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嗟予遘陽九
一間小房間中,不到十平米的大小,兩個小女娃開心的玩着。
大的四歲,小的只有一歲半。
小小的房間,不用一般的床,而是鋪墊子在地上當作床,兩個小娃就在墊子上滾來滾去。
妹妹模仿着姊姊的動作,姊姊則是很開心可以帶頭想動作。
華語看着兩個寶貝女兒開心玩耍,臉上好不容易露出一絲笑容,但深鎖的眉頭,仍然可以看出內心的憂愁。
老婆失蹤到今日已經快一年,雖然警方以自殺結案,華語卻不相信他老婆會自殺。
空車,懸崖......
監視器照到老婆獨自開車過去,卻沒有照到老婆離開的畫面,車子中留着一張紙條,寫着“珍重!勿念!“
警方判定是跳入了懸崖下的海中。但是華語與老婆感情深厚,又有兩個可愛的小孩,夫妻平日經營一家小棋院,日子過得也挺愜意,怎麼可能會自殺呢!華語心中一直認為老婆只是失蹤。
自從老婆失蹤之後,似乎霉運當頭,壞消息一個一個接踵而來。
先是棋院學生大量減少,經營的棋院迫不得已關門。
接着去外面求職也失利,奇怪的是,就算被錄取了,事後也會接到電話通知又取消了。
儘管華語怎麼去問,都問不出所以然,只有得到罐頭式的回答。
華語再傻也知道背後有人搞鬼。
但是帶着兩個娃,又沒什麼背景的華語,卻完全沒有心力去找出幕後黑手。或者,根本也不敢去找,能有這種能量影響許多企業,甚至逼迫家長退出棋院的,似乎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
現在首要之事是帶好兩個娃,其他事情也只能先放一邊了,純當自己「倒霉。」
養兩個娃,費用驚人,華語已經盡量節省了,資金卻越來越少。
出租的房子也換成小房間,這樣的小房間,十平米不到,連浴廁都是兩戶共用的,一個月也要一千元。大都市的房價高的嚇人。
現在收入全靠每周一堂圍棋家教課,加上網路上寫着幾份小說賺賺稿費。
說到寫小說,這也是求職無路之下的無奈之舉。
好在,網路小說的隱祕性,似乎沒有被霉運影響,或者說,沒有被暗中對付自己的人發現,還可以提供一些收入。
大部分的網路小說網站,要拿全勤獎就只能寫一本書,雙開就沒有全勤了。為了多賺一些錢,華語兼職了三個網路小說。
每天每個網站四千字,總共一萬兩千字,要花6個小時左右完成。一邊照顧小孩,還要擠出六個小時,全賴華語超高效的時間安排。
高產之下,質量自然普通,全勤加上些微訂閱,一個月大概可以賺三千元左右。
加上每周六上午的圍棋家教一堂300元,一個月總共四千上下收入。
這收入如果在二線城市,或是單身都還湊合。但是帶着兩個娃在大都市的華語就捉襟見肘了。
“咚咚咚!”房門響起了敲門聲,華語心中有些不安的感覺。
兩個女娃也停下動作,期待着望向門口。
“媽媽......”姊姊喃喃期盼着。
這一年來,總是隨時有壞消息,讓華語直覺敲門也不會是好事,嘆了口氣,將門打開。
一個英氣勃勃,又幹練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是房東陳先生,特種兵退休的他,現在與老婆一起做着包租生意。
“對不起,華先生,我跟妻子商量后,還是決定要請你們搬走,要麻煩你這周末以前清空。”房東陳先生略帶歉意的說道。
“不是說好了嗎?下周我資金入帳,就可以馬上還清房租的?”華語疑惑的說道,同時聲音壓低,不想讓兩個女兒聽到。
由於誤算了網路小說資金入帳時間,以及上架延遲等問題,華語這個月並沒有準時交租,而跟房東商量好下個月一起交。
“對不起,我們做租房生意,這個還是算清楚會比較好......”
華語可以體諒房東的心情,很多狀況不好的住戶,一開始拖延一個月,然後租金越拖延欠越多,到時候趕走也拿不回租金,他們也很難還上前面所欠的。
避免這種狀況,就是完全不給拖延的空間,時間到沒交錢,那麼就扣下押金來補缺口,然後直接趕人。
何況華語找了一陣子工作,四處碰壁的事情房東也是知道的。
理解歸理解,華語現在若是被趕出去,又能帶着兩個孩子去哪裏呢!
“陳先生,我下周真的就可以補上,何況,這麼臨時,我跟兩個孩子能去哪裏呢......”
華語從小到大,從來不曾求過人,可是現在真的是一分錢難倒男子漢。
如果不是帶着兩個女兒,就是睡公園,華語也不會求人一句。
房東往門內看了一下,看到兩個小女娃,正睜着眼睛望着他們,可愛又無邪的表情,讓房東的心裏不覺得一震。
“這樣阿......”房東先生口氣正要有所軟化時,“哼!”一個清冷的的悶哼傳了過來。
正是房東先生的老婆,站在樓梯口,美艷的她,宛如一座冰山一樣。
她的為人講的好聽是做事乾淨利落,講的難聽是不近人情。
而房東先生明顯是懼內的,或是說老婆第一那種,連忙說道:“就這麼說了,這周末,最晚星期天,我們就會把房子收回來。”
房東先生連忙把門關上,他只覺得看到兩個孩子無邪的臉,心中似有千金重。
今天是周二,不過只有四天的時間了,華語身上的錢一共332元,這筆錢也就勉強夠一家三口撐到資金入帳,還得吃的極省才行。
“爸爸怎麼了?房東先生要趕我們走嗎?”
才剛四歲,就頗為懂事的姊姊問道。眼神流露出來擔憂。
妹妹不會說話,在旁邊一一啊啊的也好像在詢問什麼一樣,其實是在模仿姊姊。
“沒事,爸爸會處理。”強忍着委屈與傷心,華語不想讓女兒也憂愁。
但他感覺眼淚快流出來了,連忙對女兒說道:“爸爸去幫你們買麵回來煮,不準出門,真真要幫忙看好妹妹。”
姊姊叫華真,妹妹叫華實。雖然把兩個女兒放在家是錯誤示範,但是華語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他需要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好好釋放感情。
善體人意的姊姊立刻說道:“知道啦,我會幫爸爸照顧妹妹的。”
華語鎖好房門,就直接跑到附近的一個公園,上班時間,早上10:30,公園空無一人。
華語坐在長凳上,忍耐不住,嚎啕大哭,
一年來,實在有着太多委屈,
好強的他,卻沒有一個適合傾吐的對象。
“年輕人,怎麼啦?”一個和藹的聲音傳來。
華語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原來是一個老太太,滿臉皺紋,只怕有九十了吧。
老婆婆遞過一些面紙,華語感謝的接過來使用。
人性的溫暖,深深溫暖了華語的心,讓華語突然有一絲衝動,將委屈都告訴這個老婆婆。
華語霹靂啪啦,就把這一年的委屈傾訴而出,大概連續說了5-6分鐘,心情大為舒暢,有個人可以傾訴委屈還是不錯的。
不過家中還有兩個女娃,華語可不放心她們留在家中。
“老婆婆,謝謝妳聽我說話,我現在心情好多了。”
雖然老婆婆只是靜靜地聽,但是華語感覺已經很被幫助了。
“年輕人......”婆婆終於又開口了。
“我這有祖傳的神筆,一隻只要一百元,要嗎?”
華語只感覺有三隻烏鴉從空中飛過,弄半天是來推銷筆的啊!
這愛心筆還漲價了不成,記得以前一隻20元啊!
所謂愛心筆,就是利用一般人不好意思拒絕,冠上一些做愛心之類的名義,高價賣出一些筆。
華語中學打工時,差點也跑去賣愛心筆了,後來覺得良心不安就放棄了。
老婆婆拿出一個包裝盒,盒子看起來頗為雅緻。
華語不禁心中無語,現在愛心筆還搞形象啊!
但是這倒是找錯對象了,華語現在就剩332元,還要帶着兩個女兒撐一周時間,那有可能會花這筆錢買呢。
“老婆婆,謝謝妳,不過我身上沒有多餘的預算。”華語還是客氣的回覆,畢竟尊老還是應該的。
加上人家老婆婆好歹聽他宣洩了一會,再加上面紙之情,華語對老婆婆還是頗為感激。
老婆婆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華語心中一糾,感覺隱隱刺痛,連忙說道:“老婆婆,我女兒還在家,我先回去照顧了。”
一瞬間,華語突然想到房東先生,似乎能體會他慌忙而走的心情。
想到這,走了幾步,華語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老婆婆。
老婆婆背對着他,一個人孤伶伶的坐在板凳上。
這把年紀還要出來賣愛心筆......
華語突然心中大慟,一樣都是人,為何有些人這麼苦。
華語感覺眼淚又快要流下來了。
或許是同病相憐吧,華語又走了回來。
老婆婆看到他,眼神露出三分喜悅,三分期待。
“老婆婆這一百元妳收好。”華語將錢塞到她手上。
老婆婆連忙將筆要拿給華語,華語揮了揮手,說道:“不用了,筆妳留着吧。”
買了愛心筆是傻蛋,捐助一百元則是英雄,這完全不同感覺。
老婆婆卻不幹了,硬是把筆塞到華語口袋裏,華語也只好接受下來。
老婆婆露出滿意的笑容。
華語心情也大好,自己落魄成這樣,還有餘力幫助人啊!
不過只剩232元了......
華語又覺得自己很蠢,不過看到老婆婆笑容,華語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
華語邊走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拿出筆來看看。
揭開盒子,華語倒吸了一口氣......