的機會都不給我。」
怎麼會不在乎……上輩子不就是因為怕跟我扯在一起而壞了名聲,而萬般遠離的嗎?如今我先替你想周全了,為何還要被質問?容蕪被問的心中也冒出了一股無名的衝動,柳眉蹙起,仰起臉道:「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這樣不是對你更好嗎?我每次都儘可能地為你着想,但你總是這幅雲淡風輕的模樣,我猜不透你到底在想什麼,到頭來無論做什麼都是錯的……」
「我沒有覺得你做錯過任何事!」姬晏也激動起來,第一次提高了嗓音,「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嗎?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在想你!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在想怎樣跟你相處才不會讓你覺得唐突,每次相見前的場景我都要想過千遍萬遍,想的真正見面時卻只剩緊張到手心冒汗!」他說著突然抓住了容蕪的手,被包裹住的地方真的涼涼濕濕的……
「還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我在想你到底是怎麼看我的,是不是也如我一樣忐忑而小心翼翼?在想我可不可以去提親?在想可以送給你什麼,什麼才是你需要的……在想……」
「……夠了!不要再說了……」容蕪啞着嗓子阻止道,臉上現出疲憊,「姬哥哥,不要再說了。現在再說這些有什麼用呢?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了,若是你見到了以前的我,你就不會這樣想了……」
「為何會這樣說?」姬晏皺眉,「你我自幼相識,這些年來我是怎樣待你的?我不信你感覺不到。」
容蕪還想急着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忽然啞然笑了:她這是在較什麼真呢?拿上輩子自己的模樣,來反駁這一世姬晏不會真心待自己?不帶這麼霸道的……
只能可惜在她滿心是他時活的太過一塌糊塗,白白斬斷了緣分;而當她活的像模像樣后,已經有另外一個人不知不覺間將她的心重新沾滿了。
「……你笑什麼?」姬晏莫名不願看見她這個神情,哪怕剛剛像只炸了毛的貓兒一樣跟他吵都可以。
容蕪揉了揉眼睛,彎唇道:「我在笑……我們在這兒爭什麼呢?這種事,本來就沒有什麼理由啊……姬哥哥以後會遇到真正的那個人,而我,也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你說什麼?!」姬晏忽地瞪大了眼,心臟在一瞬間彷彿停止了跳動,伸手想去按住她的肩,聽她說剛剛都是他出現了幻聽,手腕卻在半空中被人給攔住了。
姬晏緩緩抬頭,發現身站着另外一個人,此時正堅定地擋住他的手,並把容蕪遮在了身後。
「錦城將軍?」重新站直了身子,聲音也恢復了平日裏的清冷。
「公子晏。」庾邵淡淡回道,接着直接轉過頭對着身後那人道,「我不是故意跟着的,在外面等了許久也不見你出來,就……我還有堵住耳朵,什麼都沒有聽到!……」
「……」容蕪看着他面上帶着討好地在小心翼翼解釋,手上還不耽誤強硬地繼續擋住姬晏,嘴角抽了抽。
姬晏也一把甩開了他的手,看着容蕪冷冷道:「就是他?」
容蕪默默點了點頭。
「……不知錦城將軍在短短几月里做了什麼,真叫人佩服。」究竟是因為什麼,可以比過他幾年來的步步斟酌,處處掂量。
庾邵看了容蕪一眼,勾唇淡笑道:「其實也沒做什麼,多虧了緣分吧!」
姬晏眼眸一暗,忽然道:「聽說太子晉歸程已近,禮部籌辦送行正忙的緊,不知將軍對此又有何打算?」
他要走了?
容蕪也是第一次聽說,不由緊張地抬頭看向庾邵。
庾邵在背後安撫地捏了捏她的手,面色不改道:「太子歸程又與我有何干係?若非要說打算,自然是先提親,再娶親,一切規矩晉國與大周並無不同。」無視姬晏不好看的臉色,他繼續道,「再之後的打算,就要聽阿蕪的了,畢竟娶妻隨妻,她要去哪裏我除了跟着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