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是如何？」

「呃……福氣、福氣得很！」

「噗……」說話的那幾人哈哈笑成了一團。

「你們不要在背後講阿蕪的壞話！」

突然，一個軟糯的聲音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打斷了眾人的笑聲。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謝二姑娘啊？」

當眾人注意到謝纖同樣圓圓的臉龐，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鬧得謝纖漲紅了臉，躲在了姊姊的身後。

謝紜伸手攬住妹妹的肩膀，抬頭淡淡道：「既知道面對的是謝家姑娘，便當先注意自己的言行禮數。」

起鬨的幾人不敢對謝紜造次，漸漸住了嘴，有些尷尬地後退幾步。

謝纖委屈地紅着眼睛，蹭了蹭姊姊的手臂，得到她安撫地輕拍了兩下。

這時，司馬妗輕咳了一聲，出面緩解道：「今日請大家過來本是圖個高興，怎麽還紅了臉？我記得容四姑娘是叫阿蕪吧，等她——」

「公主在說什麽呢，好像還扯到了阿蕪？」

說話間，一道溫婉的女聲插了進來，眾人回頭看去，就見容瑩一身白衣翩翩而來，裙擺上繡的一圈蓮花紋端莊而典雅。

司馬妗唇角動了動，看着她，咽下了後面的話，在她走到近前後，換上了如往的率真笑容，聲音清亮道：「阿瑩可來了，大家正說到阿蕪妹妹回來了，都想見一面呢！」

「公主有請，阿蕪這次當然也來了。」容瑩一番話引得眾人都朝她身後看去，卻見除了容芬和容菱外，並無旁人，不由奇怪。

「在那裏呢。」謝紜溫柔笑着指了指不知何時跑到不遠處的妹妹，「那兩個丫頭許久不見，已經等不及了……纖纖、阿蕪！」

聽到姊姊的呼喚，謝纖這才從角落轉過頭來，開心地揮了揮手。

在她身旁，一身披青綠翡鳥帶白絨邊披風的窈窕身影也緩緩轉過來，在人們的屏息中，一個微笑從她的唇角邊舒展開來，額間的翠綠珠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啊，那就是……那個身材福氣的容四姑娘？」

「怎麽變了？當年我見到的真的是……」收到身邊人不相信的目光，方才介紹容蕪的那人急紅了臉，辯解道︰「是真的！你們相信我呀！」

「阿秀，這位容四姑娘容貌比容瑩姊姊還要更勝一籌呢！」

「噓，阿九你就莫要說話了吧，方才差點得罪了澍玉公主，現在又想把容瑩也得罪了？」阿秀連忙一臉緊張地把阿九往人群中拖了拖。

「怎麽會，我可是祈之女神的忠實追隨者！容瑩姊姊主持的每場祭祀我必去的，哎，你別拉我呀，都看不到啦！」阿九踮着腳尖，挺着脖子往前瞅着，又被阿秀一把扯回來。

「阿九，你再這樣，以後我就不去向姨母求情把你帶出來了！」

「好了、好了，好阿秀別生氣，我都聽你的就是了！」阿九立刻轉而討好道︰「你也知道，這次對我意義重大嘛！我那丫鬟偷偷聽到了娘親的話，說是父親有意與桓家結親，我可得提前見見這位桓公子長什麽模樣，若是連公子榜都上不了，本小姐才不嫁呢！」

「你呀……」阿秀無奈地搖搖頭，嘆了口氣。

「嘿嘿，阿秀最好了！」阿九晃了晃她的胳膊，一不留神又鑽到了前面去，只留下阿秀氣得跺腳。

容蕪一下子成為了眾貴女的焦點，被不少人圍在中間，聽她們嘰嘰喳喳地問着各種問題，大多是聽聞她跟着墨凰先生去遊歷，對此很是好奇。

容蕪一邊拉着謝纖的手，一邊笑着回應，時不時抬頭向外搜尋一圈，卻沒有見到姬洳或是庾蘭的身影。

容菱有些嫉妒地站在外面，容芬在她耳邊勸了幾句，她這才哼了一聲，跟着走到另一邊去了。

司馬妗看了眼同樣有些被冷落的容瑩，帶着酸味開口道：「怎麽樣，幾年不見就有了個如此搶眼的妹妹，心裏不太好受吧？」

容瑩微微一笑，瓷白的面容上只有平和，溫聲道：「若我說盼這一刻已盼了多年，公主就不會這麽說了吧？」感受到身邊驚訝的目光，她轉過頭來，看着司馬妗勾唇道︰「也是，這種感覺公主是不會明白的，人前裝得再大度，你的眼神也會暴露此時想的是什麽……」說著目光竟有些憐憫，在司馬妗發怒前，便輕移蓮步向謝紜那邊走去。

「你……容瑩，你竟敢！」司馬妗顫抖着瞪着她的背影，半晌才低怒道︰「還說我，你不也是人前裝作一副聖潔的模樣，若你發現公子晏多年前便那般護着那個小丫頭，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公主，有人看過來了……」身後的宮女小心翼翼提醒道。

司馬妗深吸一口氣，回頭間就又掛上了明媚的笑容，變回那個率真大方的澍玉公主。

又等了一會兒，有人匆匆來報說靖寧侯府姬洳小姐和崇安侯府庾蘭小姐有事來不了了，司馬妗點點頭，便通知姑娘們大周公子榜的評選現在開始。

花園裏瞬間像是炸開了鍋，平日裏端莊嫻雅的貴女們，此時手拿竹籤，站在寫有公子名字的筒子前，激動得像是為自己選夫婿一般。

謝纖隨便在筒子前走了一圈，很快就把四支竹籤都扔完了。

容蕪一看，臉立刻黑了下來，「纖纖啊，除了桓籬、公子晏，你選的頭兩位公子是誰呀？」她虛心請教道。

「唔，不知道啊，他們的位置投着最順手，就扔進去了……哎呀！我忘了，剛剛好像有位叫容慕的，可是你認識的？」

「正是家兄。」

「怎麽辦？我能再撿出來一支改投你兄長嗎？對不住啊阿蕪，我怎麽就這麽手快……」謝纖說著就要去掏方才扔進姬晏筒子裏的竹籤，被守在一邊的宮女制止了。

「沒事沒事，我這支投大哥就好啦！」容蕪訕笑着匆忙扔了一支竹籤進容慕的筒子，跑去拉謝纖時，眼神與旁邊的宮女對上，為了掩飾尷尬，又掏出一支竹籤投進了姬晏的筒子。

「纖纖走啦、快走啦！」容蕪拉着謝纖悶頭往外走，一個沒留神，與人撞在了一起，聽見哎喲一聲，她連忙抬頭。

只見一位姑娘正捂着鼻子，旁邊另一位姑娘關切地為她查看。

「抱歉！這位姑娘……可有傷着？」容蕪蹙眉看去。

「好疼啊！」被撞的姑娘雙手捂着臉，狀似痛苦地彎下腰，容蕪和她身邊的姑娘見了都慌了神。

「來人啊！」

容蕪剛回頭喊人，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轉過頭來時，就見方才還疼得直不起腰的姑娘此刻正沖她笑嘻嘻地吐着舌頭。

她身旁的姑娘愣了一下，長舒一口氣嘆道：「阿九啊……我發誓，我真的發誓……下次如果我再心軟帶你出門，我就是……」

「哎呀，阿秀你快看，是容瑩姊姊的那個漂亮妹妹，近看更好看呀！」

容蕪被兩人鬧得一臉迷茫，看了眼謝纖，見她還皺着小臉，一個人沉浸在投錯簽的懊惱中，更覺頭痛，遲疑了下，還是開口問道︰「請問……兩位姑娘可有恙？」

「讓容四姑娘見笑了，阿九生性喜愛玩笑，還望姑娘海涵。」阿秀面帶歉意地行禮道。

容蕪搖搖頭，「是我沒看清路，衝撞了阿九姑娘，幸好沒事……」

「哈哈，放心啦，你這麽瘦哪裏會撞疼我？跟你開個玩笑，莫要在意！」阿九笑彎了眼睛，露出的一對小虎牙格外可愛，讓容蕪也不禁會心一笑。

「我不常參與姊妹們的聚會，識人不多，不知兩位姑娘府上是？」

「出身不好的就不能做朋友啦？我是阿九，她是我表姊阿秀，你只管這麽叫就好！」阿九又很豪氣地拍了拍容蕪的肩膀。

「是我唐突了，阿九姑娘、阿秀姑娘。」容蕪感覺這輩子的尷尬都集中到今日了，連忙對兩人再次行禮。

「不，是我們的不是……」阿秀擺了擺手，埋怨地輕斥了聲，「阿九……」

阿九卻滿不在意地環顧着周圍，嘴裏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眼珠子咕嚕亂轉，看到容蕪手中還剩的兩支簽時，眼睛頓時一亮，興奮道：「阿蕪！我們是朋友了吧？」

「嗯，是……」

「那幫朋友一個忙可以吧？」說著沖她眨了眨眼。

容蕪如臨大敵，卻依然正色道：「阿九姑娘請說。」

「別姑娘、姑娘叫着生分，說好了，叫阿九就好！」阿九指了指容蕪的竹籤，「喏，這個……投一支給那個叫桓籬的可好？」

「桓籬？」容蕪沒想到只是這麽個請求，有些愣愣地瞅着阿九，直把她瞅得一抹緋紅飛上了臉，這才點了點頭，「當然沒問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